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要挾
張全道:“小的問清楚了,是佟府大管事佟有福,帶了好多的婆子家丁。”
王氏一愣,面露幾分不滿:“只是一個管事?佟老爺,或者是佟夫人沒有來?五奶奶還有幾個兄長,也沒有一個前來?”
妫氏露出幾分幸災樂禍。張全連忙小心翼翼道,“雖然親家老爺沒親自來,佟管事卻誠意十足。先前那門口的兵蛋子根本不打算放人進來了,那佟管事大手一揮,二話不說就給了一錠金子,瞧着可不心疼了。依老奴看,親家老爺是真把咱們侯府的事兒放在心上,才再三叮囑下面的人好生辦事,想必佟府的人個個都緊張着五奶奶呢!”
這番話把霍老祖宗哄得眉開眼笑,多天來的愁雲一掃而空。
張全又補了一句:“對了,這佟家的下人還擡了好幾大箱子過來呢!瞧着就沉甸甸的!”
霍老祖宗疑惑道:“帶箱子做什麽?”
張全愣了一下,神色不由得拘謹起來,搖搖頭小心翼翼道,“也許是知道我們侯府最近門風緊,從外面帶了些見面禮來罷?說句僭越的話,那佟家不管帶來的是什麽,也是佟家一番心意。佟家對咱們老夫人可是真心實意的好呢。”他這樣說,生怕老夫人責怪下來。
好在霍老祖宗眼下正舒心,也不計較這回事,回頭還吩咐張全派人去将來人迎進來。張全心知眼下這佟府的下人可是成了貴客,萬萬不敢怠慢,親自領了兩三個體面的丫鬟過到了前門以顯示慎重。
妫氏探頭朝門外瞧了,不免冷言冷語道:“不過是一個商賈之家的管事,說白了就是一個跑腿的下人。便是往日裏這佟老爺親自上門,眼巴巴的求見咱們老祖宗,點頭哈腰笑得不知道多親熱。如今鼻孔朝天看人低,瞧這做派,還以為是哪個尊貴的王爺駕臨,難不成還要我們老夫人前去迎接?!”
她這話有點不合時宜,但是成功的讓幾房老爺和奶奶心生不滿了,便是幾個得臉的大丫鬟也覺得四奶奶說的是實話。邢氏也覺得佟家有些張揚了,往日裏因着侯府和商賈貴賤有別,老太太又不喜歡五奶奶,這兩家往日裏并沒有多少往來。便是逢年過節,侯府派禮也是十分冷落佟家,只恨不得不讓旁人知道這霍五爺娶了一個商賈庶女。
霍老祖宗也不舒服,瞪了妫氏一眼:“就你話多!”
王氏也在一旁跟腔,“四奶奶這話說得就差了。眼下這光景,來只阿貓阿狗也比被人閉門吃了個挂落好,有本事,你也讓你們妫家派人來,莫說是個管事,便是個小丫頭,我王氏也親自去大門迎接!”
妫氏氣結,索性轉頭不去理會她。霍定姚只覺得頭疼,都什麽時候了,幾位伯娘還有心思争吵。
不想門外一陣喧嘩,卻見張全又跌跌撞撞跑了過來,這次面上卻換上了驚惶失措的神色。不僅如此,五奶奶院子裏的一個小丫鬟也跟着跑了進來,一見到霍老祖宗就噗通跪倒在地,砰砰不住地磕頭,哭訴道:“老夫人,不得了了!咱們奶奶院子裏來了一幫兇神惡煞的賊婆子,二話不說便闖進了內屋。他們把五奶奶搶進轎子裏帶走了!不知道要帶到哪裏去!”
張全也氣憤道:“我奉老夫人之命前去正門迎接,沒想打那個佟有福二話不說便往潇然軒去了,小的上前去攔,沒想到這佟家的下人好生霸道,二話不說便動了手,把幾個嬷嬷頭都打破了!更可恨的是,這些狗奴才沒有一點禮數,這內院如何是粗鄙的外男下人可以随随便便去的呀!”他一只手捂着腦袋,哎喲哎喲直叫喚,看樣子着實傷得不輕。
霍老祖宗面露驚疑,佟家再不懂規矩,在侯府裏行兇那也是自尋死路的作法,更何況兩家還是姻親,侯府好聲好氣的與佟家送了信,也沒在這個節骨眼得罪佟家。這怎麽就突然翻臉不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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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呢,老五去哪兒了?”
張全焦急答道:“偏生不知道五爺去哪兒了,有下人找遍了府裏,也沒見着五爺。”
霍大爺一聽就緊張起來,他擔心老夫人受刺激又犯病,連忙喚了香凝來要扶老夫人回屋休息。霍老祖宗不由得一陣頭暈,卻一柱拐杖便在丫頭的攙扶下起身,竟然親自朝翛然軒去了。餘下了老爺奶奶們一看,也趕緊跟了上去。
妫氏落在後面,拉住邢氏偷偷道:“大嫂,這個佟氏古裏古怪的緊!你想啊,上次便是她告發了大老爺,你說這次會不會覺得這裏呆不住了,便偷偷在平安信裏寫了些什麽話,這佟家的才有恃無恐闖了進來!否則便是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胡作非為!依我看,這佟家的也沒安什麽好心,說不定是趁我們侯府落難,上門來耀武揚威了!”
