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露餡
霍老祖宗沒到大門口來,她畢竟年歲已高,被這樣一驚一乍後還是病倒了,病情來得十分兇險,這個節骨眼上請禦醫是不可能的,不僅如此,邢氏出門去請大夫的時候,外面的守軍還推三阻四,差點沒讓老夫人病入膏肓。
不過好在也不是什麽大病,邢氏和佟氏這幾天一直在床邊斷藥倒水的侍疾。這幾天将養過去,加上霍五爺前次回來,精神就好了一半,幾乎能下地行走了。再聽到大兒子和二兒子從獄中歸來的喜訊,這心病便是去了大半。
兩位老爺規整後,便先去榮景堂探望老夫人。霍老祖宗半卧在床上,一手抓住一個,雙目含淚,好半天才摟緊了懷裏,哭喊了一聲:“你們受苦了……”
霍大爺此刻也泛起了淚水,道:“讓母親擔驚受怕了,是兒子不孝。好在我跟修繼雖然被大理寺的提審了許多次,那些人卻沒有膽敢動用私刑。”
霍二爺不停抱怨:“那些人還敢用刑?!大哥你就應該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給吃的飯是馊的不說,晚上地牢裏冰冷潮濕,可是把人給凍得不行!”
霍母對着霍二爺劈頭一頓罵:“若不是你狂妄自大,硬要去跟着不相幹的人瞎摻合闖宮,怎麽會連累你大哥跟你一塊兒遭受這牢獄之災。還讓府裏遭受奇恥大辱,到現在也不得自由!”
“還不是大哥糊塗,第一天多少大臣沒有退出禁城,那平南将軍府明明是火勢都熄滅了才來,偏偏就趕巧在皇帝面前轉了一圈便立了功,大哥偏要守着規矩硬是退出城門,結果第二天便被人守城的人攔在了門外。這不好了,功勞都被別人領了去,我們還莫名其妙下了大獄。”
林氏在一旁偷偷拉了拉他,霍修繼還不耐煩道,“難道我說的不對,你看看如今在宮裏的大臣,哪個不是春風得意?就只有我們灰頭土臉!”
霍定姚在一旁聽得着急,這一堆大老爺們怎麽老抓不住重點!
——他們侯府如今還有沒有罪?外面的兵勇什麽時候能撤離?還有就是宮中情況到底怎麽樣了?太子和自家應該不會再有牽連了吧?!
霍老祖宗被他們吵得一個頭兩個大,好在府裏遭了此難,兩位老爺還是有點收斂。争吵了幾句便住了嘴。兩位大老爺不靠譜,還在其他人還是拎得清輕重,當下便詢問起了宮裏的情況,可惜兩位老爺一概搖頭不知。
又問及大理寺,大老爺也只是搖頭,說是受了提審,緣由也就是闖宮的時候被誤抓,其他的也不清楚,也沒人告訴他們情況,然後就被放了出來。
邢氏将蔣魁的話又說了一遍。霍五爺也在一旁肯定,說皇帝惱的不是他們擅自闖宮驚了聖駕,而是懷疑永定侯府同那縱火行兇的是一路人馬,這一下便驚得霍大爺和霍二爺面面相觑,一身冷汗就下了來。霍二爺也不敢再随意吱聲,只是那臉上的神情卻頗有不甘,瞪了自家五弟一眼。
霍五爺只當沒瞧見,又道:“宮裏現在風聲鶴唳,到處在排查當日進宮有蹊跷的人。原本大哥和二哥闖宮的嫌疑已經澄清,我們侯府也沒了事端,可我在臨出大理寺時,卻聽得了另外一些說法。”他說着,目光緊緊看向了王氏,“宮中和大理寺都有人作證,咱們侯府的三奶奶和大姑娘進宮,也不是什麽意外,而是一開始便謀劃好的。”
王氏一愣,立刻拉下臉:“叔叔說的什麽話!我卻是聽不懂了?!”她心頭暗恨,這個老五總是把槍頭對準她這個三奶奶,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和她們三房的不對盤。
霍五爺不為所動,只淡淡道:“也罷。若今日不說清楚,往後也會稀裏糊塗糟了禍事。如今将人提來,也好與三奶奶當面對峙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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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讓佟氏去了外間,不一會兒門口便有人從屋子外頭揪進來一個丫頭,披頭撒發,手臂上挽了一個包裹,被人一推,裏面的珠寶首飾散了一地,有幾樣還特別貴重,一看就是主子的東西。
那丫頭還拼命尖叫:“你要做什麽?你知道我是誰,竟敢如此對我?!快放開我!”待看見王氏,又撲過來哭道,“三奶奶……三奶奶……奴婢錯了,奴婢是吓壞了,求求您饒奴婢吧!奴婢服侍您多年,這次只是一時糊塗……”
衆人一瞧,這不是王氏身邊的大丫鬟珠雲嗎?這丫頭竟然是想趁亂搜刮主人家的財物,回頭再推到那些兵勇身上。王氏氣得發抖,上前就給了一個耳刮子,打得珠雲只敢小聲綴泣。
霍定姚心裏咯噔一下。大姑娘的事情除了幾房奶奶和老爺知道原委,下面的丫鬟婆子一概不知,連老夫人身邊的鴛鴦和香凝也只知道霍元姬是去別院上調理身子。難道王氏還将這樣的事情告訴了珠雲?她連忙看向王氏。見王氏臉上掩飾不住的驚惶,心中愈發不詳。
霍五爺臉色已經十分冰冷,盯着王氏:“你的丫鬟說了,當夜三奶奶進宮,原本是要帶五丫頭一同的,不巧的是她卻是得了急病,便留在了桂康王府。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如此湊巧,三奶奶竟像提前知道纖丫頭去不成,出府的時候便又帶上了大姑娘?”
