第11章 (11)

所以才聯合導演了一場戲來給齊雪怡解圍,柯蓉猜不透,便也不再傷腦筋,或許,事情已經解決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因為中秋将至,府裏熱鬧了起來。

一日請安之後,王妃把柯蓉留了下來,正說這話,雯雨進來回禀,“娘娘,管事們都已經到了,正在等您示下。”

“叫進來吧。”王妃微擡眼皮,吩咐了一句,轉而看着柯蓉,說道:“這府裏的管事們,有在京城附近的,便八月初一那天來回事送禮,若有那路程遠或者正好有事的,便只要趕在八月十二之前趕來即可,一般而言,管事們來了之後都會在京城自己的鋪子歇兩天,再相約了一起來送拜帖拜見本王妃,今兒便是本王妃定下拜見的日子,蓉兒若是無事,便也見見他們吧。”

說完,王妃笑盈盈看着柯蓉。

柯蓉心底一震,驚訝看着王妃,見管事?這……這是一府主持中饋的注目才擁有的權力吧,讓她做見管事這種僭越的事情,王妃想做什麽?

疑惑中,柯蓉甜甜一笑,“娘娘,婢妾哪裏得罪您了,您要這樣懲罰婢妾,明知道婢妾愚鈍,聽不懂那些事情的,娘娘,您就饒了婢妾吧。”

王妃卻笑着指了指她的額頭,“貧嘴,怎麽,蓉兒不願意陪本王妃麽?莫不是嫌棄本王妃了?”

“娘娘這麽好,婢妾怎麽可能嫌棄您。”柯蓉嘴上說着,心底卻有些看不懂,她本以為王妃是試探她,看她有沒有想要取而代之的野心,她對王妃之位的的确确沒有觊觎之心,因此回答的很坦蕩,想來王妃是看得明白的,本以為事情就此為止,哪知道王妃卻堅持要她去見管事,這是?

無論如何,王妃已經說道這份上了,柯蓉是不可能再推辭的,所以笑着答應下來。

一時間,屋裏便忙碌起來,有丫鬟放下拉薄紗,遮住了內外視線,這才有人出去請了管事們進來。

柯蓉對賬本之類并不陌生,對經營也有所了解,畢竟穿越前她自己也是開店的,聽着暗暗點頭,管理這一大家子的事情是很費神的,可王妃硬是拖着病弱的身體把這王府打理的很不錯,而外面的産業,聽起來,亦是盈利不錯,若放在現代,王妃就是标準女強人的配置啊,放在這古代可惜了。

王妃誇贊訓斥、獎賞懲罰輪番上,最後又勉力了幾個管事幾句,順便,還誇了其中兩個管事的兒子,許了調回京城管事,那兩個管事面上瞬時放出了紅光,很是自豪的樣子,剩下那幾個管事面上隐有不服之色,顯然是起了競争之心,王妃這一手雖然簡單,卻很管用,想來那剩下的幾個管事,接下來會更賣力了。

期間,王妃把撫州一地的賬本全交給了柯蓉,并說道:“蓉兒也知道我這身子不争氣,這多事情攢在一起,實在是受不住了,蓉兒向來是個好的,這撫州一地,就幫我分擔了吧。”

柯蓉立即推辭,王妃卻只是笑笑,命雯雨直接把賬本交給了梅香,顯然,她的意志很是堅決,不像是專門試探柯蓉的樣子。

“路管事,趙管事,習管事,柯夫人以前從未接觸過這些庶務,如果有不懂的,你們一定要仔細回禀,可聽到了?”王妃抿了一口茶,放平了聲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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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蓉透過薄紗,能看到外面有三個管事對視了幾眼之後,齊齊垂下了頭,很恭敬地回話:“奴才遵命。”

顯然,這三個管事,就是總管撫州鋪面莊子的人了。

王妃滿意點點頭,又說道:“以後撫州的事情,你們便直接和柯夫人回禀吧,不用再來我這邊了,不過,若是有人趁着柯夫人還未上手的時候欺上瞞下,本王妃,也不是擺設……”

柯蓉這下是真的一驚,王妃這是……打算把撫州一地全交給她打理?

