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奸細

屋裏裏傳來了霍大爺的聲音,他提議與林氏一樣,主張将事情的原委寫得清清楚楚,借此機會向皇帝認錯,侯府也保證将人找到,東西交給皇帝處理。

邢氏有點猶豫,大約還顧忌這王氏那番話。

老夫人也流露出了這樣的意思。

幾番商量下卻沒有結果。

其實霍定姚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哪種說法好。是一股腦如實禀告了皇帝,還是給自己留三分餘地?若全然告知了,皇帝不信任侯府,那他們等于不打自招,到時候可真是沒有一丁點的退路了!若掩去了傳國玉玺這一茬,皇帝即便不待見侯府,只要一日沒找到霍元姬便沒有治罪侯府的證據,頂多承擔教養失責的罪名。可若事後被人抓住揭發,他們侯府同樣是欺君罔上,同流合污的大罪!

霍五爺終于開口說話了:“母親,大哥,其實您們應該仔細想想,若您們是皇帝,現在最想看見的是什麽?”

衆人都拿古怪的眼神去瞅他。這話簡直大逆不道駭人聽聞了,也只有霍五爺霍修開敢這樣口出妄言了。

霍元姬卻眼神一亮,對呀,她只想着侯府會怎樣,卻從來沒想過作為一個上位者,在自己兒子叛變的時候,最想看見什麽,聽得什麽。

霍大爺臉上的神色十分遲疑,“你的意思是……皇帝想看見什麽,我們侯府便呈什麽樣的折子,這,這不是有欺君谄媚的嫌棄嗎?!”他還真沒幹過這樣的事,老侯爺在世時,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霍五爺點頭,繼續道,“大哥你想想,即便皇帝還不知道玉玺之事。可聖上坐擁前朝後殿,這皇城裏的一舉一動,豈是能夠隐瞞得住他眼皮兒的?!玉玺固然是鐵證如山,可縱火意圖燒死皇帝,還有已經搜羅出來的禦制用品,已經是能夠扳倒太子的有力罪名。”

他頓了一下,淡淡道,“若皇帝真想廢了太子,随便一條便可以拿下了他!但是皇帝卻隐而不發,只下令将太子圈禁,這說明,皇帝對太子還沒有下最後的殺心,至少現在還沒有。同樣也說明,皇帝對二皇子也不是全然信任,心底定是存了疑慮!若我們貿貿然将玉玺的事情抖露出去,豈不是逼着皇帝殺了太子?即便我們侯府一時脫離了危難。可最後太子沒了,皇帝記恨起來,還不是會拿我們侯府問罪?!我們要向皇帝表明的,是我們侯府絕無意參與皇儲鬥争。至于太子會怎樣,與我們侯府沒有一點關系!”

這話分析得十分有理。霍老祖宗也十分贊同,再問了霍大爺的意思,也認同這個理兒。于是便由霍老祖宗口述,霍五爺執筆,寫了一封感念皇恩浩蕩的折子。

折子內容經過簡化提煉後十分精煉,大意就是先為心憂救駕卻大意闖宮先忏悔自責一番,然後感恩皇帝不計前嫌釋放其歸家,随即回憶自從開國以來,先先皇帝和先皇帝對侯府的器重提攜,侯府是一路感恩戴德。又點了一句老夫人與先皇後是表姑侄,甚為想念,最後才輕描淡寫提了一句侯府的姑娘後宮失儀,已被送到莊子上責罰思過到二十歲雲雲。

折子寫好後,老夫人将它放進了匣子,本想讓香凝拿下去收起來。霍定姚卻留了個心眼,故意裝作尋找邢氏的模樣,一路小跑蹿進了內屋。

邢氏吓了一跳:“你這孩子怎麽跑過來了?人大們都在商議事情,你祖母不是說了,讓你早早回屋裏呆着嗎?”

霍定姚故意不理會她,眼神一轉,指着那漂亮的匣子道:“咦,這是什麽好玩的東西?我曾經在三伯娘房間裏見這好些個,是不是祖母賞給三伯娘的?姚兒也想要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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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大爺也沉下了臉,訓斥道:“胡鬧!給皇帝呈遞的奏折豈是你的玩物!這等妄言,當真該好好罰你一番!”

霍五爺卻緊皺了眉頭,轉向霍母道:“十丫頭無心之言,大哥何必與一個小孩子計較?!倒是三奶奶那裏的筆墨紙硯俱全,特別是這折子的紙樣,三房裏也是只多不少。如今咱們侯府也不太平,好些兵勇不懂規矩随意出入,丫鬟婆子也不上心。若這折子丢了或不小心被人瞧了去,怕又惹出更多是非。”

他這話一出,屋子裏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這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就在暗示侯府裏有人說不定會偷換了折子去。眼下侯府的光景不比從前,這事情會不會發生,倒真的沒有人能敢擔保萬無一失。

霍老祖宗身子不好,來來往往伺候的人多又眼雜,方才在前廳,丫鬟婆子也都聽得了這折子由老夫人把關,任憑是誰也能想到主屋是目标。霍五爺隔三差五要外出,白天大半時間不在院子內,佟氏離開後,潇然軒更沒有了主子在內。大老爺和邢氏的錦華軒也是一個顯眼的地方,邢氏還要主持年關的事物,精力不濟,大老爺本就在俗事上不盡心。這樣一看,竟都不是個好的選擇。

霍老祖宗遲疑地看了霍定姚一眼,道:“你不會想讓姚丫頭照看這匣子吧?”