邢氏本就心煩,見妫氏這樣說,也沒響應她。只流露出不大相信的神情,含含糊糊搪塞了一句便匆匆到前面去了。妫氏自覺沒趣,冷哼一聲,回頭見霍定姚悄無聲息盯着自己,倒是吓了一跳,也趕緊急急走掉。
衆人趕到時,潇然軒已經亂成了一團。明顯看得出來有兩股勢力在拉扯,一邊是些蠻橫的家丁和孔武有力的婆子,個個野蠻無禮。另一邊是侯府的嬷嬷和丫鬟,死活攔住一頂軟轎不讓離開。
搶在最前頭的是佟氏的大丫鬟翠株,她紅腫了一雙眼,正緊緊抱住了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嘴裏哭喊:“佟管事,五奶奶真的不能走!她要是就這樣被擡走了,便是被佟家陷害了去!這世道上哪裏有夫家落難,當奶奶的落跑的?!你這是要活活逼死五奶奶啊!奴婢求求您了,等五老爺來了,五老爺來了定不會讓我們奶奶離開的!……”
佟管事身邊一個婆子沖上前,一個耳光将她打翻在地:“嘴賤的丫頭片子,出了門就不認得主人了?你仔細瞧瞧清楚,什麽賊人婆子!什麽活生生逼死?留在這裏才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兒!咱們佟老爺和佟夫人将大姑娘接回佟家去小住,那是去享福!你這個死丫頭,是不是到了侯府眼界高了,竟然敢違抗老爺夫人的命令!我打死你個賤人蹄子!打死你個賤人蹄子!”
翠株哭泣着搖頭,還想說什麽。這婆子氣大如牛,竟然一把抓了翠株的頭發,左右開弓連甩了她好幾個耳光,頓時兩頰便高高腫了起來。
邢氏大怒:“你是個什麽老東西,竟敢在侯府裏呼三喝四!不說五奶奶身為霍家婦,身邊的人便是侯府的下人,侯府的主子是誰,翠株識得清楚得很!便是你們竟然敢在青天白天在侯府裏搶人,也不怕日後脫不了罪責幹系!侯府的老夫人在此,倒是要好生見識一番你們佟家的家規章法!”
那婆子似乎驚了一下,擡頭見侯府的老爺和奶奶都滿臉怒氣盯着自己,中間更有一個老太太模樣的人,十分嚴厲。她何曾見過朝廷命婦,頓時蠍紮一般縮回了手,畏畏縮縮拿眼角瞅了一眼中年男人。
翠株一見老夫人和邢氏,頓時哭着撲了過來。她臉腫着,說話也不太利索了,只說五奶奶今個兒突然風寒加重抱病在床,五老爺卻一早便出了潇然軒,不知道現下在府中何處了。這院子主人都不在,佟管事來得突然,她還在欣喜定是佟老爺和夫人派了管事前來探病。偏偏這佟管事不知怎地就喚人闖了進來,趁着五奶奶昏睡無力抵抗,想将人給搶走!
她說完,一雙眼含恨瞪着轎子前立着的那個管事。
這佟有福大方臉八字眉,一雙綠豆小眼精明異常,穿了一襲绀青色的四合如意雲暗紋緞大氅,頭戴皮絨方帽。立在眼下這亂糟糟的情景中居然還笑得很親熱。他倒是沖着霍老祖宗一作揖,呵呵道:“給霍老祖宗請安。翠株這丫頭年紀小不醒事兒,我們老爺夫人惦記着侯府的安危,派小的前來問好。這不來遲了,真是該打該打!”
霍大爺冷笑:“你們佟家財大氣粗,常言道請佛容易送佛來。如此我們侯府也難以容得下你們這尊大佛。今日闖府之事不再追究,你們速速離開,請自便吧!”
“老夫人也是這個意思?”佟有福瞥了幾位奶奶一眼,似乎有點吃驚,又再三追問了幾次。
旁邊的妫氏嗤笑一聲,插嘴道:“你以為你一個管家便是什麽天大的人物,竟然還妄想與我們侯府的老夫人說話。告訴你,以往便是你們佟老爺佟夫人來了,對着我們老夫人也是恭恭敬敬,讓站着不敢坐着,讓閉嘴不敢張口。你以為你是誰呀?!竟然還指望我們老夫人搭理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個兒了!”
“好!好!侯府的老爺奶奶果然都是爽快人!”佟有福也沒了笑意,冷了臉子揚聲喚人。便見原先那好些個佟府的家丁婆子便擡了十來個箱子進來,一一擺到了這院子中央。佟有福一拍手,這些婆子便将箱子全部打開。
衆人一瞧,那箱子裏面全是金銀珠寶、绫羅綢緞、古玩字畫,瞧着熠熠生輝,好不刺眼。佟家把這架勢一擺,侯府的人頓時摸不着頭腦了。
霍三爺眼尖,一瞧之下大驚失色,幾乎說不出話來:“這雙螭紋璧琉璃珠不是太祖皇帝賜給我們侯府的嗎?這白玉雙龍富貴鎖,也是我們侯府的東西。還有那盞南海紅珊,我記得是五弟早年在南方當差時帶回來的……這些東西我記得當初是做了聘禮,送去了佟家。你把這些東西都擡了回來,莫不是要讓五奶奶離開侯府再也不回來了?!”
佟有福嗤之以鼻,反問道:“不然霍三爺是如何以為呢?若不是你們侯府寫了書信讓我們來接人,眼下這個時候還有誰敢來?!我倒是要問問了,我們佟家依約來了,你們侯府挖苦栽贓,派人推三阻四又冷嘲熱諷才算個什麽情況?!”
霍老祖宗終于出聲問道:“依約?依什麽約?”
佟有福一使眼色,他身後的一個小厮趕緊摸出一封信。
香凝連忙接了過來。霍老祖宗舉信一瞧,竟然是一封私信。她眼神不濟,便讓邢氏念給出來聽,原來這私信上面寫了一番侯府如今的境況,這不足以一一道來。重點是,如果佟家肯出人幫助侯府,侯府就答應讓五奶奶佟氏與侯府和離,從此男女婚嫁各不相幹雲雲。
衆人聽到最後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