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的表情忽然間就像是變戲法一樣全都沒有了,反而臉上挂上了淡淡微笑,“咱們王妃不是想把上次的事情栽在馬側妃身上麽,既然如此,咱們也給添把柴……衆人拾柴火焰高,火旺一點,才熱鬧啊……”
那草原上的篝火便是如此,燒得旺旺的,篝火旁,有情的人兒手牽手,載歌載舞又唱又跳,熱鬧無比。
草原女兒爽朗不扭捏,喜歡了就大膽追求,不同他們這些漢家女子總矜持着,看着那些女子的歡快的笑靥,看着他們一對對相依相偎,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卻見他也正看着自己,臉龐輪廓剛硬,目光卻是溫柔的……
“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忽然哭了,快別這樣了,傷眼……”耳邊傳來婦人焦急的低聲勸慰,女子才猛然回神,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我哭了麽?”
我以為,我已經不會哭了,可沒想到,想起他的時候,我還會流淚……
起身,望着窗外,明明是豔陽天,她卻覺得,日頭清冷的讓人心碎。
低低的一聲嘆息,在她耳邊響起,婦人問道:“到午膳時間了,是擺偏廳還是擺進來?”
女子沒說話,只是望着窗外美景……
寧思閣,梅香指揮着人把午膳擺好,才請了柯蓉出來,吃完飯,柯蓉扶着梅喜的手在院子的陰涼處慢慢走動消食,等轉了一圈回來,紅绫上前回禀說靖王在書房,柯蓉驚了一下,卻也不着急,站在原地微微想了想,從容不迫地走朝着書房走去。
“娘娘,您瞞着王爺的事情,讓王爺不高興呢,王爺為您,可是很廢了一番心思的,您別讓王爺失望啊……”
還沒走到書房,半路就被孫公公拉住了,雲山霧罩的說了幾句含糊的話,便一臉“我很忙,我很正直,我什麽都不知道的”的面癱樣子,又走回了書房門口。
柯蓉腦子急轉,卻想不出什麽事情來,只好先進了書房。
“婢妾見過王爺,王爺金安。”柯蓉笑着給靖王行禮之後,慢慢走到靖王身邊,看他拿着一本劄記看的津津有味的樣子,柯蓉好奇看他一眼,不是很忙咩?怎麽有空看閑書?
靖王卻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轉開了眼,當她不存在一般,柯蓉眨了眨眼,這啥意思?
怄氣?鬧別扭?
嗯,其實這些統統可以用一個很有愛的詞表示啊:傲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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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受字就免了,靖王絕壁不可能是傲嬌受,他是攻,百分百的攻!
她最近哪兒惹了靖王生氣了,讓他出現如此呆萌傲嬌的表情?想想孫公公的話,柯蓉還是有着十二萬分的疑惑,瞞着,她瞞着靖王的東西可多啦,有的能說有的不能說,孫公公你到底說是那樣呢?
若是讓孫公公知道柯蓉心底那句“我瞞着靖王的東西可多啦”,一定會吐血三升悲憤而死的。
所以,柯蓉很善良的把這件事情壓在了心底偷偷想了想,便一邊迷糊看着靖王,“王爺,您這是怎麽了?”
裝傻,看靖王怎麽回答。
靖王眼皮子微擡,看了她一眼之後,面無表情繼續低頭看書,從柯蓉的角度看去,只見得他眉目俊逸卻不失英武,常年的處理政務,讓他有着一種上位者的威嚴和男人的成熟味道,夾雜在一起,便是令人無可抵擋的男人的魅力;且陽光在他身上鍍上的淺淺光暈,更是讓他平添三分俊美,這男神,怎一個帥字了得啊……
果真現在流行“面癱”男神麽,反正只要有一張男神黃金臉,腫麽面無表情都各種受歡迎麽?
