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的喜歡是場暗戀

祁夏點了根煙，火星子冒着，襯得夏末的天氣愈發灼熱。

宋昊買了創可貼回來一屁股坐他邊兒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他額頭上的傷口。

“艹，這幫臭小子，下手真狠。”宋昊罵罵咧咧，手上動作卻不含糊，“夏夏，來，低個頭，昊哥給你貼創口貼。”

祁夏推開他粘嗒嗒的手，嫌棄道：“不是你惹事我能傷到？”

宋昊抓抓腦袋，狗腿似的奉上創口貼，比了個大拇指朝上：“嘿嘿，還是咱夏夏厲害，一個頂仨兒，把那小子打得滿地找牙，牛！”

祁夏翻了個白眼，從懷裏掏出鏡子，左右瞅瞅，撥弄兩下劉海遮住創口貼，還是一個帥小夥。

“走了，回去。”他拍拍屁股起身，撚滅煙頭扔垃圾桶裏，雙手插兜，神色不耐。

任誰大熱天的中午被學弟叫出來幹架都會不爽，更不爽的是……

祁夏摸摸額頭被大門牙嗑出來的傷口，啧，那一幕怎麽就被韓揚看到了呢。

應該……看到了吧，煩的！

宋昊看着自家小祖宗一腳踹翻垃圾桶，又不知和誰賭氣似的重重把垃圾桶拎起來，心肝兒抖了幾抖。

祁夏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九月初的太陽毒辣辣的，祁夏從操場小樹林晃到超市買了瓶冰水，午休結束鈴打響前晃回了教室。

高三（2）班，唯二的物化班之一，有年紀前幾的尖子生，也有年紀倒數的差生，還有體育生和藝術生。

魚龍混雜。

祁夏拎着冰水故意從前門走進去，裝作不經意地掃了眼靠窗第一排的位置。

韓揚不在。

媽的，這家夥又跑哪兒去了？

物理老師在同學們的睡眼惺忪裏姍姍來遲，祁夏腳步沒停，回到自己的座位。

上課鈴響，他後面的某位大帥比還在睡，沒搭理宋昊從桌肚下偷塞過來的零食，祁夏拿物理書一遮，開始望着窗外的銀杏樹發呆。

祁夏有個秘密，他喜歡韓揚。

這個秘密發現于高二下的期末，開始于……小的時候。

他從沒想過他會喜歡上一個男生，更沒想過這個男生會是韓揚——他的竹馬，從小到大都很“讨厭”的別人家的孩子。

現在想來這份“讨厭”的實質其實是在意吧。

祁夏默默嘆口氣，然後就被眼尖的物理老師叫上去默公式。

物理老師年紀不大，發際線卻頗高，一雙精明狐貍眼從鏡片後望過來能叫人心裏直突突。

祁夏上黑板是無所謂的，反正他幾斤幾兩老師是清楚的。

但是一沾上某個人吧，那就大不一樣了。

他瞪着在他後面被喊上去的韓揚，對方看都沒看他一眼，修長的手指捏了根粉筆就在黑板前站好。

祁夏偷偷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面頰微紅，像是跑上樓的，額角微微汗濕，性感的不像話。

“咳咳，祁夏同學，準備開始了。”

祁夏輕啧了聲，打擾他看心上人。

教室裏很安靜，電風扇轉動的嘎吱聲、粉筆劃過黑板的吱吱聲、筆尖劃過草稿紙的沙沙聲和老師報題目的聲音混在一起，交織出高三生活獨有的靜谧與忙碌。

祁夏全程心思都在韓揚身上，他猜對方午休出了校門。幹完架的時候對方剛好回校，那回校後又幹嘛了呢？為什麽比他還晚回教室？

盡管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但祁夏越來越看不透韓揚，這一點讓他焦躁又挫敗。

就在他偷摸摸瞄最後一眼時韓揚猝然轉頭，深邃漆黑的眸子望過來，兩人視線撞在了一起。

祁夏耳尖一紅，面上卻是不屑一顧的樣子，拽拽地收回視線。

韓揚皺了皺眉，挪開點胳膊，好看的黑板字露了出來。

下面妄圖偷窺學神答案的同學們一陣心喜——我去，天上掉餡餅了啊！

祁夏瞥了眼，又瞥了眼，另一只垂放的手握緊又松開。

切，誰要看你的答案啊！

昏昏欲睡捱過兩節物理課，祁夏趴桌上，目光看似無焦距地落在教室前門，實則在偷看某個少年。

數學課代表捧着上周日晚上考的卷子路過，臉紅了一下，把卷子小心擺對方桌上。

“祁同學好厲害。”女生小小聲說。

祁夏扒拉過試卷往桌肚裏一塞，懶洋洋道：“謝謝，麻煩讓讓。”

女生愣了下，表情一僵，咬着唇走開，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韓揚已經不在座位上。祁夏霍然起身，看到了走廊上談笑風生的少年少女。

