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埋雷
送走了霍大爺。曹氏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目光閃爍道:“沒想到,這霍府為了堵世人之口,不惜自廢一個女兒,倒是博得了好名聲。我瞧這位霍大爺剛愎自用,今天這主意兒定是侯府那位老夫人的意思。侯府要是沒了那位老祖宗,往後還不知是個什麽光景。”
廣平爵爺哪裏還有剛才的笑臉,冷笑一聲道:“今日羞辱之仇,來日定當相還。霍二爺霍修繼此前來拉攏咱們,可比他這個糊塗大哥醒事多了。”
曹氏卻想得更多,“老爺,瞧侯府這做派,分明也是想讓将自個兒從皇子們的鬥争中摘出來。侯府他們這次借了咱們的事兒,退得幹淨利索。可我們卻成了不清不楚,渾身就是長嘴兒也說不清了!”
“何以見得?!”廣平爵爺大吃一驚。
“老爺您想啊,這侯府先是将大姑娘差點許給咱們廣平爵府,随後又言而無信惹得老爺您大怒要去遞送禦狀,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皇上要為太子廣選太子妃,這前後一兩天的差別,倒像是我們硬咬住這侯府不放,逼得侯府不得不出此下策,若太子是真有心拉攏侯府,我們這可是真真扯了太子後腿啊!”
廣平爵爺臉色一下就變了。
他咬牙罵道:“是我糊塗了,沒想到這裏面還有這樣的彎彎繞繞!這侯府打的真是好算計,卻休想把我們當這個墊腳石!不過,如今該怎麽辦才好?”
曹氏橫了他一眼,“妾身的族侄女兒是六皇子的良娣,六皇子生母身份低微,又去得早。便被養在了皇後跟前,與太子一向交好。老爺您忘了,六皇子可沒少向太子那裏遞我們的好話。”
“如此,你趕緊修書一封,明個兒就親自送給曹良娣。就說我們本就高攀不上侯府,這親事兒本就沒成!只是這侯府老爺不識擡舉,硬是寧願讓親生女兒生不如死,也不願意給太子出一份力。回頭再請周大人打點一下,咬定我們遞出狀紙早于天家的旨意,只是惱怒那侯府将結親之事當做兒戲!”
霍大爺不放心,隔日下朝後去了一趟大理寺,果然得到了廣平子爵府已經無撤銷的消息,心頭一塊大石頭順利落了地。
卻不知這子爵夫人早就一筆修書,将這件事兒歪曲了一大堆捅到了六皇子府。
這曹良娣收了曹氏的信,聽聞事關重大,又多多少少牽連上了曹府,自然向六皇子吹足了耳邊風,生怕自個兒的娘家莫名其妙糟了難,讓她自己少了依仗。
再說王氏因着維護霍元姬,回頭就被霍母狠狠責罵了一番,晚飯也沒給上桌便被趕回房閉門思過。
王氏落了臉面,憋着一肚子怨氣回到了瑞玉軒。又想着三老爺居然敢違背自個兒的意思去讨好那老東西,這胸口簡直是怒不可遏。正好瞧見韋姨娘端了洗腳水進來,當即就踢翻了水盆子,揪住她的頭發狠狠給了一個耳光。
韋姨娘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王氏身邊的老嬷嬷擔憂道:“這韋姨娘不僅是個小騷狐貍精,便是我們緊緊盯着她也能生下個男孩兒,您不知道,她只要得了空兒,就往咱們老爺屋子裏鑽。也不顧忌青天白日的,這下人們都瞧在眼裏,外面的風流話多了去。這小蹄子根本就不能入老祖宗的眼,不過是夫人您總是違了老祖宗的意思,上頭拿她給您氣受罷。夫人,您可真得忍一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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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冷笑一聲,逞強道,“我不賞她一巴掌,怎麽好找理由回王家?!不過是罰幾個月錢罷了。”
她說得雖然輕松,眼神卻十分飄忽。
過幾天主屋便傳了消息過來,說是三老爺的侍妾韋姨娘生養八少爺有功,擡了做良妾。這下卻是讓各房的姨娘們眼熱了,上趕着去太好老祖宗。
王氏氣得一個倒仰。她以為頂多會損失點錢財,沒想到大意失荊州,居然讓那個賤人蹬鼻子上臉,倒是真的被氣回了娘家。
霍老祖宗聽人來報,十分不快:“三房那脾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便由着她鬧騰去吧。”
——也不讓霍三爺上趕着把人勸回來。
桂康王府大宅建在了臨安街轉南角上。臨安街乃是盛京最富貴的一條大道,在其東便是王公貴族的居所,其西是富貴人家,南面則是平民百姓聚集地了。
王氏乘着軟轎從北側門進了去,走了幾射之地便匆匆打了簾子,旁邊早有丫頭趕緊過來扶人。
王氏四下一望沒瞧着人,頓時不高興了:“顧婆子人呢?不是早傳了口信,今個兒我要回娘家,讓她在西屋等着嗎?!”