梅香抱着一堆賬本跟在柯蓉後面回寧思閣的時候,王妃讓柯蓉幫着打理撫州一地的事情,已經在整個雍王府傳遍了,引來一片竊竊私語。

靖王也有些詫異,王妃卻笑着和他說:“王爺覺得如今的蓉兒怎麽樣?”

“知進退,識禮儀,不錯。”靖王想起那個有些狡黠又有些嬌憨的人兒,心底一暖,笑着說了一句,王妃聽完,眸中閃過一絲黯然,她的丈夫,卻只能推給別的女人,她的心,何其痛。

只是那黯然很快就被王妃壓下了,這麽多年,她已經習慣了,微微一笑之後,王妃說道:“王爺,妾身的身體,您也是知道的,說句難聽的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了……”

“胡說。”靖王臉色微變,立即打斷了王妃的話,“你身子雖然弱了些,但是禦醫也說了,只要好好調養,必能長命百歲,以後不許說那些混話。”

王妃笑看着臉色難堪的靖王,等他講完了,才繼續說道:“王爺,人,總有那麽一天的……”見靖王又想說話,王妃制止了他,“您聽妾身說完。”

靖王嘆息一聲,只能靜靜聽着。

“無論禦醫說得怎麽好聽,都掩蓋不了妾身身體不好的事實,妾身對那一天,早就有了準備,只是,妾身放不下您,才一直撐着到了現在,想着在自己撒手之前給您找一個能代替臣妾照顧您的人,如今,妾身覺得蓉兒很合适,王爺覺得如何?”

柯蓉這人不錯,柯家根基深厚,簡在帝心,若是将來她死之後,把柯蓉扶正了,柯家即便不會倒向王爺,也必然會對王爺諸多看顧;而王爺看在她的面子上,對成國公府也必然是諸多照拂,這樣,她就放心了。

只不知,王爺同不同意,王妃看着靖王俊逸面容,心底,滋味難言。

希望他同意,這樣她才安心;又不希望他同意,奢求自己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妻……

靖王面色肅然,他聽懂了王妃潛在的意思,指腹在扳指上慢慢摩挲思考。

蓉兒?那個小丫頭?續弦?主持王府中饋?合适麽?

笑了笑,不再多想,反而看着王妃說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了,這樣不好,勞神,要多休息,安心養身體才是正事,其他的,都不要你操心。”

王妃心底猛然一松,她是真怕,她還活着的時候,王爺便順着她的思路來思考她死後的事情,那代表,她在他心底什麽都不是,幸好,他對她,依然是看重的。

只是,她卻也明白了,王爺沒有明确反對,便是說在他的心底,如果将來有人提議把柯蓉賜封正王妃,他也是願意的。

笑容中便帶上了些許幸福與酸楚糅合的複雜味道,“王爺說得是,妾身會記得。”

等靖王離開抱槐居去了書房之後,徐嬷嬷眼中含着淚,問道:“娘娘,您怎麽不求求王爺,讓王爺去請元神醫來給您診病呢?您……今兒可是吐血了啊……”

王妃面上神色平靜中帶着三分凄涼,“若是元神醫真有辦法治好我的病,便是讓王爺去求求元神醫,我也不會反對,可嬷嬷,你也知道的,我這身子,能拖了這麽多年,王爺已經費勁了心力了,要想治好完全是沒有可能的,其實,我活着,對我來說,也是一種痛苦,嬷嬷你知道麽,我真的活得好苦……”

“以前我不放心王爺,便是再痛再苦,我也努力活着,可嬷嬷,我其實真的很累了……”

“可如今,有了合适的人選,我終于可以放心了,嬷嬷,我很開心呢。”

