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心思

這一下可是打得結結實實的。

霍榮軒局促了起來,心中不由得産生了點不安。瞧霍定姚生氣了小臉蛋,結結巴巴地問道:“十……十妹妹,你怎麽了?”

霍定姚沒理她,對霍莊蓮道:“二姐姐,我方才突然想起來,院子裏還有曬着的谷子沒收,要不,你帶上章弟,去給母親搭把手?”

霍莊蓮本還想瞅瞅軒少爺嘴裏的“好貨”,聞言哎了一聲,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出了小廚房,轉眼倒是把這茬就給忘記了。

霍定姚這才回頭,狠狠剜了霍榮軒一眼,“你手上捉的什麽玩意兒,那是二姐姐她們能瞧的嗎?”

想着霍有纖某次瞧着了一只蟑螂,便吓白了臉。還有霍榮菡,更別提了,上次被隔壁男孩子們吓唬得眼淚汪汪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呢。雖然二姐姐一向神經比較粗大,不計較這些,可能也沒有三姑娘和五姑娘金貴。可說到底,她以前也是侯府的小姐,哪裏見過這些?

霍榮軒面子上抹不開,嘴硬道:“可十妹妹不也不害怕嗎?我也不是存心要吓唬二姐姐的呀。況且,二姐姐可比我們大上好些,怎麽可能像十妹妹說的那樣就驚着了。前次她還幫着十妹妹捉菜地裏的大青蟲呢。”

他雖然這樣說,可眼裏也有了一點後悔。

霍定姚抿嘴,這哪裏能一樣呢。要認真算起來,她兩輩子加起來的數歲都比她們每一個人長。想着,倒是放緩了口氣:“事兒總要有分寸。八哥哥你瞧瞧,你手裏的東西,可能比那些小蟲子比嗎?”

霍榮軒低頭,他手裏捏着的,是一條黃黑色的大蛇,約有二十來寸,四根拇指般粗壯。這蛇雖然已經不會再動彈,可它生得十分猙獰。尖尖的頭,眼後有一條明顯的黑紋,蛇身全是蝴蝶狀的斑紋,瞧着就慎人。

他大抵也懂了,這東西于自己而言,就是一頓野味,和野雞、野兔、野狍子沒什麽分別,可并不代表旁人都不懼怕它。比如一起同去的,也有害怕這些蛇蟲的。

他甚至明白了,這男孩子和姑娘天生就不同。

他吶吶道:“十妹妹,我……我錯了。我一會兒向二姐姐道歉去……”

“說什麽呢,你又沒真吓着二姐姐。”霍定姚橫了他一眼,“你若是真的去了,叫金姨娘聽見你拿蛇吓唬二姐姐,可不得找二伯娘哭訴。這事就是咱們的秘密,對誰都不要再提。”

霍榮軒這次十分乖覺,也沒同以往一般,讓十妹妹動手。自己跑到了廚房外面的水池旁,洗淨、剝皮、開膛破肚,這過程不容易,血淋淋的,還是霍榮軒瞧別人打了好好幾次,才勉勉強強弄了幹淨。

霍定姚将這野味剔除了骨頭,肉卻切成了絲條兒,把它和之前留出來的雞蛋清兒調在一塊兒,然後将其和早就準備好的鮮竹筍絲、豆皮塊絲、金針菇絲一并倒入香燙中。

Advertisement

其實這道三絲蛇羹應該還配上雞絲兒的,可惜她們現在食材有限,便用煎雞蛋的香味兒提一提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衆人的筷子不由得都朝這蛇肉上面伸,連老祖宗也多吃了半碗飯。原本妫氏還一臉大驚小怪的,可吃了一口那鮮鹹肉嫩的滋味後,忍不住咕嘟咕嘟的喝了個精光。

霍榮軒沖霍定姚擠擠眼,後者沖他露出一個笑。

初夏午後正好納涼,中午吃圓的小肚皮,邢氏擔心女兒積食,便讓她幫襯着晾曬衣物。霍定姚還惦記着上午張記的時候,她想出門幫工的心思呢。

趁着這會兒得閑,霍定姚把外面的見聞講給邢氏聽,故意把張記餅鋪前的熱鬧提了出來,,說那生意好,去得晚的都得排好長一隊,末了,才咬咬唇小心翼翼道:“女兒今天路過的時候,瞧見他們鋪子門上張貼着一張告示,說是要招工呢!”

邢氏哦了一聲,還擰着手裏的內衫。她壓根兒沒想到,自己女兒的滿腹心思。霍定姚拐外抹角地又講了好多張記的好處,邢氏終于引起了警覺:“你這孩子說這麽多,該不會是想讓你六哥哥或者八哥哥去打工吧?”