小丫頭低着頭,“顧嬷嬷方才交代了,說大老爺讓她去河間府辦點事兒。原本晌午時分便回的,誰知……奴婢想,許是嬷嬷被事兒纏住了。”
王氏不好發作。這小丫頭見她面色陰沉,唯恐這位外嫁的姑奶奶将氣撒在自個兒頭上,趕緊領着她進了西屋,殷勤地伺候王氏解了大氅,小心翼翼扶着坐到了貴妃椅上,又一溜煙跑去端了熱茶,添了銀霜炭。
屋子裏暖和,王氏舒舒服服坐下了,倒也沒在刁難人,只是越等臉色越難看,沒做幾刻就把屋子裏伺候的兩個小丫頭罰到外面去跪着。管事的媽媽無奈,也只好賠着笑臉,心裏卻嘀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又不是逢年過節,哪兒有像王氏這樣上趕着回娘家的,也不怕外人恥笑。
好不容易到了日跌時候,桂康王爺從外間回了。
王氏得了信兒,立馬趕去了偏廳。
剛進門,就瞧見顧婆子附在桂康王爺耳邊嘀嘀咕咕說着什麽,見到王氏進來,倒是有點尴尬一笑:“老奴替王爺出門辦事兒,剛回來王爺便急召了老奴前來問話。原本是想先去到夫人那邊兒的,就怕耽誤了王爺這頭的大事兒……”
王氏搶白道:“你以為就你的事情是大事?!難道我巴巴兒趕回來就成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大哥,你得好生管教一番,可千萬別有了惡奴欺主的苗頭!”
桂康王爺皺了眉頭。他豈能不知自己這個妹妹的脾氣,一張嘴就把人得罪完了。
他打斷了王氏,對婆子道:“你今天辦的事情很好,先下去。侯府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傳話了。”
顧婆子明顯一滞,自從上次替王爺和王氏遞了話,這顧婆子就自認為也是桂康王爺的左膀右臂,她卻是還想着聽聽這侯府裏頭的七倒八拐,再出個主意增加自個兒的分量呢!這下王爺發了話,她也只能磨磨蹭蹭往門邊兒去,趁着掩門的功夫聽得了幾句只字片言。
屋裏王氏将霍府的情況仔細說了一遍,又添鹽加醋地将大房的人如何對太子不忠不敬好生形容了一番。
“如今大姑娘失了嫡出的身份,這與太子府的聯姻便是沒了指望。大哥,你說這可怎麽辦才好?”
桂康王爺冷笑道:“太子要的就是永定侯府背後的勢力。這永定侯爺不識擡舉,等到太子登上大寶,自然也該讓清醒之人來繼承。至于眼下,太子要的這個女人只要出自永定侯府便成,至于是不是嫡出,根本沒有關系!”
“可即便是采花使來人,大姑娘的名字按照規矩也是報不上去的。”王氏一時間不太明白,“若是強行打點,怕是惹了皇上的猜忌。要不,咱們将侯府的秘議提前告知太子殿下,也好與殿下商議個章法出來?”
桂康王爺一口氣不順。王氏在侯府不僅沒能順利成事兒,還有臉皮叫太子自個兒想辦法?
這豈不是成了奴才不中用就将難題推給主子做?即便日後太子成了皇帝,也不會記得他這個皇叔的好了。王氏眼光窄,只盯着正妃之位,也不想想明顯是死胡同的路子,何必還一走到底?側妃之位不也一并能拉着永定侯府坐上一條船嗎。
他這個妹妹如此不中用,難怪又被六皇子府的立了功,連帶太子爺也對六皇子親厚了幾分。
“還商議個什麽?!這六皇子早就得了侯府這裏面的消息,回頭就禀報了殿下,還給殿下出了個主意。那陰詐的小子,做什麽都比我們快一步——太子竟是越來越倚重他了!”
桂康王爺越想越氣。
王氏也很委屈吶。她怎麽知道六皇子如何能夠知曉侯府裏的事情。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将消息背棄了出去!她小心翼翼瞧了自家大哥的臉色,猶猶豫豫道:“既然殿下已有了章法,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做?”
桂康王爺不耐煩道:“太子自然是有咱們沈皇後撐腰。娘娘的意思是辦一場冬日宴,讓各家命婦帶了家眷前往。明面上說是賞雪吃酒,暗自裏自有安排。你只需要按照娘娘的吩咐去辦!”
桂康王爺生怕王氏再出纰漏,又耳提面命仔細交代了一番、
“顧老嬷嬷是我的奶娘,雖然說人老心氣就變得高了些,但這心卻是一心向着這王府的,說句不中聽的,我們母親在世時也是與她姐妹相稱,算得上我們兄妹半個長輩了,你也不要總同她置氣。你在侯府勢單力薄,我們籌謀的事情,只有顧奶娘知道,萬萬要以大局為重!”
王氏讪讪一笑。
她在王府裏歇了一夜,第二日便急匆匆趕回了永定侯府,走之前還不忘捎帶些體己的用度。
桂康王妃拉長了臉,不情不願讓人拿出好些東西。王妃不高興,身邊自然也有有心之人,頓時就将顧婆子與王氏的嫌隙偷偷告知了桂康王妃,于是王妃幹脆派顧婆子押着東西随着王氏回府,也好給這個她小姑子添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