徐嬷嬷一聽王妃的話,眼中便流出淚來,她女兒夭折之後,完全是把王妃當作親女兒一般來疼惜的,如今眼見着本該盛開的花朵枯萎如斯,徐嬷嬷心疼到了極點。

看着王妃似悲似喜的面容,徐嬷嬷的心底,慢慢升起了一個念頭。

“嬷嬷?你在想什麽?”王妃叫了徐嬷嬷兩聲,見她似乎在想什麽問題,便有些奇怪,又叫了一聲。

“老奴就是在傷心。”徐嬷嬷醒神,擦了擦眼淚,回了王妃一句。

王妃笑着握住了徐嬷嬷的手,“嬷嬷不必傷心,這對我來說,是解脫呢。”

徐嬷嬷悲從心起,緊緊握住了王妃的手。

隔一會兒,王妃輕咳一聲,對徐嬷嬷說道:“嬷嬷,這次中秋,我想帶着柯蓉一起去,您覺得呢?”

……

寧思閣裏,柯蓉慢慢翻看着賬本。

繁體字,豎排版,大寫數字,她有些不太習慣,所以賬本翻得很慢,倒是梅香看賬本速度不慢,只是柯蓉覺着既然是王妃要她看的,到時候她若一問三不知,那也不好。

當然,最重要的是,看賬本她不覺得吃力,不然,她才懶得看。

090:打賭

一邊看賬本,柯蓉一邊在白紙上寫寫畫畫,三天之後,所有的賬本都已經看完,而柯蓉也用現代的複式記賬法把整個賬本順了一遍,嘴角就翹了起來。

在抱槐居聽那些管事回禀王妃的時候,聽着頭頭是道,每年莊子鋪子的出息也不少,瞅着那些管事都像是盡職盡責的樣子,柯蓉以為他們只是小貪一點,如今看賬本,才發現那些人原來已經是肥碩鼠。

他們賬面做的很漂亮,若是沒有經驗的人看不出來,只可惜,柯蓉用的不是那種流水式的記賬法,而是更為先進的複式記賬法,進多少出多少,一目了然。

沉吟一會,柯蓉和梅香商量了一下,便起身去了抱槐居,路上王府的仆傭見到柯蓉,盡皆謙卑行了禮,比以前,恭謹了許多。

柯蓉笑笑,不驕不躁,慢慢到了抱槐居。

給王妃請安過後,柯蓉甜笑說道:“娘娘,您給婢妾的賬本婢妾大致都看完了,只是婢妾愚鈍,有些地方看的不是很明白,想請三位掌櫃的過來教教婢妾呢。”

柯蓉也沒說賬本上有問題,只是笑着提了要求,“不知可否?”

雖然王妃說了以後撫州的賬不用再向她報備,但是柯蓉謹慎,不想落把柄在王妃手上,便事先來給王妃報備。

王妃笑得慈和,“哦?都看完了,蓉兒果真能幹。”

“娘娘說笑了,婢妾哪裏懂這些東西,都是梅香一邊看一邊給婢妾講的,只是梅香也不是很懂,因此,才要請掌櫃的過來請教。”

柯蓉并不打算說自己會看賬本,雖然其實她會看,而宿主本身在及笄之前,也被父兄教導過這些庶務,但是低調藏拙,是柯蓉目前的立身之道,她并不想把自己顯得很能幹,這妨礙她實現成為混吃混喝不幹活的大米蟲夢想。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驕傲,既然王妃把這事情交給了她辦,隐隐有考校的意味;而府裏的其他人又等着想要看她的笑話,她便一定要辦好了。

所以,便假托會看賬本的是梅香,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她自己是信了。

“去吧去吧,既然本王妃說了撫州的賬目全都交給你,便是撒手不管了,你有什麽不懂的,自己去問掌櫃們。”說着,吩咐雯琳,“把備用的對牌給柯夫人取來。”

送走了柯蓉,王妃輕笑着問徐嬷嬷,“嬷嬷,你覺得蓉兒說得是真話麽?”