王氏嘴硬,又将先前那套說辭搬了出來:“這話問得奇怪了?當日我家姑娘得了急症,恰巧走道了桂康王府附件,便想着瞧病要緊,便将孩子送了進去。然後再折返回了侯府,我想着不過是向宮裏備了案冊,不好與皇後交待,這才帶了大姑娘進宮,這等細枝末節的事兒,就沒有向母親請示,從偏門悄悄走了。大姑娘去了宮中,按照規矩實則也沒有入席,只在耳房等候。偏生後面就出了亂子,這也不是我想的呀!叔叔竟然把這一切都要怪罪到我頭上?!”
霍五爺不理王氏,喚人将地上的珠雲押了起來。珠雲渾身顫抖,面目驚惶地看看王氏,又看了看老夫人,最後見霍五爺如瞧一個死人般看自己,想起方才在外面被人逮住時那心腹小厮的話,頓時再也緊崩不住,噗通一聲跪下:“奴婢該死……奴婢全說……”
她将那日桂康王府的人如何到了侯府,如何勸說大姑娘在老夫人面前自白,如何着手安排進宮與太子成就好事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王氏聽了這話,差點氣得沒暈了過去。她拔下頭上的簪子就朝珠雲臉上刺去。衆人都沒有提防,這簪子一下将珠雲的臉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珠雲捂痛尖叫,飛快躲入了霍五爺和佟氏身後。
王氏氣得哭了出來,對這老夫人就跪下磕頭:“媳婦确實一時糊塗,大姑娘心氣高,原本嫡出的身份入選太子府,不說是個太子妃,也便是一個側妃的身份,往後指不定如何的尊貴。她被奪貶為庶女後,确實是一時想不開尋了些上不得臺面的想法,虧得當日被媳婦兒和桂康王府的老嬷嬷撞見,才一力救了下來。我們都知道這大姑娘的心結,合計之下生怕她再度尋了短見,徒使得侯府招惹笑柄。便哄住了大姑娘,許諾帶她進宮,也好了卻她一樁心事。我生的是好心,偏偏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老夫人原本黑着臉,聽王氏這樣一番話,倒也有了幾分動容。霍定姚在一旁偷偷拉了拉邢氏,道:“母親不會真信了三伯娘的話吧?三伯娘一心為太子打算,從一開始就撺掇着侯府與太子府結親,想讓太子的勢力更加穩固。”
邢氏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多嘴做甚。早知道就應該送你回屋休息。”話雖這樣說着,卻根本沒讓人将霍定姚帶下去的意思。邢氏臉上的神情顯得十分猶豫,霍定姚知道,那晚在宮中發生的一切,已經讓邢氏不太相信王氏的說辭。不過眼下這些已經不重要,她更關心的是,五伯父盤問這些做什麽?
霍五爺揮手,那心腹小厮将珠雲帶了下去好生看管起來。
霍三爺有點不豫了,雖然王氏辦事不靠譜,可這樣讓五房的弟弟打這個三房的臉,按照常理也說不過去。往後他們三房還怎麽做人?想着霍三爺扯了扯霍二爺。
霍二爺先前被吓着了,如今回過神來,雖然自覺有點理虧,偏偏又放不下面子。見三弟朝自個兒求救,便故作大義淩然的模樣道:“我看三弟妹也是一心為了咱們侯府,好在雖然在宮中受了不白之冤,可皇後和太子卻是明理的。即便是那日我們再進宮,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想必皇上事後查清了,也能明白我們永定侯府是事出有因。這等小事,五弟緊咬着不放,也不瞧瞧如今咱們侯府是個什麽形勢,能在這裏窩裏反,不如想想法子面見太子,也好讓外面的兵勇早早撤了去。”
霍五爺突然冷笑一聲,一臉嚴肅道:“二哥休要再提什麽太子。皇帝已下旨,将太子圈禁了起來。太子自身難保,朝中之人忙不疊的劃清界限,咱們永定侯府可別再去趟這混水。便是三奶奶,也趁早斷了與太子親厚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