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煙花
千秦廣場是新建的購物廣場, 位置有點偏遠, 為了吸引客人喜歡舉辦各種活動, 打折促銷、積分送禮、搭建景觀一樣不缺, 很是大手筆。
這次煙花燃放也不例外，從除夕夜到元宵節, 每天晚上八點準時開始，之後還有抽獎活動, 音樂噴泉, 為吸引顧客用盡了手段。
童淼淼是個不喜歡湊熱鬧的人, 性格偏靜，對于節假日出去人擠人向來不感興趣, 只在陪伴家人的時候願意出門。這次倒是不一樣, 她忽而厭倦了一個人呆在家裏看書和畫設計圖的日子，不希望自己閑下來胡思亂想，聽着唐雪晴要“約會”, 迷糊應下了。
唐雪晴說：“都到千秦廣場了，我們四處逛一逛, 在外面吃個晚飯。”
童淼淼答應了, 在五點抵達千秦廣場。
她沒走到門口, 就看到了亮眼的唐雪晴。
她随便找件衣服套上就來了，唐雪晴卻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最近晝夜溫差大，夜裏偏冷，唐雪晴不能像是去公園時那樣豁出去穿低領，換了個可愛俏皮的風格, 梳着公主頭，編發用小巧可愛的蝴蝶結發飾固定了，寬松的白色連衣裙搭配粉紅色的外套，小短靴後頭綴着蹦起來一搖一搖的圓球，瞧着像是可口的小蛋糕，捏一捏很軟，嘗一口很甜。
唐雪晴正轉着頭打量周圍，一下子找着了她，熱情揮手打招呼，“淼淼~”
童淼淼離得遠，聽不清唐雪晴說話，這麽一瞧軟萌的裝扮，愣是腦補出了唐雪晴一拐十八彎的撒嬌語調。
果然，她走近了，唐雪晴立即用那把甜甜的聲兒叫了句“來啦”，眨眨眼賣了一手好萌。
別人軟，童淼淼也鐵石心腸不起來，對上唐雪晴笑得彎彎的眉眼就回了一個微笑，“到了很久了嗎？”
“沒有，我也剛到。”唐雪晴換了一邊手拿包包，自然而然挽住了她，“我們上樓逛逛吧。”
童淼淼沒拒絕這個動作。
因為女孩子逛街，大多都是這種标準姿勢。
因為唐雪晴有雙柔軟的手，纏上來不勒人，給人的感覺挺舒服。
因為……她習慣了。
商場人多，唐雪晴怕等位子耽誤看煙花，決定先去餐廳聚集的五層物色一下吃飯的地方。
各個店家的服務員找準機會，熱情招呼，立在走廊、引人眼球的海報滿滿是美食照片，寫着勁爆優惠價的傳單直接逼到眼前。童淼淼看到商場有這麽多人，背景音樂都被鼎沸的人聲給掩住了，沒什麽閑逛的心思，默默陪着唐雪晴，把晚餐吃什麽的的決定權交了出去。
“我們吃這家吧。”唐雪晴還真是有功夫，不會被服務員的推銷給迷惑，選了一家火鍋店，“店裏面紅彤彤的，喜慶~”
童淼淼點點頭，陪着走進去，一進門看到了店家立在最前面的标志性吉祥物雕像，覺得眼熟。
這只穿着圍裙，一手端着肉，一手拿着筷子的橫眉瞪眼的熊在哪裏見過來着？
童淼淼一時沒想到，等坐到位置上看到服務員遞上來的菜單上的“熊熊家”名字，總算想起來了。
她和柯姍在別處吃過另一家分店。
“怎麽啦？”唐雪晴注意到她變化的表情，“你不喜歡這家嗎？”
“沒有。”童淼淼記起過去有一瞬愣神，但沒有到多愁善感吃不下飯的地步，鎮定地拿起菜單跟唐雪晴一塊選菜。
唐雪晴怕她受不了辣，選了紅湯和菌湯搭配的鴛鴦鍋，特意要求少辣。
這個貼心的舉動跟柯姍有點像，童淼淼卻沒想到過去，只是一臉驚奇地看着唐雪晴：這個給她自己倒茶的唐雪晴是她認識的那個內心住着熊孩子的妹子嗎？
“肉選什麽好呢……”唐雪晴不知她的想法，倒好了茶就捧着菜單跟她一塊看，目光飄來飄去定在了紅酒小牛肉上，“要這個吧。”
童淼淼一下子想起了在別家分店踩過的雷，搖搖頭，“還是不要了。”