徐嬷嬷跟在王妃身邊三十多年,一聽王妃的話就知道她的意思,不由得一怔,“您的意思是?柯夫人其實自己會看賬本,而且,她還看出了問題?”

王妃笑着點點頭,反問:“怎麽,嬷嬷不信?”

徐嬷嬷無奈搖搖頭,“奴婢是有點不敢相信,即便是柯夫人真的學過管家,可她畢竟沒有實踐過,沒經驗,應該看不出來吧……那可是您專門找人做的賬本呢。”

卻原來是王妃專門用來考校柯蓉的。

王妃還是笑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悅,“嬷嬷和我打個賭如何?我賭蓉兒定然是看懂了,且最遲後天就會有動作,嬷嬷信是不信?”

徐嬷嬷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那賬本,她都看不出破綻,所以,堅決不信。

“你們呢?”王妃笑看着其他人,雯晴和雯琳遲疑了一下,選擇了和徐嬷嬷站在一邊,“嬷嬷老成持重,奴婢還是覺得柯夫人年輕了一點。”

“你倆呢?”王妃看向雯杏和雯雨。

“奴婢聽娘娘的。”雯雨嘴快,直接回答。

“狡猾。”王妃笑罵了一句,問雯杏:“雯杏說說你的想法。”

“娘娘的眼光,那是極好的。”雯杏也順着王妃的意思說了下去,“奴婢覺得柯夫人,心氣兒是很高的,必然不會讓人糊弄了去。”

王妃滿意點點頭,面上眸中都洋溢着歡快笑容,徐嬷嬷看着,便有些遲疑,娘娘已經許久沒有這麽開心了,她昨日的念頭,真的好麽?

只是,不過瞬間,徐嬷嬷便又堅定了自己的心思,她堅信,自己做出的決定,是對娘娘最好的。

寧思閣裏,柯蓉正閉目養神,手中,握着對牌,細細摩挲。

她手上把玩着的玉制對牌,是一副副牌,比起王妃手上的那一副來,權力小了很多,但是更多時候,象征意義多過實際權限,例如,最開始的時候,這副對牌,便是在馬側妃的手上的,它象征着,靖王對馬側妃的無比的寵愛。

只可惜,如今的馬側妃已經不是昔日的馬側妃了,可如今的對牌還是昔日的對牌,只是持牌人換了而已。

柯蓉不希望自己最後落到馬側妃的狼狽境地,所以她推敲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一點一點,盡量做到不張揚不軟弱。

思考好了,柯蓉才緩緩睜開眼睛,打算明天從抱槐居請安回來之後,找人去叫那三個掌櫃的過來。

晚間,靖王過來,問她:“蓉兒賬本可還看得懂?若是覺得難,本王遣人幫你看如何?”

總覺得懷中這冰肌玉骨的人兒,宜嗔宜喜,且俏且憨,怎麽都不想是會那些庶務的人。

柯蓉狡黠一笑,不答應也不拒絕,只說道:“原先在家的時候,婢妾常見兄長們被父親考校,大哥沉穩二哥幹練,都是很正經的,若得了問題,必會苦讀作答;唯有三哥跳脫,自己不懂了,便借口要檢驗一下婢妾的學識,用父親出的難題來考校婢妾。”

“婢妾雖然學識不如三哥,三哥答不出的問題,婢妾自然更是不懂,如果婢妾去詢問父親,父親自然是會告訴婢妾,可婢妾卻不願意這樣輕松得到答案,而是會先努力去自己尋找答案,以自己的能力解答,即便婢妾最後得出的解答九分是錯的,只有一分是對的,婢妾也覺得分外滿足,因為,那是婢妾真真理解了的,且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婢妾也得了好處,最起碼,便是囫囵吞棗不求甚解,可也終歸是知道了有這麽一回事。”

