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幽閉恐懼症

幾人夜不歸宿的事很快被班主任知道了，不過不清楚韓大班長究竟是怎麽解釋的，班主任居然沒追究他們。

前段時間他們班搞了一個學習活動，班主任根據每位同學前幾次的考試情況給出一張問題清單，針對具體科目、具體短處提出具體要求。

祁夏前幾次化學沒考好，班主任給他的問題清單就是關于化學學習的，上面有一個任務叫“每日一問”，意思是每天都要準備一個小問題問化學老師。

于是已經非常注意不和童雅雅打交道的祁夏不得不拿着清單紙來到化學老師辦公室門口。

“叩叩”兩聲敲響門，有人回應請進。

童雅雅剛批改完昨天的作業，擡眼看見不情不願走過來的少年，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想到了什麽。

化學老師生病休養，祁夏有問題只能問童雅雅，好在童雅雅這次居然沒為難他，很爽快地簽了名。

祁夏轉身就走，高跟鞋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

“祁同學別着急走啊，老師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童雅雅手裏的鑰匙一甩，笑得特別迷人。

狹小的校文印室裏，幾個機子呼啦啦地運轉，吐出一張又一張卷子，沒一會兒就積了厚厚的一沓。

祁夏側身讓捧着卷子的同學出去，童雅雅跟在他後面，面帶微笑接受同學的問好。

最裏頭的機子空了下來，祁夏走過去把U盤插/進去，按照童雅雅說的調出試卷、作業的文檔打印。

“別把答案弄進去，分開打。”童雅雅靠在門邊，一邊和陸陸續續出去的同學微笑點頭一邊道。

祁夏哦了一聲，每份卷子和作業弄好才點擊打印鍵，然後雙手插兜等着。

機子運作的聲音不小，文印室裏漸漸悶熱起來，祁夏感到一絲不對勁——好像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他倏然轉身，果不其然看到房門被關上，用力拉了兩下沒打開，從外面反鎖死了。

祁夏一臉陰郁，文印室在六樓，窗戶外面就是小樹林，砸窗戶出去都行不通，這會兒又到了下班時間，估計沒人會過來。

畢竟辦公室都有打印機，除非複印卷子和大量的學習資料才到這兒來記賬。

祁夏抓抓頭發，在看到因為昨晚忘記充電而關機的手機後更加煩躁。

密閉的空間裏越來越悶，祁夏刷的把窗戶打開，只能看到學校繁密的小樹林隐在逐漸暗沉的天色中。

他大喊了兩聲，意料之中的沒人回應。

每棟樓都隔着一些距離，每間教室的隔音效果又很好，還有樹木緩沖，想要讓人聽到喊聲估計得拿個大喇叭。

至于外面的走廊？

祁夏只要想想童雅雅的“良苦用心”就能猜到外面絕對不會有人經過。

低劣的把戲。

祁夏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看了眼挂鐘，晚自習快開始了，他那會兒不回去肯定有人找。

祁夏一邊這麽想着一邊不自覺抱緊自己的胳膊，閉上的眼睛眼睫輕顫。

另一邊，童雅雅回辦公室路上正好碰上被班主任喊去拿期末考試成績單的韓揚。

“等等。”她喊住少年，撩了撩頭發，嘴角噙着動人的笑，“今晚有空嗎，學姐有件事想和你分享。”

韓揚目不斜視地和她擦肩而過，童雅雅也不惱，輕飄飄道：“你不想知道你父親現在在哪兒嗎？”

韓揚瞳孔一縮，回過頭用極其難以形容的陰冷目光盯着她，“你調查我？”

“對喜歡的人當然想要無所不知。”童雅雅聳聳肩，比同齡人更強的氣勢一覽無餘，“韓揚，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我所擁有的，我能做到的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多。”

最初的憤怒過後，韓揚冷靜不少，再開口時聲音與往常無異：“那麽我想你也應該知道，我很讨厭別人提我的父親。”

“我對你想要說的東西也不感興趣。”

童雅雅看他又要走遠才不慌不忙補充道：“真的不想知道嗎？你父親和那個男……”

“啪”的一聲，少年以猝不及防的速度逼近，把人狠狠掼牆上，泛起猩紅的眼底有暴虐劃過。

“童雅雅，不要以為你身後有童家就能為所欲為，永遠不要觸碰我的逆鱗。”

韓揚一只手扣住女人的脖子，倏然收緊的力道讓童雅雅喘不過氣來。

對上那雙狠戾的眼，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最後一次，我不可能喜歡你。”

童雅雅捂着脖子，蹲在牆根止不住地咳嗽，她也是被激到了，不管不顧地沖着韓揚背影喊：“你以為逃避就有用了？韓揚，你/他媽跟你爸一樣，是個變态！”

韓揚腳步不停地拐過牆角，眸色陰沉——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話雖如此，晚自習的時候韓揚還是不可避免地走了神，等到第二節 晚自習結束，他才意識到某人今晚過于安靜了。