她的話堅定，唐雪晴瞧來一眼，笑了，“因為酒嗎？”
“不是，這家不好吃。”童淼淼解釋，“用的紅酒有股奇怪的味道。”
唐雪晴的笑有些凝住了，“你吃過這家？”
“吃過別家分店。”童淼淼再呆也記得唐雪晴不待見柯姍，不想提起惹人反感的話題，急急說起別的，“我們看看還有什麽肉。”
她不善于掩飾自己的情緒，翻頁的動作急了點，想着找點別的配菜說一說，卻發現下一頁是她和柯姍猶豫過要不要點的肉類拼盤，抿了抿唇，對晚餐少了幾分期待，多了幾分郁悶與猶豫。
如果唐雪晴再次選中她覺得不好吃的菜，她還要不要發話？
她有點糾結，唐雪晴倒是沒追問，直接把菜單搶過來，“我沒吃早餐，中午只吃了一個蘋果，現在好餓哦。你去拿點小吃好不好？要點爆米花、薯片和西瓜哦。”
童淼淼頓時從往事回憶裏抽離出來了，看着不好好吃飯、嚷嚷要吃零食的唐小貓，進入憂心飲食問題的家長模式，“你為什麽只吃一個蘋果？”
唐雪晴看到她皺眉，聲音一下子就弱下去了，“我想減肥嘛。”
“你這麽瘦，有什麽好減肥的，以後別這樣了。”童淼淼被“不吃早餐，中午一個蘋果”的減肥計劃給氣到了，一時沒想到唐雪晴脫掉衣服到底瘦不瘦，“零食不要吃了，我給你盛碗粥。”
唐雪晴發出小動物乞食的可憐嗚咽聲，“嗚……我想吃爆米花和薯片~”
童淼淼聽得腦仁疼，“這些零食不健康，只能吃一點。”
“好嘛。”唐雪晴扁扁嘴，揮手送她，“快去。”
童淼淼想到唐雪晴只吃了一個蘋果的欠揍行為，先把教訓的話放一放，去找熱粥喂孩子了。
她回來的時候，唐雪晴端正做好，雙手放在桌前，昂着臉笑眯眯說，“我點好了菜了，還特意問過服務員，她說兩個人差不多是這個量，我點得正好。”
“行。”童淼淼看唐雪晴一臉求誇獎的乖巧樣，給面子說了句，“真聰明。”
唐雪晴笑容更燦爛了，舀了一勺她拿來的八寶粥送到嘴裏，差點燙了舌。
童淼淼嘆氣，抽了紙巾遞上，順便幫忙擦擦弄髒的桌子，“穿圍裙再吃，把袖子卷上去一點。”
“哦。”唐雪晴悶悶答應着，溫順照做。
童淼淼沒有放松，檢查一遍下單的配菜，看到熟悉的菜名沒有記起柯姍喜不喜歡吃、有沒有和她點過的破事，一心琢磨着肉類是不是太多，看到後頭果斷加了兩份蔬菜。
之後，她也沒閑着，忙着回答唐雪晴“這個東西熟沒熟”的問題，承包涮肉的工作，免得唐雪晴把握不好，把燙好的青菜放到唐雪晴碗裏，無法忍受唐雪晴吃一口熱乎乎的菜，送一口涼飕飕的西瓜的做法，将西瓜和小零食放到最遠的地方。
火鍋吃完了，唐雪晴癱在沙發上舒口氣，發出滿意的哼唧，“好吃。”
“下面的人越來越多了。”她們是靠窗的位置，童淼淼一眼就看到下邊廣場的人以可怕的速度增長着，“我們結賬，早點去占個位置看煙花吧。”
“噢！我們還要買貓耳朵！”
“……”童淼淼上次就搞不懂“貓耳朵”是什麽玩意，沉默片刻決定先忽略了，結好賬下樓再說。
下了樓，唐雪晴拽着她一路往廣場角落奔，“在那邊~”
“什麽在那邊？”
“貓耳朵。”
“小吃嗎？”
“不是啦。”唐雪晴帶她到了某家小店，指着放在櫃臺最下邊的發飾說，“是這個~”
童淼淼掃了一眼架子上各種材質的帶耳朵的可愛發箍，明白了，“哦，玩具。”
“貓耳朵會發光，其他不會。”唐雪晴蹲下去挑，“淼淼，你喜歡哪個？”
童淼淼不感興趣，答得敷衍，“都行。”
“你不喜歡嗎？”唐雪晴回頭看她，眨了眨眼，“不喜歡的話，我們就不買了。”
童淼淼不喜歡，卻說不出來。
因為唐雪晴蹲在地上，縮成一團回頭望來的時候，有一股可憐巴巴的勁兒，她懷疑自己說個“不”字，能把這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唐小貓給整哭了。