霍五爺微微一笑,蹲下|身來摸摸霍定姚的頭:“十丫頭。五伯父要你藏起來一件寶貝,不管是誰來找也找不到,問你你也不會回答。你會不會讓五伯父失望?”

霍定姚鼓鼓腮幫子:“自然不會!不僅如此,我還會小心地藏在披風裏,誰也看不見!”她得意地撩了撩自個兒的曲頸大氅。

“那姚丫頭告訴五伯父,平日裏會将寶貝都藏在什麽地方?”霍五爺繼續逗她。霍大爺和邢氏卻一臉緊張,仔細盯住自家女兒。

霍定姚心底偷笑,是在考驗她嗎?

她沖霍五爺扮了一個鬼臉,眨眨眼一把摟住了匣子:“五伯父這是什麽話?姚兒既然答應了替您好生看管,就不告訴侯府裏任何一個人!便是五伯父您現在親自詢問,姚兒也是不會開口的。除非祖母,父親,母親還有五伯父再像今日一般聚在一起要求姚兒拿出來,姚兒才會偷偷告訴你們!其他人,便是天皇老子來了,也不給瞧!”

邢舅爺來得極快,差不多第三天天未亮便到了侯府。這次便是門口把守的兵勇也不敢為難,将人放了進來。邢舅爺也沒驚動任何人,幾乎是悄無聲息到了瑞玉軒。

霍老祖宗秘密打發了鴛鴦去請了霍大爺、邢氏、霍定姚還有霍五爺過來。邢舅爺代表邢老爺子正式拜見了霍老祖宗,仔細說了好一番話,對于代侯府遞送折子一事沒有半點為難之色,又好生寬慰了霍老祖宗一番,還說鎮國将軍府定會向皇帝求情,從輕發落。

老夫人大感欣慰,霍定姚将藏好的匣子取出來,衆人瞧了無誤,才交給邢舅爺妥帖收了起來。

時間緊迫,他又與霍大爺和邢氏說了一會兒體己話,便起身告辭,偷偷消失在了夜色中。

邢氏一路目送自家親大哥出門,忍不住擦了擦淚花。霍定姚在一旁輕輕捏住了她的手。侯府能不能轉危為安,端是看這一次了!

她們沒料到的是,邢舅爺離開不過半柱香功夫,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側門口的走廊下又匆匆閃出一個小丫鬟,行跡十分古怪,一路回頭不停東張西望,似乎很怕被人發現。

把門的兵勇呵斥着将人攔了下來,這丫鬟似乎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噻了一個沉甸甸的香籃過去,懇求道:“官老爺行行好,方才邢将軍落下了披風,我們奶奶交代定要送過去,否則将軍再回到侯府來尋,便定要揭了奴婢的皮!”

兵勇掂量了一下手裏的東西,拿刀挑開了丫鬟手裏的籃子,見裏面果然是一件深色的男士大氅。又琢磨着這邢小将軍也不是個善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耐煩的揮揮手放了行。

這丫頭埋頭出了侯府,卻根本不是朝着皇宮的方向去,而是轉向了西南方向。這西南邊兒都是一片平民區與市集。她舉着一把竹傘,盡量将臉藏了起來,不多時便溜進了一戶略顯得破敗的香粉鋪子。

她的出現沒有驚動任何人,掌櫃的甚至沒有擡起頭來瞧她一眼,這丫頭也沒有同任何人說話,只徑自朝偏門的後院閃了出去。不多時,中院便出現了一個毫不起眼的中年儒生,這丫頭便将一封信遞了出去,壓低了聲音急促道:“鎮江邢家的小将軍已啓程進宮,這信關系十分緊要,郡主吩咐立刻送給顧嬷嬷!”

如今的宮中沒有了數日前的騷亂,卻彌漫着一股詭異的寧靜。太子被囚禁,沈皇後多次求見皇帝無果,漸漸失了帝心,幾乎等同于被打入冷宮。朱皇貴妃與二皇子可以說是春風得意,便是一向不惹人眼的榮嫔處,也多了好些人去走動。

這人來人往多了,閑言碎語也便多了起來。先是尚食局送給麗妃的花開富貴玫瑰酥只送了七只拼碟兒的,送給榮嫔的卻是九只拼碟;再來便是尚衣局先浣洗了許美人的繡金藍緞領褙子,卻将明明是先送去的李婕妤的寶絲輕紗裳擱置在一旁不作理會。李婕妤的小宮女眼尖,竟然瞧見那群賊婆子偷懶,用冰冷的井水浸泡一番了事。不僅如此,還受了刁蠻的婆子好一頓嘲笑。

小宮女哪裏受過這種氣,回頭便添鹽加醋向李婕妤哭訴了一番,說什麽尚食局尚衣局的人都在私下裏譏笑,這麗妃和李婕妤以往背靠沈皇後,大樹底下好乘涼,自然要什麽有什麽。如今卻真是各種不長眼,沈皇後自顧不暇,這榮嫔和許美人是人家朱皇貴妃的人,她們自然得提前多多巴結雲雲。

李婕妤惱怒異常,立刻去了皇後處,卻是吃了一個閉門羹,不得不讪讪而歸。倒是狠狠懲罰了一番自己宮中服侍的下人。這更讓其他妃嫔才人足足看了一番笑話,而沈皇後避而不見的消沉行徑,更坐實了各種不利的說法。

再加上二皇子頻繁進出皇極殿。流言蜚語越傳越厲,傳到最後竟然變成了太子皇帝因着太子失德之故,早生了廢後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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