柯蓉這麽說的時候,再次發現,這宿主原先,其實是滿聰慧的人,且心智也很是堅韌,只是,一遇到愛情,腦子便成了糨糊,奈何……

靖王聽了柯蓉的話,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微微一笑,倒是小看了這小人兒了,她竟然有如此見識,勝過許多男兒。

心底,便對柯蓉又多了一點喜歡。

這喜歡,與喜歡其他的女人不同,那些女人,他喜歡她們貌美如花,喜歡她們溫柔若水,喜歡她們軟語輕嗔,可無論是貌美如花也好,溫柔若水也罷,這些,并不是一個特定的、獨屬于一人的好,而是,可以從千千萬萬的女人身上尋找到的。

唯有,懷中這小人,那行事做派,竟然與他有些相同,堅韌且執著。

對她,除了對女人的喜歡之外,還多了一點類似知己一般的認同感。

“既然蓉兒如此有志向,本王豈能不成全。”靖王笑着說了一句,而後便不正經了,“只是春宵苦短,蓉兒在記挂賬本之外,也要把本王放在心上才好。”

柯蓉淺笑一聲,伸手攬住了靖王的脖頸,不等他動作,便主動吻了上去。

“王爺一直在婢妾心上,從未有一刻敢忘記。”柔柔語聲,暖暖鼻息,在耳邊,進心底。

猛然間,情轉熾烈,靖王抱着懷中人,直接倒在床上,柯蓉毫不矯情,再次吻住他。

靖王最近忙得很,聽說是戰事不太順利,所以他忙得團團轉,經常半夜還招人議事,即便是來了,身體疲乏之下,便一起早早安睡了,沒有做其他事情,害得她有點想念他的技巧了呢。

要矜持要矜持!

去他的矜持!

……

第二日睜開眼的時候,靖王果真已經不在了,柯蓉抱着被子賴床賴了一會兒,便叫人進來,洗漱完,直接去了抱槐居。

燕瘦環肥莺莺燕燕,望之賞心悅目,柯蓉給王妃請過安,便安安靜靜坐下,聽着其他人說笑着說準備節禮,才猛然驚覺,原來,中秋要到了。

月圓人團圓,可惜,她與父母生在不同時空,這輩子,怕是永遠團聚不了了,再說,即便是生在同一個時空的時候,他們與她,也永遠像是破碎的鏡子,無法重圓。

心情便有些低落,沒有了說話的欲望,直到衆人散了之後,王妃再次把她單獨留了下來。

“蓉兒,再過幾天就是十五了,中秋的時候,你随我進宮吧,到時候你父兄也在宮裏,雖然不能相見,但是同在一片空間也是好的;再說,你嫂子是诰命,定然也是要進宮,到時你們見見,也算是月圓人團圓了,你可願意?”

柯蓉心底一陣激蕩。

她接受的是宿主的身子,這身體裏,便殘存這宿主的記憶與本能,例如,對家人的親近,對靖王的喜歡,雖然她着意控制,可有時候,也會受到影響的。

“婢妾謝娘娘恩典。”這句話柯蓉說得真心實意,人非草木,柯家人對宿主的好,全都反饋在她的身上,她對柯家人,便也是有着家人一般的情感了。

等柯蓉離開抱槐居,王妃想了想,叫徐嬷嬷,“去把我的小庫房打開,我挑挑有什麽東西是适合蓉兒用的……”

徐嬷嬷聽着,眸光微閃。

091:手段

寧思閣的小花園裏,繁花如錦,綠草如茵,八角琉璃亭檐牙高啄,四周垂下的薄紗如軟煙輕霧,随風飄揚,怎麽看,都是一副盛世富貴的景象,三個管事卻在聽見柯蓉淺淺的聲音的時候,有冷汗悄悄滴落。