柯蓉腦子無限胡思亂想,靖王被她直勾勾的盯着,卻還是不動聲色,依然不緊不慢地看着看着手中的劄記。
那劄記,其實是一篇游記,是柯蓉的三哥讓柯家大嫂送來給柯蓉解悶的。
柯蓉終于胡思亂想完了,然後,好直接的開口:“王爺,您這樣,是在和臣妾怄氣麽?為什麽呀……”
站在書房門口的孫公公聽到柯蓉直接了當的問話,直接想噴了,我的柯夫人啊,你敢不敢,敢不敢含蓄一點,什麽叫做王爺在和你怄氣,我呸,堂堂王爺,怎麽可能會和一個小小的婦人怄氣,王爺明明是……明明是……
“孫公公說您生氣婢妾瞞着您事情,可是……婢妾不知道您到底是生哪件事情的氣啊……婢妾瞞着您的事情,可是多得很呢……”
孫公公還沒想出靖王到底是什麽情緒,就聽到柯蓉又來了一句很勁爆的。
什麽,您瞞着王爺的事情可多啦!柯夫人,這樣真的好麽?
我呸,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柯夫人啊,老奴我好心給您提示,您怎麽能轉頭就把我給賣了呢……
柯夫人!
做人不能太不厚道啊。
孫公公正委屈的想哭的時候,靖王一直裝着很淡定的面容也抽了抽,最後,實在是裝不下去淡定了,轉而無奈看着柯蓉,“蓉兒,本王最近是不是太寵你了,才讓你這般的肆無忌憚,連本王都敢戲弄?”
柯蓉當然聽得出靖王語氣中的寵溺和無奈,懸起的心便放下了一點,果真,靖王的這個生氣,并不是很嚴重,或者說,他更多是裝裝樣子的,敲打一下自己,卻并其實并沒有真的很生氣。
不然,他就不會是在書房等着自己,而是直接叫人來拿了自己問罪了。
不過,柯蓉心底松了一口氣,面上,卻出現怔然惶恐的樣子,“王爺……您生氣了麽?”
“生氣,本王當然生氣,你都膽大到有很多事情瞞着本王的地步了,本王能不生氣麽。”靖王努力板着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帶上訓斥的口吻。
卻見得,剛才還一臉甜笑的小人兒,立即便星眸含淚,片刻,那淚珠子,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滾而落,這下子,讓靖王一下子驚住了,不由得反省自己,難道自己剛剛太兇了,吓壞了這小家夥?
或許吧,他帶兵,他管着戶部,習慣了威嚴習慣了鐵面無私,只是這些都是對着下屬的時候的,這小人兒,從小被嬌養着長大,怕是沒被訓斥過,所以受不得委屈呢。
看她淚珠漣漣,心底一陣一陣的揪痛,只是,他真不太習慣哄女人,只能伸臂把她摟在懷中,低嘆:“好了,別哭了,本王并沒有怪你,莫傷心,嗯?”
柯蓉哭得又大聲了一點。
靖王便越發無奈了,這明明做錯事情的是這小家夥,怎麽現在弄得像是自己才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似得,他好冤枉,六月飛雪啊,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奈何,他總不能和懷中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家夥讨論這個問題,只能是妥協再妥協,“成了,是本王的錯,本王不該兇你,本王道歉,蓉兒便原諒本王,好不好?”
溫柔鄉是英雄冢,雖然他還沒有堕落到那種地步,但是,此刻,這哭泣的小人兒,确實是讓他生出一種柔情,似乎,只要她開心了,他怎麽退讓都是值得的。
在靖王的哄慰下,柯蓉終于止住了讓靖王心疼的哭泣,哽咽着擡起頭,一張小臉憋得紅紅的,眼眸也是紅紅的,可憐兮兮看着靖王:“王爺,婢妾要是做錯了事情,您要打要罵都可以,只求您不要抛棄婢妾,好不好?”