陸佳瑤，校花，長得漂亮學習好，女神級別，愛好：年級第一韓大學神。

祁夏沉下臉，眼底的陰郁翻湧，直接推開過來勾肩搭背的宋昊，沉着臉走過去。

陸佳瑤以前見過祁夏，大帥哥一枚，笑起來像個小太陽，如今再見果然如此，不過對方好像不太高興？

祁夏沒理校花的示好，看了眼兩人手裏的數學卷，剛才是在交流數學題啊，真是勤奮呢，課間十五分鐘都不放過。

他心裏憋着一股氣，伸手去拿韓揚的卷子，對方眼皮輕擡，抓住他的手腕。

“別鬧。”聲音冷淡，絕對沒別的什麽。

祁夏沒出息地紅了耳尖，面上痞痞的：“看看學神的卷子不行啊？我最後兩大題沒解下去，你給我看看。”

後半句語氣不自覺軟化。

韓揚抿了抿唇，把試卷給了少年，在對方尾巴翹起來前對陸佳瑤道：“晚自習前你來找我，我把解題步驟給你。”

祁夏瞬間心情不好了，他拿着試卷一言不發，就站在兩人中間，當個電燈泡也好啊，220W的，閃死他們。

在祁同學的不懈努力下，陸校花捋了捋發絲，笑着離開，很得體，就是嘴角有些僵。

這下子走廊上就剩他們兩個，氣氛有些尬，祁夏下意識摳了摳額角，疼的他倒抽一口氣。

“中午打架了？”清冽冽的聲音，在夏天聽來十分解暑，在祁夏聽來更是爽到飛起，韓揚這是在關心他？

他壓下心裏的激動，撇撇嘴：“你中午不是看到了嗎。”

“離得遠，沒看清。”韓揚面無表情，在小朋友懷疑反問前擡了擡手，“過來，我看看。”

祁夏一愣，裝作不情不願實則屁颠屁颠跑過去，仰起頭。

韓揚擡手的動作一頓，很快接上，撩開少年的額發，看到貼得褶皺的創口貼和周圍紅紅的一塊，眉心蹙起。

祁夏有點忐忑，默默對戳手指，說實話他有點怕這時候的韓揚，像他爸。

韓揚瞥了眼少年，收手插/進褲兜：“去醫務室一趟。”

“啊？那下午三四節課……”祁夏話到一半又吞回去，傻啊祁小夏，這可是單獨相處的好機會。

他掏出手機給宋昊發消息：“我讓昊子給咱倆請假，馬老頭……”

結果一擡頭發現對方用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看着自己，唇一張一合，無情的一比。

“我沒說陪你去。”韓大學神如是冷冷道。

祁夏蔫了。

第四節 課一結束同學們就往食堂沖，宋昊跑過來看一臉腎虛的兄弟，小心翼翼問：“咋啦夏夏，你咋這麽虛啊。”還有種失戀的頹廢感是腫麽肥四？

祁夏看他一眼，微擡下巴，宋昊會意地一伸手，小祖宗這是壓胳膊壓酸了。

祁夏把下巴擱哥們手心裏，幽幽道：“昊子啊，今晚咱去網吧吧，不想上晚自習。”

宋昊一百個樂意，剛想說兩句就聽到腳步聲，手上一輕，某人快速閃退并且和他保持十萬八千裏。

宋昊：“……”

祁夏看向打包飯菜回來的韓揚，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對方剛才看到沒，話說今天也太倒黴了吧，老是被死亡抓包。

宋昊覺得很怪，明明教室裏有三個人，卻靜得詭異，他撓了撓頭，跟祁夏打聲招呼幫帶飯就溜了。

祁夏重新趴回桌上，從胳膊縫隙裏偷看少年，吃飯的樣子都該死的好看，瞅瞅那拿筷子的手勢，看看那夾菜的動作，還有擦嘴也好好看！

祁夏看着看着就入了迷，直到視野裏出現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睛，還有眼角小小的一顆痣。

他吓了一跳，裝作回神似的眨眨眼，悶悶道：“擋我看黑板了。”

“不是在偷看？”韓揚直起身，語氣難得揶揄，可惜惱羞成怒的某人沒聽出來。

在慵懶小白兔黑化前韓大學神再度開口：“擡頭。”

祁夏看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棉簽、藥水和創口貼，愣住了。

冰涼的手碰上額頭，輕柔的力道撕開皺巴巴的創口貼，少年無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是叫你去醫務室嗎。”

祁夏眨了眨眼，鼻子有點酸，視野裏全是心上人的認真模樣。

他覺得韓揚真好，好的讓那麽多人都喜歡他，又覺得韓揚真壞，壞的讓那麽多人成了他情敵。

“感動的不會說話了？”韓揚挑眉，少年一副恍惚樣子，傻得有點可愛。

祁夏張張嘴，說什麽？他想說喜歡，最喜歡揚揚哥哥了，可他不敢說。因為啊，他始終不會忘記小時候玩笑時問的一個問題。

他問：“揚揚哥哥，你讨厭同性戀嗎？”

韓揚翻着手裏的書，眼也不擡，語氣卻很認真：“讨厭。”

所以他的喜歡只能是一場暗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