“怎麽三位管事的都不說話?難道是本夫人算得不對?”柯蓉措辭很客氣,語氣也很是謙虛,“如果本夫人算錯了,三位管事的還請多多指教,本夫人實在是沒做過這些,不甚了解,多虧了有丫頭幫襯,才看懂一二,不過,總歸我們這些婦人,比不得管事們走南闖北見識廣博,經驗豐富。”

琉璃八角亭外,一張方桌就放置在大太陽底下,桌上攤着賬本,文房四寶依次擺開,三個管事的被太陽暴曬,熱汗和着冷汗一起,打濕了衣裳,卻不敢有一聲抱怨。

是啊,怎麽敢抱怨呢,他們想着撫州天高皇帝遠,平常就多有克扣,只是一直很克制,直到今年六月,鋪子裏的一個不受重用的賬房先生兒子急病要許多銀子,所以從鋪子裏貪墨,但是賬面卻做得極好,他們根本沒看出來,還是最後知道了他忽然花了許多錢,才發現。

後來,他們把那個賬房先生收為己用,他做賬自四平八穩,就他們三個加在一起,明知道是假賬都找不出破綻,算得上是天衣無縫。

本以為可以瞞過,哪知道,到了如今,卻被一個年紀小小的丫頭一下子看破了,事關重大,他們怎麽敢抱怨。

不但不敢抱怨,三人反而從剛開始來寧思閣時候大模大樣坐着等待柯蓉放下身段請教的狀态,變為誠惶誠恐跪着求柯蓉饒過他們。

在他們看不見的薄紗後面,柯蓉冷冷一笑,這些老油條,真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剛剛不但不認罪,反而還威脅她,說他們是王府老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将來撫州經營事宜,還要仰仗他們,等等……

柯蓉讨厭死這種人了,她明白,對這些老油條,懷柔什麽的,都是假的,他們身體裏早就長出了一個名為“貪婪”的毒瘤,因為貪婪,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此時,唯有用刀砍掉那個毒瘤,才是最好手段。

所以,她祭出利刃,冷笑看他們從抵死狡辯到惶恐求饒,醜态百出。

“梅香,還有什麽麽?有的話,繼續念。”前三天标出來的賬本錯漏之處,被梅香一一念了出來,剛剛才念了三處,三個管事就已經吓得魂不附體,如今哪還敢讓梅香繼續念啊,急忙磕頭求饒:“夫人,夫人,奴才知錯了,求夫人饒恕,求夫人饒恕……”

“錯?”柯蓉輕笑,慢慢搖着指頭,“不不不,三位不是有錯,是有罪……”

“是是是,奴才知罪了。”三人從善如流,立即改口。

“罪在何處?”

“奴才不該貪墨公中的出息,奴才有罪,求夫人饒了奴才。”三個人各自求饒,話雖不同,意思卻一樣,柯蓉低低一笑,“你付出精力,當然想得到對等的回報,這是天性,雖然方法不當,但是也只能算是錯,算不上罪,怎麽,三位真的不知道自己罪在何處?”

“奴才真的不知道,求夫人明示。”三人面面相觑,最後,咬着牙根朝着柯蓉磕頭。

“聽說三位管事的同昌順號的東家私交不錯?本夫人可是知道他家三小姐手中有一塊碧水藍的帕子,三小姐對帕子可是珍惜的很……”柯蓉笑了笑,說道。

三位管事的中一個胖胖的管事,姓路,戰戰兢兢說道;“只是偶然遇到吃過幾次酒罷了,畢竟都同在撫州的生意場上,低頭不見擡頭見的,至于三小姐,我等并不認識。”