靖王一愣,他什麽時候說要抛棄這個小家夥了?他怎麽不知道。
“王爺,婢妾以後不論有什麽事情,全都告訴您,只求您別生氣,別像是那次一樣,扔下婢妾自生自滅,好不好?那種……那種要窒息要滅頂的感覺,婢妾不想再嘗試一次了……王爺,求您了……”
像是受傷的小獸一樣,偎近了他懷中,用盡了力氣抱着他,在他擔心她太用力傷到自己的時候,她卻死命摟着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死都不肯放松,似乎,只要一放松,她就會被世界抛棄一般……
106:平衡
懷中人柔弱的如同菟絲花,靖王默默抱着她,許久才說道:“蓉兒是本王的夫人,本王怎麽會抛下你,不會的,再也不會了。”
柯蓉仰起小臉,睜着一雙含淚星眸,依賴看着靖王,“真的麽?”
靖王沒有回答,只是重新摟緊了她,兩個緊緊依偎在一起,半晌,靖王拍了拍柯蓉的後背,說道:“蓉兒,以後若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及早告訴本王,好麽?本王是蓉兒的夫君,蓉兒有事,本王自然會幫你渡過難關,不需要你自己扛着。”
柯蓉心一跳,難關?靖王知道了什麽?是成國公夫人的惡意,還是她隐瞞的一些事情?
鎮定了下情緒,柯蓉看着靖王,說道:“王爺平日那般繁忙,休息時間甚少,婢妾心疼都來不及,怎舍得拿其他繁瑣小事來擾了您難得的休息。”
靖王撫着她的發絲,柔順如絲緞一般,且有淡淡的清爽香氣輕淺地漂浮出來,沁人心脾,耳中聽着她溫柔話語,嘴角泛起淡淡微笑。
隔一會兒,倒是把事情說了出來。
“襲擊梅喜的人,本王已經找到,只不知道幕後黑手是誰,已經讓人審問了,蓉兒放心,本王定會護你周全的。”
真是沒想到,竟然有人猖獗到如此地步,竟然在靖王府裏,就敢擄走一個大丫鬟,還把她扔荷塘裏試圖溺斃,如此肆無忌憚,完全是不把他放在眼裏了,若非是他早就安排了暗衛在寧思閣附近遠遠盯着,怕有人會像上次一樣在寧思閣做手腳,也不會發現穿着一身濕透了的衣服、從後門悄悄回到寧思閣的梅喜。
柯蓉還真沒想到這件事情靖王竟然知道了,她自然也不好說什麽,只是嗫喏道:“婢妾給王爺填麻煩了,實在是,婢妾也不知道是誰做的,又不好拿這件事去煩王妃,且梅喜還是個姑娘,婢妾也要顧慮梅喜的名聲……”
靖王嗯了一聲,輕拍着柯蓉的手臂,倒也沒有多問什麽,柯蓉心底才安了一點,而後,又想到剛剛靖王的話,護她周全麽?
曾有人也說過會愛他,護她,可惜誓言終究在時光裏化作了浮光泡影,那現在身邊這人呢?
說會護她周全,可這句話,保質期有多長?
一個月?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
沒有答案,只是,那句流傳已久的話,卻總在心頭翻滾,寧願相信這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男人那張破嘴……
不過,此時靖王這般護着她,卻也讓她有些感動,去了三分虛情假意,多了兩分真心笑容,和靖王說說笑笑。
其實這樣的關系就很好,不遠不近,不親不疏,偶然倚靠他一下,卻不過分依賴,這樣,剛剛好。
下午靖王還有公事要辦,小憩之後便出去了,晚上陪着王妃用完晚膳,留宿聽雨軒,柯蓉聞言,唇角微微彎起,這男人啊,心果然是“寬闊”的……
寬闊到,女人很難留住吧。
低笑一聲,柯蓉洗漱完便直接睡了,心頭,還記挂着靖王說得事情,現在,找出幕後主使是誰了麽?
