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朝堂

是沈皇後和太子嗎?若為了之前玉玺的事情要将侯府滅口,這便說不過去了。在這件事情上,侯府明顯是和他們捆綁在一起的。但是萬一他們不這樣想呢,所以就讓人調換了折子,然後又知道其實侯府裏想要置身事外的人占了更多數?比如祖母,父親,還有五伯父。如果侯府的人真被消滅得七七八八,霍元姬又是個胳膊肘向外的,只要皇後和太子許之以利,沒有了娘家又怎樣?再說了,侯府還将她貶為了庶女,她想必對侯府也沒多少情分。

再來就是二皇子和朱皇貴妃,在這一派勢力看來,他們侯府先是摻合進廣選太子妃的漩渦中,爾後又在宮中鬧出抱太子大腿的笑話,最後上的折子還為太子脫罪。怎麽看都是扣着太子一系的标志。

還有那位深藏不露的四皇子,雖然人不在宮中。但同二皇子那邊想法一般,即便不踩他們侯府幾腳,也只會袖手旁觀吧。

霍定姚這樣一想,幾乎腦殼又開始痛了起來。竟是幾方人馬都有十足的理由,要置侯府于死地!他們究竟,還有沒有活路?

英王妃果然派了人來,是一個不起眼的黃瘦臉婆子,長得甚是平常,丢在人堆裏只怕過眼即忘。來人做事卻十分老練,笑嘻嘻的給了牢頭大大的好處,那牢頭手下的幾個女獄卒也得了好些銀子和酒肉,又說上了好些不着痕跡的奉承話。

有了英王府在背後撐腰,霍府的待遇立馬提升了好些個品級。換了幹淨厚實的被褥,還被允許洗漱了一次,連飯菜也變成了大白米飯和青菜蘿蔔,難得的還見着了一兩顆肉丁。甚至還安排了一個大夫進來給幾個生病的夫人和孩子瞧了瞧,只是匆匆抓了些藥丸便離開,雖然聊勝于無,卻也讓人安心了幾分。

待老夫人和幾位奶奶打起了精神,這婆子便将這幾日外面的新消息透露了出來。

首先是邢威遠,彈劾他的奏折雪花兒一般,說他幹預朝政,用心險惡。在小司徒、寧國公和長孫太尉的力保下,皇帝最終降了他的職,便一道聖旨派去了西陲,不過在聖旨中特別說明了,離開前不允許與任何人‘多有接觸’。言下之意,便是勒令他不要再攪合到霍家的事情中。

邢氏聽了,松了一口氣之餘,不由得也怔怔抹了抹淚。霍定姚也覺得十分惋惜。若是舅舅還在京城,與英王府一同商議,相信行動上會得力許多吧。

再來便是明安侯府、泰陵公府和忠勇鐵将軍府被抄家一案,大理寺查出了縱火之人乃忠勇将軍,牽扯到前朝遺孤之事,雖然鐵将軍本人已畏罪自裁,但是皇帝震怒,仍舊誅其九族。明安侯府和泰陵公府則是旁支的參與了謀逆,老侯爺在朝堂上當場撞柱謝罪,公爵大人和老夫人也在家自盡并留下血書,皇帝最終砍了旁支的幾個同謀,在大臣的勸谏之下,嫡出的一脈還是留下了血脈。

剩下的便是桂康王府和永定侯府,朝堂之上争論不斷,大理寺又遲遲拿不出确鑿的證據。只能拿了桂康王爺闖宮,以及侯府的折子說嘴,幾乎争論得個面紅耳赤。但是這些又不足以證明兩家參與了謀逆。

皇帝十分不耐,責罰大理寺辦事不力,下令刑部會同要案司會審。婆子說到這裏,補充了一句:“要案司裏有幾個英王爺的舊部,相信關鍵時候,能為霍家的案子出力。”

最為關鍵的,還是英王妃離開了侯府之後,便将侯府的遭遇和折子被調換的事情告知了英王爺。英王爺并未即刻進宮,而是召集了好些幕僚分析形勢。這次她前來,除了讓霍家的人在大牢裏好過一點,更重要的是希望她們再仔細回憶一番有關遞送折子的全部過程。

“我家王爺再三叮囑,此時不宜輕舉妄動,否則不但救不下霍家,更會被那幕後黑手利用,推波助瀾。即便不清楚是誰,只要弄清楚了他的目的,王爺也有辦法救侯府于危難。可惜,原本王爺派出了他的心腹要去見幾位老爺,卻硬是被大理寺的主薄阻攔下來;倒是對我進來見一見女眷,放松了許多。”

霍老祖宗和邢氏對視了一眼,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震驚。她們對霍定姚之前的話還半信半疑,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卻容不得她們不承認。

邢氏深吸一口氣,仔仔細細将在宮中發生的種種情況說了一遍,又将遞送折子的前後緣由原原本本敘述了出來,還有此間消息走漏的幾個可疑點。最後便是落到了親軍都督府指揮佥事曹貴全身上,将他那日的話一字不差的說了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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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定姚在一旁作證:“那姓曹的說完之後,我父親大聲罵了他幾句,說他結黨營私,才是真正的犯上作亂之類的。”

這婆子聽了,心中有了數:“老奴曾聽得王爺提過,曹家近幾年來的聲勢不可小觑,王爺也曾經多有留意。既然這人可疑,老奴定會一五一十告知王爺和王妃,請老夫人和邢大奶奶放心。我們有了準備,事情必定會有轉機。”