“買吧。”童淼淼認命一起挑。
“好~”
比起唐雪晴一個個要往頭上戴的樣子，童淼淼試了一會兒，就确定了兩個中意的款式，“這個好。”
“咦，你喜歡白色嗎？”
“不是，這個燈光亮。”童淼淼嚴肅說，“等會兒廣場人多，我們不小心走散的話，憑着這個光一下子就能找到了。”
“……”唐雪晴笑容一僵。
童淼淼看到這種反應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默默把東西放回去。
“就買這個吧。”唐雪晴卻不會失落太久，很快就恢複粲然的笑顏，“跟我的衣服挺搭的。”
童淼淼一直盯着看，也就如此捕捉到了唐雪晴揚起唇角綻放笑意的瞬間，愣了愣，心底說錯話的無措與慌亂就這麽背被純真幹淨的笑容給治愈了。
她總是想着唐雪晴飲食不規律、愛吃垃圾食品，見到做什麽就要去嘗試，是個渾身上下充滿了鬧騰細胞的熊孩子，自己要照顧一點，其實，她在不懂看眼色的時候何嘗不是熊孩子，唐雪晴同樣也在照顧她，默默忍下，獨自把話題續下去。
“還是這個比較搭。”童淼淼替唐雪晴考慮，轉頭選了不會發光的兔耳朵，“你的衣服後面有個圓圓的尾巴吧。”
唐雪晴詫異，“咦，你居然注意到了~”
童淼淼沒吭聲，在心裏答了話。
小尾巴離裙擺這麽近，她當然注意到了。
——
唐雪晴發現，童淼淼就吃直白的一套。
她戴上剛買的兔耳朵，在鏡子前整理着發型，看到童淼淼開始玩手機就感到不滿了，戳了一戳，“好看嗎？”
童淼淼只是點點頭，手指還在盲打。
唐雪晴不樂意了，憑着這股被忽略被敷衍的不滿的哀怨，大了膽子提出了要求，“好看的話，快誇我可愛。”
“……”童淼淼驚訝于她突然的命令語氣，擡頭看來，猶豫了一下下就照辦了，“可愛。”
唐雪晴沒想到童淼淼這麽聽話，要求越來越說，“語氣太平淡了。你再說一句，好可愛哦。”
童淼淼盯了她片刻，最後收起手機妥協了，別扭地模仿她的語調說，“好可愛哦。”
“真的嗎~”唐雪晴當做不知道這一切是自己教的，捂心口笑得甜蜜，“摸摸我的頭呀~”
童淼淼這一次從包裏拿出了紙巾，“我剛才摸了錢，擦擦再說。”
“……”好氣氛就這麽被破壞了，唐雪晴暗暗嘆氣，不強求親密動作了，“算了，你再誇我一句可愛吧。”
童淼淼這回學聰明了，不用她教就挺真情實感地說了句，“好可愛。”
“謝謝~”唐雪晴感覺美滋滋，挽住童淼淼的胳膊，“我們去廣場吧。”
童淼淼松口氣，“好。”
廣場的人越來越多，唐雪晴要顧着包包要躲避別人的沖撞，沒法太黏着童淼淼，改了牽手，想到剛才自己屢戰屢勝的戰績，特意提了個要求，“淼淼，我們十指相扣嘛，這樣不容易被別人撞開。”
童淼淼疑惑，試着轉轉手指與她的扣緊，“這樣嗎？”
“對。”唐雪晴滿意，望了一眼準備區忙碌的工作人員，“準備開始了。”
童淼淼看了一眼手表，“還有半小時。”
唐雪晴覺得幹巴巴地等着太無聊了，從包裏拿出手機，“淼淼，我們拍張照吧。”
“哦，”今天的童淼淼很少對她說“不”字，主動環顧四周找個好點的拍攝地點，“去花壇那邊吧，人少一點。”
唐雪晴看到花壇後面就是“春”字造型的彩燈，欣然同意。
她們穿過一層層人群走過去，發現花壇附近的人也不少，一個個都想跟“春”字彩燈合影。童淼淼和唐雪晴不急，在旁邊靜靜等着，看着不同的人走到花壇前擺造型露出一樣的幸福笑容，在歡聲笑語裏品出過年的溫馨感。
“你下次可以帶叔叔阿姨一起來啊。”唐雪晴看到一個陪着爸媽照相的二十來歲的妹子，主動說，“他們會喜歡這裏的。”
童淼淼想到爸媽肯定會帶上親戚朋友，看到漂亮的景物就讓她照上十張八張的相，果斷拒絕，“還是不要了，我沒有耐心。”
