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死

沒過兩天,鎮江邢家終于有了回音。

外祖父邢老爺得了信,也派了人馬去找大姑娘,可惜仍舊沒有一點音訊。如今的侯府就像是網裏的鲶魚,簡直就是坐以待斃,幹等着鍘刀掉到脖子上。

霍定姚實則心中也存有三分幻想。

也許皇帝根本就沒有将視線放在他們這些人身上?也許皇帝就查清楚了走水是天災,太子也是糟人陷害,與旁人都沒有幹系呢。既然侯府找不到人,皇帝也一樣找不到,霍二爺、霍三爺和霍四爺慢慢都鎮定了下來,時間久了,侯府裏有這個想法的不在少數,便是她在耳濡目染之下也不禁有了這等天真的念頭。

就這樣又過了四五天,佟家終于也有了消息。

佟家在北方分行的镖局查到了一些線索。霍元姬确實出現在了盛京的清河鎮,不過她們既沒有往野熊山走,也沒有向東出海,确實是一路向西去了山西涼州。不僅如此,霍元姬一行到了涼州後沒有停留兩天又折返回了通奎,她們沒有走官道,而是在這裏翻越了鹿鳴山,到了最北面的鐵平。佟家在山腳村落裏查到了似乎有匆忙離去的痕跡,經村婦證實,沒有其他人跟在她們後面進了山。

佟家在信裏還說,鐵平向南折便是雍州,大姑娘如此煞費周章,想必也是半道上謹慎,這才臨時變換了路線。鐵平雖然沒有佟家的分行,又多了許多異族流竄,但是好歹地方并不大,佟家已從雍州調派了人手前去接應,想必不出三天便會有消息。

信讀到這裏,侯府的人終于舒了一口氣。找到了霍元姬的蹤跡,又沒有被皇族其他勢力發現,這真是天大的好事了!衆人臉上都有了精神,只盼着最後的好消息。

霍五爺也在,聽了這消息,一言不發回了潇然軒。妫氏嘀咕了一句,也不敢多說閑言閑語。畢竟佟氏被接回家,也沒有經過霍修開的首肯,便是霍老祖宗也自覺理虧。

妫氏還撇嘴,同霍四爺咬了耳朵:“五弟擺出那副樣子給誰瞧啊?後面找到他,竟然在酒窖裏爛醉如泥,根本不能主事!再說了,這事情也是母親點了頭,但凡是個男人,也沒見過這樣窩囊的!就因着這樣,那封私信究竟是什麽人寫的,我們侯府也不沒去追究嗎?聽說佟家的還在外面嚼舌根,依舊一口咬定乃我們所為。

侯府和佟家的這些嘴皮子仗都不重要,還不如這一年的大雪來得兇猛。這鉛灰色的天空中,烏雲密布,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嚴嚴密密,籠罩了整個盛京。

在太子被圈禁的第十四天,也就是隆裏三年一月十九日。龍戾帝終于脫離了病危狀态,開始處理宮中事務。

上朝的第一天便下了旨,右仆射周懷魏乃是火燒漪瀾殿的從犯,判下斬立決,又抄了尚書右仆射之府,成年男子一并斬首示衆,其餘男子流放三千裏,妻女充入教坊。太子少保斬立決,家産充公,妻女幼子充入官奴所賤賣發落。其餘主犯加派京兆尹與大都督一并捉拿審問。

四房的周姨娘聞言就昏死了過去。她雖然只是尚書府的旁支庶女,但是這一次皇帝下旨幾乎株連九族,她的父兄也未能逃脫,一并斬殺在了菜市口。

周姨娘醒後到了老夫人房中磕頭,便是磕得頭破血流,侯府也沒松口讓她送去一席裹屍布。最後好求歹求,侯府派了一個下人,拐了幾道彎在街上雇了一些辦理黑白事的人,讓這些人出面,偷偷塞了些銀子讓衙門的人草草買了口薄棺材下葬。

霍定姚在珏鳶閣內聽到此事,心下驚恐。那聖旨上說了,這周懷魏還是個從犯,便落得個如此下場。如今永定侯府還未洗脫嫌疑,若最後真被判為了主犯,豈不是會更慘?!

Advertisement

不禁她這樣想,皇帝開始動手,讓整個侯府又陷入了一片愁雲之中,大老爺二老爺已經被停休,五老爺雖然還能去圖制局,但畢竟接觸不大核心層面的東西,相當于他們侯府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霍定姚想着,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紅素見狀連忙掩實了門窗,又吩咐藏碧取了銀霜炭,把地龍燒得旺熱。她想了想還不放心,起身翻了一件緋紅色的貂絨圍領出來給霍定姚仔細戴上。

霍定姚擺擺手,又拿起了剪子,心不在焉剪斷了一個窗花。

二月初四是大年夜,初五即為春元節。若是往年,侯府早就熱鬧開了,府裏出去的六姑奶奶會提前回家省親,還有邢府也會派大舅舅前來問吉,中書監府、衛國公府還有朝堂上三樞六部的大小官員,車水馬龍如流水一般湧向她們永定侯府,奇珍異寶更是源源不斷送了進來,多得沒地兒擺放。整個侯府更是裝扮一新,到處挂上紅紅的花燈,貼上紅紅的對子和年畫,俱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老祖宗會發金锞子,奶奶們則會派下銀锞子。若是得了空閑,她們還能溜上街去看煙火。