一日不知道是誰隐藏在暗處陰沉望着自己,一日,便不能心安。
晨起,去請安,才知道靖王一早就離開了,柯蓉沒有問到底是什麽事情,但是看着王妃灰敗的臉色,便也知道大抵,是和前方戰事有關。
本朝立國百年,沒有監督的權力總會滋生出腐敗的蛀蟲,逐漸龐大的權貴和官員,越來越多的人屍位素餐,總歸,朝廷便像是一個背着過于沉重包袱的人,步履艱難地前行,可此時,還有各種蛀蟲,在想方設法從那人身上你咬一塊肉,我吸一口血……
岌岌可危。
偏偏,北方的狼在本朝開國時候被大肆打殺之後,縮回了草原經歷百年休養生息,重新,磨尖了利爪,長出了獠牙,不停撕扯着那人的血肉,似乎,不把那人撕碎了,絕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漢人占據了最豐饒的江南魚米之鄉,漢人占據了厚重的關東大地,漢人……漢人……
明明都是一樣的人,為什麽漢人可以住高樓大廈,耕肥沃之土,他們胡族,卻只能靠天吃飯,逐水草而居,且還要忍受冬天裏殘酷的能把人凍死的嚴寒……
不甘心!!
被逼到絕路的餓狼,總是兇狠的,他們,敢用命來拼。
一方不要命,一方很惜命,戰事的進展,實在讓人樂觀不起來,而靖王,這個被許多軍中将領極為尊重的統帥、皇子,卻并沒有被允許領兵出征,雖然沒有人會把這些事情專門告訴柯蓉,但是和大嫂閑聊時候的只言片語中,還是能夠聽出一些消息的。
隐約,柯蓉記得聽大嫂說過,靖王親自請求帶兵,最後,卻被駁回。
王妃心情不好,自然在做的姬妾們,也不敢太歡快,因此很快就散了,柯蓉随着衆人一起出門,回到寧思閣不多久,就聽到綠雪來報,柯大夫人已經到了。
柯蓉起身相迎。
事關機密,柯蓉把大嫂引到了開闊處,含着笑,把喜鵲羽毛的事情、那天宮裏的事情,以及她對成國公夫人的猜測,全都告訴了李氏,還有便是,她想要遣梅香梅喜回柯府傳遞消息,最後卻全都被攔截的事情,也一并說給李氏聽。
李氏聞言,面色陡然嚴肅了起來。
竟然,有人打主意要暗害自己的家人,這種事情,怎能忍耐,李氏沉着臉,默然半晌之後,斬釘截鐵說道:“既然成國公想戰,那便戰,我柯家,還怕了他不成。”
果真是威武霸氣。
柯蓉心底暗贊一聲,摟着李氏的胳膊撒嬌:“大嫂,你剛剛的樣子真的好霸氣啊,蓉兒好崇拜你。”
李氏嗔怒瞪她一眼,“你還敢說,這麽大的事情,你在宮裏不告訴我,一直撐到現在才說,可是覺得翅膀硬了,用不着大嫂了?”
