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硬闖

邢氏與妫氏等俱是一驚。

王氏尖聲道:“我們侯府又沒有做錯事情,皇帝更沒有下旨定罪,這些人有什麽理由要闖到侯府裏撒野?到底是誰那麽大的膽子,連太祖皇帝親封的一品大臣也敢亂闖!”

有了兵勇圍府,莫說是想法子營救侯爺和二爺,便是外間的消息也一并給隔絕了起來。她心中的恐懼比別人多出了幾倍,自然聲音尖細得吓人。

張全哭着道:“小的不清楚,來的兵勇全帶着刀槍,見了人便全部往院子中間趕,另外幾對人馬立馬搶進了各個屋子,開始翻箱倒櫃的搜查起來,還有的竟往年輕丫鬟身上摸……形容十分不堪。另外一個像是帶頭的官兵蛋子還領了人朝着內院裏來了。還好小的跑得快,不然也得被人困在前院!各位夫人若不再回避,只怕……只怕……只怕就要被那些人作踐了!”

衆人聞言全白了臉。

她們如何能被其他男人近身,嚴重的自請下堂也不為過。霍定姚也抓緊了邢氏的手,她沒想到,形勢竟然逆轉得這樣快。

難道說皇帝已經下旨定罪,她們連個辯駁的機會也沒有了?

正驚惶間,各房的姨娘也慌慌張張跑了進來。趙姨娘抱着言哥兒最先搶進了門,聲音掩不住的驚惶:“大奶奶,我聽得前面錦似乎來了好些兵勇!我怕驚着了孩子,便……便跑了過來。”她身後還跟着三房的韋姨娘和翁姨娘,四房的鄭姨娘和周姨娘,都帶着各自的少爺和姑娘,又沒有多餘的丫鬟婆子跟着,正驚哭不止。姨娘又要安撫又要向老夫人和正房奶奶告罪,一時間場面十分混亂。

這邊亂哄哄的,門口又跌進來兩個女人。卻是惠姨娘和金姨娘,衣裳不整又發髻散亂。她們兩個生得最美豔,想必是遭了一番輕薄,兩人一前一後哭着撲了進來。惠姨娘尖着嗓子哭道:“老夫人可得為妾身做主啊,妾身拼死為老爺留下了體面……可外面那些人都欺負到咱們家頭上拉屎撒尿了!”她這話十分粗鄙,簡直不堪入耳。

金姨娘也跟着哀嚎:“可憐我的二姑娘,還被困在外面。雖然有忠心的嬷嬷護着藏了起來,只是若被那些粗糙的兵蛋子找到了,這……這名節可真是要受損了呀!二奶奶,看在我平時盡心服侍的份兒上,您大發慈悲讓人去救救她吧!”她不管不顧,一屁股坐在地上,摟着逸哥兒哭得驚天動地。雖然在那種緊急的情況下,她只來得及抱走兒子,可她就這樣一個女兒,還指望着以後配一個富貴人家呢。若是被粗糙的士兵作踐了,往後可怎麽活啊?

韋姨娘和周姨娘根本沒見過大場面,聽惠姨娘和金姨娘頓時吓得瑟瑟發抖。只顧緊緊抱着磊哥兒和沖哥兒,聽到金姨娘哭叫,韋姨娘跟着眼淚就流了下來:“老祖宗,三奶奶,求求您們大發慈悲,三奶奶您是王族貴女,磊哥兒也是賤妾的命根子啊。那些……那些人兇神惡煞,如果不是賤妾躲得快,只怕……只怕……磊哥兒就……”

周姨娘也跟着跪了下來,沖王氏磕頭:“還有我們沖哥兒,也一并送走吧!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嗚嗚嗚……”

霍石磊比霍定姚還小,剛滿七歲,早就吓得呆愣,似乎連哭都不會了。霍行沖倒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死死拽着周姨娘的衣角不放。

王氏噎了一下,臉色也不好看:“官兵來得突然,就算我想了法子送信出去,王府的人一時半會也趕不過來。再說如今能不能送信出去。孩子還在你們身邊,怎麽知道就一定會出事?!”周姨娘和韋姨娘根本聽不進去,一直拼命朝王氏磕頭,不一會兒就磕出了血。金姨娘也撲了過來,扯了王氏的腿要她想辦法救二姑娘。

霍四爺臉色頓時就十分好看了,周姨娘是他四房的人,出了這樣大的亂子,他這個姨娘不來找自己和妫氏做主,卻跑去對着三房的低三下四,到底有沒有将自己這個老爺放在眼裏?!他羞惱之餘,一腳踢翻了周姨娘:“瞧瞧你的模樣,各房的姑娘和少爺都在這裏,你怎麽只想着沖哥兒?!”

周姨娘滿臉淚痕,咬着牙眼裏幾乎要射出寒光:“老爺說的什麽話!你瞧瞧二房嫡出的七姑娘,三房嫡出的五姑娘都不在府內。七姑娘是早被接到江南去游玩,倒是說得通。可五姑娘恰好也去了外族家,避過了這場禍事,可不就是三奶奶消息靈通提前打點的?!您一向疼愛沖哥兒,怎麽都比三姑娘和四姑娘金貴!萬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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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姨娘簡直太不會說話了,稀裏糊塗就給王氏扣了一盆屎在頭上。

不明就裏的姨娘和婆子們都将懷疑的目光投向了王氏。

王氏氣得直翻白眼,差點沒昏厥過去,怒道:“我要是早知道消息,不會把昊哥兒也一并提前送走?我的兒子眼下可也是在這裏的呀!”