“只有這麽簡單?”柯蓉挑眉。

“是。”咬着不松口。

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柯蓉冷笑一聲,猛然站了起來,“你們可真是笨,到現在還想瞞着本夫人,既然你們這麽愚蠢,留着你們也沒用,看來,本夫人也不需要和你們廢話了,梅香,去尋孫公公,請他拿着王爺名刺把這三個奴才扭送到順天府,這些賬本的疏漏處也一并送過去,請順天府齊大人……”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三個管事的這下子忽然是真的慌了,若是被送到順天府……那絕不可能活着出來,一旦他們頂罪死掉,他們的家人兒女,怕是也會被賣到最下等的地方去活命,可以想象,教坊的人為了讨王爺的歡心,一定會着力整治他們的家人,那種慘象,他們受不了。

“要本夫人饒命,也要你們夠聰明才行。”

咬着牙,終于吐口,“奴才不該和外人合謀,騙取公中財物,賤賣碧水藍。”

說完了最大的秘密,三個管事的全都癱軟在地上,再無一絲力氣支撐身體。

要運到京城給主子穿的碧水藍,是農家精挑細選,取天然吐出的青碧色蠶繭織布,每年只有三四匹的産量,連供應王府都不夠的,所以很少流落在外面,平常人家便是有一塊帕子,也足夠炫耀半天了;因此,許多人視得到一塊碧水藍的帕子為極有臉面的事情,常常重金求買,可惜,還是有價無市。

去年的三匹碧水藍,據說遭了雨水,不能穿了,實際上,卻是被三人倒賣了出去。

那碧水藍,雖然不是貢品,但是因為太珍貴稀少,身價幾乎等同于貢品,倒賣貢品,這可是大罪。

柯蓉靜靜看着癱軟在地上的三人,看吧,這就是貪婪的下場,這三人,雖然名義上是王府的奴才,但是他們在撫州是大管事,幾乎等同于現代的某省總經理,明明是已經是錦衣玉食,比別人過的好一百倍,卻還是想要更多的錢,最後,把自己陷入了這種任人拿捏的地步。

是要引以為鑒才對。

“奴才知道自己罪不可恕,可蝼蟻尚且貪生,求娘娘饒恕奴才罪行,以後,奴才必定為娘娘效死力,絕無二心。”能做到一州大管事的人,自然是極為聰明的,從驚恐中回神之後,那個姓習的管事立即跪下對着柯蓉表忠心。

“本夫人這寧思閣,你們覺得怎麽樣?大不大,漂不漂亮?”柯蓉沒接話茬,反而提出不相幹的問題。

“很大,很漂亮,足見王爺和娘娘對夫人的寵愛。”趙管事立即拍馬屁。

柯蓉淺淺一笑,“王爺和娘娘被本夫人自然是極為寵愛的,只是,本夫人也很煩惱,這院子大了,事情就多了,有些活計,可不是丫鬟婆子這些女人能做的來的,本夫人也很煩惱啊;唉,先不想這些了,對了,聽說三位管事加的小子都是聰明伶俐的?”

她這是在顯擺自己受寵麽?她這是在和自己話家常麽?三個管事可不會這麽想。

其中,習管事最是聰明,也最是果決,自然,也最是狠心,“奴才家裏那個小子雖然愚鈍,但是好在身強力壯,精細活計做不了,但姑娘嬷嬷們做不來的粗活,他還是能拾掇一二的,求夫人收下他,讓他在王府學學規矩吧。”

他就那麽一個兒子,聰明伶俐,本來還期許着有一天能請了恩典,讓小子脫了奴籍光耀門楣,如今,卻要送到王府淨身伺候這位說話輕聲細語卻心狠手黑的夫人……

習管事心痛的想要滴血,卻又不敢不答應。

趙管事和路管事的心同樣在滴血,最後,卻只能做出和習管事一樣的選擇。

柯蓉嘴角微微翹起,她可沒有讓人變成公公的嗜好,只是吓唬他們一下罷了,不過,她現在才不會告訴他們呢,就讓他們慢慢心痛去吧。

不是沒想過重新換人,只是,現在這時代,交通和通信都十分不便,因此,監管就是個大問題,無論換誰過去,最後終不免會出現貪墨的事情,所以,還不如就現在這三個人用着,起碼,他們三人能控制的了手下的掌櫃活計,又熟悉地頭,比較方便。