她說完,又安慰了衆人幾句,提及了英王妃的憂思和期盼,又道若有了更新的消息,便會想辦法再進來,便離了去。

皇極殿外。

郭康海小心翼翼垂手而立,大氣不敢出一聲,他身後的兩個小太監早就白了臉,吓得瑟瑟發抖,幾乎就要跪爬在了地上。

其中一個剛進宮的,終于忍不住,帶上哭腔小聲問道:“師傅,皇帝他……”

郭康海狠狠瞪了他一眼,低罵了一句沒出息的東西。這小太監便是再害怕,連忙閉緊了嘴,規規矩矩立着。

終于,裏面安靜了下來,似乎一切又歸于了風平浪靜。半晌,才聽得一個疲憊的聲音命令道:“退下吧。”

郭公公立刻躬着身子打開了上書房的門,仿佛沒有看見散落了一地的書冊和筆墨,在這些東西之上,尤其紮眼的便是兩封攤開的奏折。

英王爺同幾位大臣退了出來。他着了一身深紫色的貂絨深衣金絲滾邊,胸前繡着五爪蛟龍的模樣,廣袖的袖邊用了暗雲缂絲花紋,月牙白的束腰上面卻比先前進殿時候,多了一塊龍銜東珠的玉佩。

郭公公的身子彎得更低。

自從前些日子皇帝單獨密召了英王爺,兩人不知密談了何事之後,英王進宮的次數便明顯多了起來。雖然依舊不位列在朝參與政事,顯而易見的卻參與了此次大理寺、刑部和要案司的會省。看起來,似乎有逐漸被重用的征兆。

若此次辦案深得帝心,不知這位閑散王爺會不會乘機扶搖直上。

還有朝堂上的膠着抗争,會不會因着各方勢力的被打壓或提拔,産生劇烈的變化。

郭公公心下一凜,彈了一下拂塵,口中愈發恭敬道:“午後積雪化水,王爺當仔細腳下。奴才恭送王爺。”

英王爺在郭康海身上掃視了一圈,點頭致意,表示領情。

第二日,朝堂之上突然出現了新的形勢。原本彈劾太子的折子突然變成了彈劾殿前督檢點朱國凜,這其中的原因十分可怕——原來刑部和要案司竟然查出來,這宮中走水竟然存在幾個重要的疑點:

刑部尚書和要案司大司長聯名上書披露,逆賊忠勇将軍鐵厚山乃前朝舊臣之後,隐姓埋名二十餘載,取得太子信任後,擢升為上将軍得以出入東宮。有證據顯示其與心腹密謀在宮中制造混亂,妄圖引起奪儲大亂。當夜鐵厚山潛入東宮後,在偏殿內潑滿烈油,随即點燃明火。誰知火起後風向突轉,卻将火勢引向了東北方的漪瀾殿。

禦林軍趕到後,整個漪瀾殿已經被大火吞沒,而東宮僅被燒毀了東配殿。按照慣常人的想法,自然認為火勢是從漪瀾殿生起,而後蔓延至東宮。巧合的是,當夜皇帝本應在立政殿處理政務,因緣際會之下臨時改了主意去了漪瀾殿,而同時本應回到東宮的太子又因貪杯醉倒在了禦花園,這才讓皇帝最終傷及龍體。

而朱國凜的一個手下揭發,說當時有兵勇發現了此疑點,上報卻被按壓下來,并且受到了嚴厲警告。他本人十分不服,認為事關重大,硬闖司局報至給了朱國凜處,卻被朱大人以“擅自越權、私心甚重”杖責了四十趕出了侍衛隊,并罰以永不得進京錄用。

這讓朝野一片嘩然,各種猜測紛繁而至。難道,那晚要燒死的對象或許不是皇帝,而是太子殿下本人?!

還有,朱國凜明明發現了這一個疑點,卻仍隐瞞不報。至于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這背後的原因就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了。衆所周知,朱檢點是朱皇貴妃的親兄長,皇貴妃與沈皇後一向不睦。何況朱皇貴妃後面還隐隐牽涉着二皇子。

原本被打壓的太子一系的人馬立刻舉槍反擊,紛紛上奏要求釋放太子,并捉拿真兇,含沙射影間直指向後宮和皇子間的争鬥。朱國凜庭外大呼冤枉,差點舉刀自刎,好歹是被人拼命攔了下來。大理寺正卿也反唇相譏,雖然東宮偏殿确實有油潑痕跡,與東宮相鄰的漪瀾殿配殿卻也有同樣的跡象,不能證明東宮太子才是兇手的主要目标。

雙方唇槍舌戰,你來我往,寸土必争,幾乎大打出手,鬧得朝堂上烏煙瘴氣。

皇帝勃然大怒,頭疼欲裂之下又被生生氣暈了,吓得幾個近侍急宣太醫。夏侯丞相不得不以聖人身體欠安,宣布罷朝三日。

朝堂之上起伏詭谲,後宮也不平靜,沈皇後、朱皇貴妃還有榮嫔先後要求侍疾,卻都被一一阻攔了回來。皇帝經過短暫的昏迷之後,到了傍晚終于清醒了過來。沈皇後聽到消息後,率先到了皇極殿,求入而不得之後,便跪在了殿門外;朱皇貴妃和榮嫔也不甘示弱,連同二皇子,一并跪到了皇極殿另一側,形成對峙之勢。不僅如此,榮嫔還頻頻哭訴喊冤,傳了出去又惹得大臣們紛紛搖頭。

皇帝又惱怒了起來,不但誰也不見,又責罰了沈皇後與朱皇貴妃等人。不僅如此,還下旨撤掉朱國凜的職位,并且令二皇子閉門思過,非诏不得入宮。另外幾個皇子,也被勒令不得入宮。

另一方面卻又急召了英王爺、夏侯丞相、溫太尉、明都大司空等人進宮徹夜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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