柯蓉賴皮一笑,“哎呀,蓉兒是覺得自己能處理,誰知道這下子玩大了,蓉兒怕怕,求大嫂救蓉兒一命,蓉兒願意以身相許呀。”
“越來越淘氣了。”李氏好氣又好笑,擰了擰柯蓉的臉,柯蓉嬉笑,她才不怕李氏呢。
笑鬧完了,李氏囑咐柯蓉:“你最近自己小心着點,外面的事情,公公和你大哥會幫你處理,至于王府裏,咱們家是不方便插手太多,不過,有些小忙,家裏還是能幫得上你的,今兒晚上,我便讓人來保護你,你且安心。”
柯蓉歡喜答應下來,猜不透李氏有什麽底牌,不過既然李氏做了保證,柯蓉還是很相信的,再說,靖王,也在處理啊。
“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娘娘和側妃随時可以召見家人,夫人每月見一次,媵人一年一次,姑娘們得求了王爺或者娘娘的恩典才可以,憑什麽她什麽好事都占了,初十才見過,十五進宮又見了,這才沒幾天,就又能請進來說話,憑什麽。”宋青枝今兒聽到這消息之後,心裏只覺得堵氣的很,尋着了劉妍,把心中的話一股腦說了出去。
宋青枝和劉妍同是媵人,又都生了個女兒,且都知道想要再進一步,是絕對沒有希望的,因此,兩人倒也沒什麽沖突,便聊得多了一點,還算是說得來。
劉妍聽了,也覺得不太舒服,只是,她比宋青枝少了一點兒争勝之心,便勸宋青枝想開點,“反正你老子娘就在王府,你雖然不能專門去見,但是來個偶遇什麽的,也不是不可以,何必為了這些事情生氣。”
宋青枝就是覺得氣不過,自從那柯氏受寵之後,王爺來各房的時間便少了許多,她是不在意柯蓉和家人見面,她在意的是,這一份特別的恩寵……
她伺候了靖王這麽多年,唯有原先的馬側妃,才是真真被靖王特別對待的,甚至,馬側妃當年所用的很多東西,是只有王妃才可以使用的,別人不清楚,但是宋青枝是王府的丫鬟,很早就在王爺身邊伺候着,自然一些別人不知道的隐秘,例如,當年,馬側妃進府的時候,穿得是茜紅色的嫁衣,可是,在衆人走後,卻是她親手伺候着,給馬側妃穿上了正紅嫁衣。
這是不合規矩的,可王爺為馬側妃,破了例。
猶記得,當年自己只不過是說了一句馬側妃“裝模作樣”,便被冷落了數月之久,還是後來王妃說情,才讓王爺不再冷落她。
之後,馬側妃被軟禁,王爺雖然在王妃的抱槐居留宿的多一點,但是對其他的姬妾,無論是在宿夜上,還是平常的事情上,都是一視同仁的,全都按照規矩辦事,幾乎沒有再破過例……
這麽些年,王府裏雖然也時有來人,但是大多是其他勳貴贈送或者進獻而來的舞女之類,沒什麽身份,只能以姑娘的身份,住在一個院子裏,大家雖有明争暗鬥,卻都很克制。
在宿夜這件事情上,王府更是處在一個微妙的平衡裏,有子嗣伴身的,王爺會來的多一兩天,其他人少一兩天,劉側妃比有子嗣的又多三四天,而王妃獨占大頭,大約有七八年的時間了,一直如此。
直到今春……
107:挑唆
春天忽然王府裏又進來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而且,一來,就占據了兩個夫人的份位,衆人的寵愛,也被分薄了,不過減少的并不多,主要的是減少了在王妃那兒,大家也都還算是安心。
可自從六月底開始,幾乎,便是……柯氏獨占王爺的寵愛了,其他人那裏,王爺只是偶然去……
且,王爺又為柯氏破了王府的規矩,一個月裏,讓柯家人來了兩次,但這并不是最讓宋青枝焦慮的,最讓她不能接受的是,王爺竟然還幫着柯氏免了去王妃哪兒的請安,要知道,自從那件事之後,王爺便非常厭惡別人對王妃不尊敬……
曾有一個錫王送來的江南女子,貌美若仙,能歌善舞,能唱會詩,很是得了王爺的一番寵愛,甚至那個女子把王爺一向喜歡的玉玲珑打碎了,王爺也只是一笑而過,不多久,便把她晉為媵人,甚至還帶着那個女子去過文人騷客彙聚的曲江宴,可見靖王對她有多麽的寵愛,只是,那女子去王妃哪兒請安的時候,卻嫌棄王妃準備的坐墊紮人,諷刺了幾句王妃身邊的侍女,第二日,就被王爺送到了江南的缫絲作坊裏,讓她務必要織出“最柔軟的絲帛”,來給王妃做坐墊。