而眼下,大家都沒有這份心思,皇城裏聽說也沒有大肆鋪張。霍老祖宗淡淡吩咐了一句你們看着辦,各房的倒是勉強繡了些絹花。

霍定姚手一抖,又剪壞了一張紅紙。幹脆把剪子往竹籃子裏一扔,索性不幹了。紅素見她急躁,柔聲安撫:“奴婢已讓青歡去守在了榮景堂,若佟家來了消息,我們也能第一時間知道。姑娘不必憂心,眼瞅着都消瘦了一大圈,若大奶奶瞧了,又會心疼了。”

正說着,青歡打簾而入,一臉喜氣道:“姑娘,姑娘,有消息了。佟家派了人來送信,剛進門呢,正朝着老夫人那邊去了……”

她話沒說完,霍定姚一個飛身已經沖了出去。

聞訊而來的還有其他幾房的人,便是有好些姨娘也抱着哥兒和姑娘在院子外探頭探腦,下人婆子也沒辦法将人打發離開。

這次佟府派來的也是一個管事模樣的人,但是不是佟有福。他自稱姓馮,亮出了佟家的腰牌,見了霍老祖宗後便拿出了一封厚厚的書信,便告辭離開。張全再三挽留,這馮管事也沒有多做停留。

書信是從北方飛鴿傳書回來的,上面還有佟家雍州分部的印章。王氏最近比較得臉,便自告奮勇擔任起念信一職。信寫得極長,先說明了佟家镖局如何從雍州秘密調派了人手前往鐵平,進入鐵平後又如何挨家挨戶查遍了整個客棧。在鐵平州沒有尋到人後,又一路從鐵平城分開追向了下面的六個小鎮,最後終于在劉集鎮找到了大姑娘一行。

那個時候,霍元姬一行十分狼狽,看上去像是盤纏用盡,全身上下衣物十分污穢。佟家的表明身份後,她們居然一開口便是要吃食,瞧着似乎餓了不止三兩天。原來她們一行十分倒黴,出了清河鎮後,也不知道霍元姬是怎麽想的,不走水路,非要從涼州去雍州,誰知道剛出城沒多久便遇見了劫匪,雇傭的看護根本就是酒囊飯袋,丢下大姑娘和李氏轉身就跑,還好尚有三兩個侯府裏帶走的看護拼死抵命,這才勉強逃出生天,結果卻是財物悉數丢失。

這便不提,到了涼州她們又迷了路,兜兜轉轉了好幾天,實在餓得沒辦法,只好找村民讨些流質口糧。這年頭北方屯糧稀少,佃戶大多日子緊巴巴的,誰有多的餘糧?施舍一兩次後,便是再不理會。還在李氏還有點見識,去典當行變賣了些值錢的首飾,才不至于真的餓死在街頭。

佟家找到她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便幫襯着打點了吃住的地方,打算休息一晚第二天便從大興返回盛京。

王氏念到這裏的時候頓了一下,瞪大了眼,仿佛見鬼一般,連身子也開始發起抖來。

衆人見狀不由得奇怪。霍老祖宗正聽得仔細,見王氏無端停下,當下便皺了眉頭道:“怎麽不往下念了?老三媳婦若是累着了,便換老大媳婦來繼續。”

王氏連忙打起了精神,勉強笑着說不勞煩大奶奶費心,便舉了信繼續念了下去。

霍定姚卻留了一個心眼,王氏的異樣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該不會有所保留吧?早知道當初就讓自個兒母親來看了。不過這信最後還是會過大房的手,相信信上所寫,她這個三伯娘也不該有所保留!

信裏之前說道,佟家安頓好了大姑娘,想着第二天還要趕路,帶頭的領事和幾個镖師便都早早歇下了。誰知道到了半夜,其中一個镖師聽見隔壁屋子有異響,聯想着鐵平與外邦接壤一向不太安穩,便叫醒了屋子裏其他熟睡的人,趕忙前去救人。

哪知道踢開房門一看,屋裏裏各種細軟收拾得幹幹淨淨,床上根本沒有人。不僅如此,白天時候佟家寄放在李氏身上的銀錢包袱也被席卷一空。正巧後院裏有馬匹嘶鳴,他們破窗而出,堪堪攔住了車馬,再一瞧,這霍大姑娘好端端的坐在裏面呢!

她們哪裏是半夜遭劫了啊,而是如強盜一般将佟家人的財産打包帶走了。佟家的人這下可不樂意了,好歹看在霍元姬是一個姑娘家,才沒有動手打人。

王氏念到這裏,臉色也十分難堪。妫氏嗤了一聲,鄙夷地盯了一眼王氏。

霍大爺的神情更加精彩,簡直是白一陣紅一陣,想必萬分慶幸此刻沒有佟家的人在場。

霍定姚也感到十分丢臉,她這個大姐……真是膽子肥腦子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