“我有~”唐雪晴揪了揪她的袖子，眼眸明亮，“我幫你啊~”
童淼淼輕笑，正要點頭，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句刺耳的話。
“原來她旁邊有人啊。”
“這有什麽，她們一看就不是情侶。”
“就是，那肯定是美女的朋友，我們叫上她一起不就完了。”
童淼淼循聲望去，見到幾個年輕男女在叽叽喳喳讨論着，為首的人一直在打量着唐雪晴，與旁邊的人互相推搡，說着“你去”、“快上”的自以為別人聽不見其實特別大聲的話。
“別回頭。”她攔住了要轉身的唐雪晴。
唐雪晴停下了動作，“怎麽了？”
童淼淼看了一眼那群吊兒郎當的人，冷下臉，“有變态。”
“變态？”唐雪晴懵了，“怎麽辦？”
“我們去那邊。”童淼淼拉好了唐雪晴的手，“找個離保安近點的地方。”
唐雪晴乖乖跟着她走。
她們走出沒兩步，一個小夥子追了上來，直接攔在她們面前，“等等。”
唐雪晴默默往後縮。
童淼淼被這動作一刺激，心底生出保護欲，擋在前頭板着臉說，“沒空。”
小夥子笑了，主動舉起雙手退遠一步，“我還沒說什麽呢。”
童淼淼不為所動，帶着唐雪晴繞着走。
“喂，等等啊。”小夥仗着比她們高，迅速追上來，伸手攔在前頭不讓她們走，“就耽誤你們兩分鐘行不？”
後邊同行的其他人也趁機追了上來，其中一個妹子揚起個笑，直接走上前跟她們談，“你們好，我是他的朋友。今天是我的生日，等一下會在樓上的閑暇小館辦生日會。我們年紀差不多，應該聊得來，兩位可不可以賞個臉，陪我一起去過生日啊？”
比起一言不合伸手擋人的小夥子，這個妹子就顯得溫和許多，長相一般般，笑起來卻有甜甜的小酒窩，看着平易近人，說話也客氣，半彎腰歪着頭看着她們，放低姿态誠心邀請，讓人難以拒絕。
不過，不給面子四個字，在童淼淼這邊向來不算事兒。
“哦。我們沒空，不去了。”童淼淼扯了扯嘴角，給了個敷衍的笑，“祝你生日快樂。”
妹子的笑一下子垮下來了。
“對啊。”唐雪晴挽住童淼淼的手，湊上來說了句，“我們要回家了。”
她們态度堅決，搭讪的人只好放棄了。
“呼。”唐雪晴松口氣，“謝謝淼淼保護我~”
童淼淼沒應聲，掃了一圈，瞧見不少因這個嗲得不行的聲音而回頭，視線再也移不開的人。
她皺了眉。
唐雪晴不僅引人注目，還是男女通吃的類型。
“我可能保護不過來了。”童淼淼看到有人偷拍，心下一沉，“我們看完煙花就走。”
唐雪晴眨了眨眼，“為什麽~”
“總有人在看你。”童淼淼嘆氣，“剛才的人客氣，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那……”唐雪晴眼珠子一轉，撲到她的懷裏，“我躲躲。”
童淼淼突然被抱住，愣了，想推開聽到唐雪晴可憐兮兮的“嗚嗚”聲在耳畔響起，覺得又癢又顫，骨頭都要酥了，哪還有力氣再掙紮。
“淼淼。”唐雪晴忽的開了口，“煙花十五分鐘就放完了，時間還早，我想去你家看上次說過的珠寶收藏，好不好嘛~”
唐雪晴的聲音軟，卻是挨着她肩膀說的，每個字帶着溫熱的氣息，像直接到心裏專挑柔軟的尖兒吹。童淼淼越聽越覺得臉上發燙，連指頭都繃住了。
她一害羞就發懵，沒明白唐雪晴說了什麽，想着拿收藏出來介紹一下不算事，在軟萌甜嗲的聲音攻勢下糊裏糊塗答了個“好”字。
唐雪晴歡呼，“耶~跟淼淼回家了~”
童淼淼聽得更懵了。
重點不是看珠寶，是跟她回家嗎？
作者有話要說： 回家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