宋青枝雖然不知道養蠶缫絲的具體步驟,但是也曾因為此時專門打聽過,王府裏的繡娘其他沒說,只說,那蠶繭,必要煮熟了,泡在熱水中,缫絲的時候,那女工的手,都是要在滾燙的水中抽絲出來的,不用許多時日,便會像是腫了的豬蹄一樣……
想想往日拈花調琴的纖纖素手,每日浸在熱水當中,最終成了腫脹流膿的樣子,宋青枝就覺得寒顫一陣一陣的。
那般的寵愛,王爺都能因為她對王妃的小小不敬而毫不猶豫的施以殘酷懲戒,而柯氏,卻是王爺自己出口說了不用她去請安。
王爺自己親手打破了自己的禁忌。
宋青枝覺得全身有些冷,她真的不希望,這王府裏,再有一個像是當年的馬側妃一樣人出現,她破壞了規矩,破壞了平衡,讓人,嫉妒到恨不能她從沒有出現過。
只是這些話,涉及到的隐秘,是絕對不能說的,對誰都不行,因此,對劉妍的不以為意,宋青枝焦急,卻無可奈何,見實在引不起劉妍的重視,宋青枝苦思半晌,想到了另一個人。
不過,卻也不能這麽急巴巴地湊上去就挑撥,顯得太低級了不是。
第二日,早膳吃完,宋青枝便使人去盯着清塘院,看齊氏什麽時候出門。
等丫鬟來報之後,宋青枝從容換好了衣服,約了劉妍一起到花園喝茶賞花。
不多時,丫鬟示意宋青枝,宋青枝心領神會,略略提高了聲音和劉妍抱怨了一兩句,不過就是說最近王爺來看嬌嬌的時間都少了,嬌嬌都很像父王了……雲雲……
昨兒宋青枝抱怨柯蓉破了府裏規矩的事情,劉妍雖然也有同感,但是感覺并不深,因為她知道,自己無論是家世還是年紀,和可容那個都是比不了的,可是,為母則強,涉及到女兒,劉妍也不是沒有怨言。
自然也符合了兩句。
最後,便在宋青枝的引導下,兩人還是談起了昨天的事情。
“妹妹您是沒看見,那李氏走的時候,柯夫人不知道給帶了多少好東西,據守門的小子說,那匹駿馬拉着走都顯得吃力了呢,可惡,明明是咱們王府的東西,卻被她拿去做人情,感情,咱們王府就是她家庫房啊。”
“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迷惑王爺的,從失寵一下子就變成了獨占所有的恩寵,姐姐你瞧瞧,別說咱倆這樣不争氣生下女兒的人了,便是如今正懷着身子,可能生下哥兒的齊夫人,如今王爺都快顧不上了,當時王爺還怎麽說來着,對了,王爺還和那李氏說,都是親戚……”
花叢後面,齊雪怡本來走到這兒,聽着有人在聊天,便想走開的,在她看來,劉妍這樣的庶女、宋青枝這樣丫頭爬上去的媵人,是根本不配她去打交道的,哪知道,竟然聽到有人提到了柯蓉那個賤人。
越聽,心情越壞。
那日靖王半夜回來,卻直接去了寧思閣,已經夠讓她生氣嫉妒的了,結果,今兒又聽見人說柯蓉那賤人竟然送了許多好東西給自己嫂子,齊雪怡就更嫉妒了。
在齊雪怡想來,柯家那樣的窮酸讀書人家,就算是已經傳承幾百年又如何,能有什麽家底;再說了,柯家父子在朝,是出了名的惹人厭,齊雪怡就曾聽過父親和母親抱怨柯家怎麽怎麽的擋了別人財路之類的,那種假正經的人家,必定是極為清貧的,所以柯蓉能夠送那麽多好東西給那李氏,定然是拿着王爺的賞賜做人情了……
王爺竟然賞了她那麽多……一想到靖王對柯蓉的各種寵愛,齊雪怡心中的酸水就止不住地往出冒,心底全是嫉恨和酸澀,她懷着孩子,卻被王妃訓斥,柯蓉丁點兒的功勞未建,卻那般的風光……
又想起今日柯蓉那賤人去請安的時候,王妃竟然賞了一件累絲金鑲玉的海棠分心,那上面的海棠,全是上好的紅翡打磨而成,晶瑩剔透,顏色純正,陽光下仿似能滴出血來,而那海棠花的正中,是一顆最起碼也有十分的金珠……
珍珠珍珠,七分為珠八分為寶,能有八分的珍珠已經是能成為寶物了,端得是價值連城了,結果,那海棠花中嵌着的南洋金珠,竟然最少也有十分重!