可那金姨娘和韋姨娘根本聽不進去,硬是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幾個女人差點扭打在了一塊兒。

霍老祖宗勃然大怒,重重拄了一下拐杖。

這咚一聲巨響,讓一屋子女人哭聲一頓,終于安靜了下來,只餘下小聲的綴泣。

老祖宗這才發問:“外面究竟是個什麽情況?是誰領頭?可帶了聖旨?”

張全鎮定下來,努力回憶了一下才肯定道:“沒有聖旨,也未自報來路,就直接闖了進來。小的聽見有兵勇叫那個領頭的‘曹大人’,想了一圈,大理寺卻沒有一個姓曹的。因着大門口沒防備,小的過來的時候,便将人手都調到了二門上。如今,是死死守着二門,不敢再讓那些賊人得寸進尺,否則,小的有何等顏面去見老侯爺。”

老祖宗臉色回轉了一點,點頭:“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

霍定姚卻皺了眉頭,兵勇現在只在外院。那惠姨娘和金姨娘怎麽會跑到前院去?還有二姑娘又怎麽有可能被兵勇捉了去?

該不是,這兩個人見勢不妙,想自己逃出府出,偏偏正好撞在刀口上了?尤其是金姨娘,沒出事的時候,就想着拿女兒換榮華富貴,一旦有事,就只想着兒子……二姑娘此刻還不知道該怎樣心寒……

老祖宗問清楚了話,在鴛鴦和香凝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環視了一圈,嚴厲道:“你們可知道,我侯府正大門上懸着的是何字?!”

靠得最近的翁姨娘和鄭姨娘對視一眼,低下了頭,她們不識字,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惠姨娘呆愣愣的,金姨娘、韋姨娘和周姨娘只顧着發抖,聞言也不知做何回答。

佟氏輕聲道:“回老夫人,是‘敕造永定府’。”

她見幾位姨娘一副不明白的模樣,又解釋道:“敕造便是皇帝下令修建的宅子,自大盛王朝開國以來,得此殊榮的也僅有寧國公王府、平南将軍府和我們永定侯府。旁人再顯赫,也斷然是沒有此等殊榮!”

霍老祖宗又舉了手裏的拐頭,冷聲道:“我與老侯爺大婚,便是太祖皇帝與孝慈皇後親自下旨。成親第二日進宮拜見,太祖皇帝親賜龍頭拐杖,上打昏君,下打饞臣。如今聖旨未下,侯府究竟有沒有罪尚且沒有定論,今日無論闖進來的是誰,老身我定當要仔細尋個究竟了!”

衆人聞言,心頭慢慢鎮定了下來。鴛鴦和香凝小心翼翼扶着霍老祖宗的手,慢慢坐回了榮景堂的大廳。邢氏有了主心骨,便喚了幾個得力的婆子将金姨娘和惠姨娘帶到了後屋梳洗。其餘幾個姨娘和孩子也不适宜出面,紛紛在丫鬟的伺候下避讓到了東西次間。剩下的幾個正房奶奶,便左右排開,分別立在了霍嚴氏的身邊。

金姨娘離開前,猶不甘心問了一句:“我家二姑娘……”

霍老祖宗瞪了她一眼,她瑟縮着跟着婆子下去了。

霍定姚原本也要被婦仆帶下去的,老夫人倒是淡淡一句:“這孩子是大房的嫡長女,瞧着也是個有出息的丫頭,便留下吧。”她便留在了邢氏身側,自覺心裏也覺得硬氣了起來。

這根打龍仗霍定姚曾聽父親與母親提過,乃是禦賜之物。見它如見先帝,便是當今皇帝,也得禮遇三分。難道,自個兒祖母便是要用它……

果然,霍老祖宗吩咐道:“內院的大門還不如正門結實,你們将這手杖拿去,橫在門上。我倒是要瞧瞧,誰還敢再進一步。”

衆人都目瞪口呆,這……這豈不是将皇家之物當門鎖用?

王氏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母親,這……這是對先帝不敬啊!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我們可是得吃挂落的。”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法子?”霍老祖宗瞪了她一眼,回頭看老三老四,“你們趕緊去辦。若是被人闖到了內院,往後還有什麽顏面?”

霍三爺和霍四爺對視一眼。這兵勇如此兇悍,他們去了前院,會不會就被捉了去?一時間都躊躇了起來。萬一那些賊子連先帝都不放在眼裏,闖了進來,第一個倒黴的可就是他們了呀!

霍定姚萬萬焦急,要是五伯父在就好了,哪裏能露出這樣貪生怕死的模樣?她偏不信,那位“曹大人”敢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

王氏在一旁碰了霍三爺一下。

霍三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哆嗦了半晌,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道:“如今大哥和二哥均不在府裏。四哥不通朝務,還得在母親身邊伺候。兒子好歹,好歹也結實過一些官人,還是兒子前去……前去喊話吧。”

說罷,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霍母也忍不住動容,心酸地喊了一聲:“我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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