只不過,他們的家人,都是要掌控她手中的。

打發走了三位管事,柯蓉笑眯眯去了抱槐居,王妃正斜倚在涼亭裏品茶,聽見柯蓉的聲音,睜開了眼睛笑道:“蓉兒來了,快進來吧,外面太陽大,仔細曬傷了難過。”

柯蓉答應了一聲,走進去請了個安,被王妃拉着坐在了她身邊的矮凳上,“怎麽這會子過來了,太陽正大呢。”

“是問了掌櫃的一些事情,覺得需要和娘娘說說,所以便過來了,如果打擾了娘娘休息,娘娘就罰婢妾把今兒新做的綠茶糕吃完吧。”柯蓉笑嘻嘻回答,眼珠子瞄了兩眼石桌翠綠色的糕點,覺得自己有點餓了,趕緊讨吃的。

果真費心費力神馬的最讨厭了,害得她都餓了。

聞言,正和徐嬷嬷交換眼神的王妃的無奈瞪了柯蓉一眼,“蓉兒,是不是本王妃苛刻了你的份例,讓你都得到抱槐居來讨吃的了?”

柯蓉嬉笑一聲,吃了一塊綠茶糕之後,才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話。

092:出事

柯蓉沒有隐瞞自己查到那三個管事貪墨的事情,她相信只要自己求情,王妃不會因此而責罰那三哥管事的,畢竟要管理偌大一個雍王府,睜一只眼睛閉一只眼睛是必須的,有時候,适當的讓下人拿點好處,最後得到的效果,要比那些小錢多多了。

她相信王妃也懂這一點。

不過,柯蓉隐瞞了那三個人聯合起來倒賣碧水藍的事情,畢竟王妃是個很重規矩的人,柯蓉不能節外生枝。

其實若非是她在進雍王府之前,曾有一個關系不錯的小姐妹說過昌順號只是商賈人家,他家小姐卻竟然有連她都沒有的碧水藍帕子,她怕是也不會想起要請三表哥去查。

這是她拿捏那三人的把柄。

“哦?竟然還有這種事情?這些奴才欺上瞞下,太可惡了,虧得本王妃還那麽信任他們。”王妃演技不錯,表現的就跟自己真的不知道撫州的管事貪墨一樣,十分的憤怒。

柯蓉急忙勸慰,“娘娘莫生氣,那些奴才何德何能,配讓娘娘生氣啊,您要生氣,最起碼也要找王爺這種身份的才對嘛。”

王妃呆了一下,就笑了,笑罵柯蓉:“你個死丫頭,說得什麽混話。”

柯蓉捂嘴一笑,很有三分天真可愛三分狡猾慧黠,“婢妾只是舉個例子罷了,娘娘莫當真。”

王妃抿唇微微一笑,轉了話題:“那蓉兒打算如何處理那三個混賬奴才?”

“婢妾從未掌過事,雖然靠着梅香抓出了漏洞,可怎麽處理,卻是一點兒都不知道,所以才來求娘娘教導,娘娘聰明能幹,婢妾是遠遠不如的。”柯蓉先把一頂高帽子給王妃戴上,然後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王妃。

“偷懶的丫頭,該打。”王妃笑着輕拍了一下柯蓉的胳膊,眯了眯眼,說道:“既然說了撫州一地的事情全都交與蓉兒打理,本王妃便一概不會過問,全憑蓉兒處理,反正,撫州一地經營的是好是壞,全看蓉兒本事。”

“娘娘真壞,想看婢妾笑話。”柯蓉嗔了一句,既然已經明确知道了王妃的态度,心裏便有了底,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婢妾覺得,這三個管事雖然一時做錯了事情,但是他們在撫州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怎麽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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