劉妍前段日子炫耀過了青金石簪子,在那累絲金鑲玉的海棠花分心面前,垃圾都算不上。
為什麽那種寶物,不是給自己的,齊雪怡很是不甘心。
越聽越是不開心,齊雪怡正要沖動的時候,卻被月舞拉住了,“婦人,辛大夫說,雖然多走走利于将來分娩,可是,若走太多,讓您身子勞累了,反而是不好呢……”
被月舞這麽一拖,齊雪怡也壓下了沖動,冷哼了一聲,回了清塘院,而花園亭子裏,宋青枝一直等着齊雪怡跳出來,這樣自己就能再添油加醋的說幾句,最好挑撥的齊雪怡能立即去寧思閣大鬧,哪知道,不一會兒,遠處望風的丫鬟竟然過來告訴她,齊夫人已經走了。
宋青枝有些憋悶,怎麽回事?齊氏這次怎麽這麽能忍了,就她上次當衆詛咒柯蓉的事情來說,她似乎不是能忍得住的人啊。
憋悶歸憋悶,宋青枝自認比起齊氏,自己還是很聰明的,因此,挑動不了別人,她卻也不打算自己跳出去,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焦躁,等待機會。
傍晚時候,天氣還是晴朗的,到了酉時,天卻忽然陰沉了下來,不多久,便是雷電交加。
只是這雷陣雨,來得快去的也快,不過盞茶時間,便停歇了,月牙重新露出了笑臉,仿似剛剛的狂風驟雨電閃雷鳴都是錯覺一般。
寧思閣早早就已經鎖了院門,打雷的時候,柯蓉和梅香梅喜正在內室,外加一個紅绫,也陪在內室;柯蓉在慢慢繡一個荷包,自然是給靖王的;而梅喜和梅香,也在做着繡活,紅绫則是在幫着柯蓉描紅,等雷聲起,梅香驚得一下子跳起來,緊緊抱住了梅喜,還得梅喜手中的針紮在了自己指頭上,眼見得,便有血珠子冒了出來。
紅绫急忙起身關了窗戶,轉頭就看到梅香正死死抱着梅喜,嘟囔道:“真真是最讨厭這打雷了,轟隆隆的,吓得人心驚膽跳的。”
梅喜白了她一眼,“你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了,這麽怕打雷,人紅绫比你小這麽多,都沒見害怕。”
“我就是害怕,從小就怕,這和做沒做虧心事有什麽關系。”梅香反駁的理直氣壯,手臂死都不肯松開,梅喜懶得理她,拭去指尖血珠,轉而看了一眼紅绫的活計,見她描紅弄得還不錯,便贊許道:“紅绫學得很快呢,不錯。”
紅绫得了誇獎,很是開心,這幾天,有什麽事情,梅香梅喜都會耐心教她,且對她也是和顏悅色的,紅绫以前對梅香梅喜的怨念基本都消失了,只覺得,這兩個大丫鬟,雖然有時候嚴肅些,但是私下裏,還是很好相處的。
至于一向不太管事,卻總是顯得很有威嚴的夫人,接觸了,才發現她也是很好說話的,只要忠心勤懇,便絕不會像是別的主子一樣,生氣的時候遷怒打罵無辜丫鬟,因此,伺候柯夫人,真真是極為舒服的。
“你們有聽到什麽聲音麽?”雨很快就停了,梅香也終于大發慈悲放過了梅喜的胳膊,隔一會兒,梅香聽着外面隐隐的喧鬧聲,問梅喜和紅绫。
“似乎,是有些聲音……”紅绫側耳傾聽了下,說道。
梅喜也跟着點頭,三人一起看向柯蓉,卻見柯蓉正低着頭,專心繡着荷包,竟然像是雲淡風輕萬事不擾的樣子。
“夫人……”紅绫忍不住叫了一聲,柯蓉擡頭。
108:雷劈
柯蓉拿過剪刀剪斷了絲線,略略看了一眼自己繡出來的東西,覺得還是很不錯的,滿意點點頭。
見另外三人都看着自己,柯蓉嘴角微彎,淺淺一笑,說道:“天氣不好,咱們早早就睡了,什麽都沒有聽到,知道麽?”