畢竟考進年級前二十了，祁夏怎麽着也該過來“嘚瑟”兩句。

韓揚想到小家夥勁勁兒的樣子就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驚呆了他隔壁的同桌。

韓揚這麽想着回頭去找少年，目光逡巡好幾個來回都沒看到人，他起初以為少年上廁所去了，可直到第三節 課鈴聲打響，祁夏還沒回來。

宋昊被韓揚拉到外面走廊上還有點懵，嘴裏叼着的棒棒糖被他快速咬碎，抵到口腔一邊，“咋啦班長？”

韓揚皺着眉，問祁夏人呢，怎麽一直沒回來。

宋昊嚼吧嚼吧碎糖塊咽下去，掏出手機給他看，說：“夏夏說他有點不舒服，先回宿舍了，哝，他給我發的消息。”

韓揚看了一眼，蹙着的眉頭絲毫未松。

宋昊以為他擔心小夏夏，連忙勸慰道：“放心吧班長，夏夏身體素質還不錯的，他去醫務室看過了，沒啥事兒，咱今晚回去再看看。”

韓揚乜他一眼，有點憂心忡忡的模樣，“你不覺得很不對勁？”

宋昊撓撓頭，哪兒不對勁了？

韓揚自問自答：“他給你發消息了卻沒給我發。”

宋昊：哥們，你這就不對了，我也是他好兄dei哎。

不過宋昊又仔細想了想，琢磨出一絲反常來，按照夏夏和班長的膩乎勁兒，好像确實不該啊……

“你幫我請個假。”韓揚沒等他想完就丢下一句話跑了。

宋昊回過味兒來，抓住一個上完大號悠哉悠哉回來的同學拜托請假後跑去訓練館找李川——多個人多份力量。

韓揚跑了好幾個地方，問了好多人才确定少年最後出現的地方在舊樓的文印室。

他氣喘籲籲跑上六樓，沒來得及順氣就跑到文印室門口，拉了拉把手，沒拉動。

韓揚咽了口唾沫，喉嚨因為跑的太快太急而生疼，這會兒卻完全顧不上，他拍着門喊：“夏夏，夏夏，你在裏面嗎？”

沒有回聲，裏頭靜悄悄的，韓揚心裏劃過一絲不安。

他又喊了兩聲，最後一聲落下，裏頭傳來椅子拖動的聲音，伴随着低到弱不可聞的低啜聲。

“哥……”

韓揚把耳朵貼在門上，隐隐約約聽到這個字眼。

心頭的巨石陡然放下，随即漫上來的是止不住的心疼和憤怒，那股憤怒和心疼比起來，很快被掩蓋。

韓揚放柔聲音，小聲安撫：“夏夏不要怕，哥哥在這裏，哥哥會把你帶出來的。”

低低的嗚咽聲近了些，兩人仿佛就隔着一層門板。

韓揚安撫了片刻，跟少年說自己去找門衛拿鑰匙，怎料少年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哭着懇求讓他不要走。

“夏夏乖，哥哥不去拿鑰匙你怎麽出來呢？哥哥保證，不到五分鐘哥哥就會回來，你看着挂鐘數300個數等我回來好嗎。”

韓揚極有耐心地勸慰少年，很快裏面就傳來低低的一聲“好”。

韓揚不敢耽擱，立馬飛速跑下樓，其實從這裏到門衛那兒豈止需要五分鐘。

祁夏抱着胳膊貼着門板坐在地上，努力睜大眼去看挂鐘的方向，在心裏從1開始默數。

然而事實上文印室裏一片漆黑，燈管許是用久了，也有可能被人動了手腳，打開的瞬間就爆了。

祁夏兩只手緊緊扣住胳膊，扣進肉裏，靠那疼痛讓自己鎮定。

沒有人知道，他有幽閉恐懼症。

韓揚跑到門衛室好說歹說拿校園卡抵押才說服了門衛，門衛慢悠悠把鑰匙找出來給他，要跟他一塊兒去。

韓揚臉上的笑有些牽強，耐着性子道謝後表示他一個人就行，門衛揮揮手，讓他早點把鑰匙還回來。

回去的路上碰到同樣在找人的李川宋昊，韓揚簡單說了一句就跑向舊樓。

宋昊李川二人對視一眼連忙跟上，然後發現一個驚恐的事實——他們居然跑不過看上去文質彬彬、瘦瘦弱弱的班長？

知道祁夏在哪兒後兩人繃着的那根弦就松了不少，但韓揚依然很急切，因為他很清楚，少年現在的狀态非常不對，或者說……非常不妙。

鑰匙轉動的聲音自身後響起，祁夏驀然驚醒，有幾分神經質地轉過頭，嘴角咬出血來都一無所知。

韓揚退了兩下門，沒推開，他彎下腰，貼着門縫柔聲道：“夏夏，讓一下，我馬上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