另外三人雖然有些好奇,但是他們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會意的點點頭,“是啊,好困啊,打雷驚醒了下,接着就又睡着了,夜裏怎麽了,我們真不知道。”
柯蓉輕笑出聲,橫了紅绫一眼;“就你淘氣。”
收斂了浮動的心思,梅香和梅喜伺候柯蓉歇息,梅香偶然一眼瞟見柯蓉繡好的荷包之後,嘴角抽了抽,這……那穿着铠甲威風凜凜的樣子,怎麽看着都像是王爺,只是,為什麽,王爺頭大身小呢……
不過,看起來真的很可愛的。
柯蓉一夜安睡,第二日起來,收拾好了去了抱槐居的時候,卻看到宋青枝劉妍等人正往出走,柯蓉微微一怔,這是……
上前去,宋劉兩人雖然心底嫉妒她的受寵,面上卻含着笑,“婢妾見過柯夫人,夫人,娘娘今日身體不适,讓婢妾等都散了呢。”
柯蓉面上便現出了擔憂的神色,“身體不舒服?可有禦醫看過了?有沒有說病情如何?”
王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六十六天是病着的,只是,一般只是精神不濟,容易疲勞罷了,最近雖然因為思慮過多比往日虛弱了許多,不過昨日卻還沒有到了不能見人的地步……
昨夜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柯蓉心底疑惑,謝過宋劉二人,而後還是進了抱槐居,打卡去也……
“徐嬷嬷,剛剛在門口碰到宋媵人和劉媵人,說是娘娘病了,怎麽如此?娘娘現在可好點了?”徐嬷嬷正站在院子裏,柯蓉進去之後,她便上前一步向柯蓉行禮,柯蓉便問了一句。
“倒也沒什麽,昨兒打雷,劈在了敏春園裏的繡樓上,雖然因為下着雨,沒有走水,可也弄壞了房子,馬側妃被磚瓦砸破了頭,如今還昏迷着,娘娘憂心曦郡主,便讓雯晴把郡主抱了過來,所幸曦郡主沒有受傷,只是受了驚吓哭鬧不休,娘娘哄了半夜,今兒起來,就覺得有些不舒服了……”
徐嬷嬷講了因由之後,笑着說道:“多謝柯夫人關心,禦醫說娘娘只是昨夜太過勞累,休息兩天就好了。”
柯蓉聞言,面上便是一副大大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那便好,娘娘如此心慈,菩薩定會保佑娘娘的。”
王妃信佛,柯蓉卻不信,只是對方信,她便用對方的信仰來說話。
“那曦郡主現在好?”柯蓉又問候了曦郡主兩句,徐嬷嬷說一切都好,只是鬧騰了一宿之後現在睡着了,娘娘也是還在休息,都不方便見人,柯蓉留下兩句好聽的,回了寧思閣。
“梅香,有沒有有安神效果的物件,挑一兩件,給曦郡主送過去。”宿主箱籠裏的陪嫁和別人賞得送的東西,除了一些特別名貴的,因為宿主記得,柯蓉也就知道了之外,大多的東西,柯蓉并不清楚。
物件清單都在梅香哪兒,柯蓉吩咐了一聲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