霍定姚無語,讓六少爺霍有昊去?那不是開玩笑嗎!現在滿院子上下,誰不或多或少幫襯這家裏,便是軒哥兒,以往還有那麽一點嬌生慣養的少爺脾氣,現在早就無影無蹤了。

可三奶奶王氏,根本不讓霍有昊碰一邊兒庶務。現在軒哥兒早就和鎮上的男孩子打成一片,他還天天呆在屋子裏呢。

王氏一心一意讓他讀書,書有沒有讀成霍定姚不知道,可是昊哥兒身子就沒好過,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

王氏嬌縱着霍有昊,可她期望也大。随着霍有昊年紀愈來愈大,他大抵也是感受到了這份壓力。可惜對于讀書,他再怎麽哭鬧,王氏就從來沒有松過口,惹急了,甚至還會拿板子打手心的。

不小心打重了,霍有昊又哭又鬧,又開始發熱起了高燒。然後瞧大夫,問診,吃藥……一輪折騰下來,身子骨瞧着都快虧空了。

兒子哭得凄慘,拐着彎兒找自個兒的父親哭訴。霍三爺也表達了不滿。可是王氏根本不聽,惹急了,還同霍三爺吵了起來,王氏個性本就執拗。霍三爺以往就不是她的對手,在對兒子教導問題上,簡直就是節節退敗。

霍定姚連忙道:“那哪裏成呢?六哥哥他身子不好,哪裏受得住這些累。只怕得的工錢還不夠藥錢呢。”

邢氏點點頭,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三房的藥錢,一直都是大奶奶心中的痛,本來家裏就拮據,問病吃藥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連霍老祖宗都頗有微詞:“不在富貴家,倒是延着富貴命。”

霍定姚乘勝追擊,“那馬記一個月的工錢不少,有半吊兒呢。”

邢氏不免也意動,五百個銅板,确實是一項不少的進項。

霍定姚心頭一喜,看來事兒成了一半。正想提自己的想法,外門口卻有人尋了邢氏出去。

霍定姚略略失望,不過晚點提也成。

不曾想,第二天一大早,她正想重新再找話頭再提這茬兒,邢氏卻已經先起了頭:“昨個兒晚上我我抽空去跟四奶奶提了一提。軒哥兒也是個沉穩的孩子,雖然年紀還小了一點,但是跟着那些老師傅,倒也是一門手藝,再說了,紮紮包這些小事兒,還是難不住他的。四奶奶本還猶豫,可軒哥兒倒是自己把四奶奶說服了。”

邢氏沒提的是,只怕妫氏也是瞧這門活兒十分輕松,只上白天半日工。餘下的半天,軒哥兒也能呆在自己眼皮兒下面念書習字。

霍定姚目瞪口呆,不會吧,她瞧中的活計,怎麽突然就變成了八哥哥的呢?可這事情霍老祖宗也知道點頭了,算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為此,霍榮軒還特意用野草給霍定姚紮了一只綠色的螞蚱,倒是讓霍定姚苦笑不得。欲哭無淚,大抵就是這樣吧。

霍定姚雖然為軒哥兒高興,可到底心裏還是悶悶不樂的。時間久了,霍莊蓮倒是瞧出了一二,她同霍定姚呆在一塊兒的日子最久,對她的想法也漸漸知道了一二,便道:“十妹妹也別煩心了。雖然你一向有燒菜的天分,但是大奶奶怎麽可能讓你出門。就是祖母那一關,也是過不了的。”

霍定姚恹恹嘆了一口氣,也知道二姐姐說的是事實。光明正大地在大街上抛頭露面,這種事情,邢氏也應該是怎麽也不會首肯的。

母親最近還在琢磨,怎麽給她縫制一頂輕巧的草帽,在帽沿兒的四周添上輕紗呢!

霍定姚撇嘴,她才不要戴上那東西出門。非得給人笑話死的。她可不想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呢。

霍莊蓮見她又打起了精神,不由得碰了碰她的肩。霍定姚朝她示意的方向瞧去,只見三姑娘霍榮菡從屋子裏緩緩走了出來,緩緩行到了老柳樹下,緩緩坐了下去……

兩人無奈對視一眼,這才真正嘆了一口氣。

這位掐尖兒要強的三姑娘,自從把繡活兒推幹淨之後,便常常托腮斜斜倚靠在柳樹下面,要麽望着飄散的柳絮兒發呆,要麽對着池水攏發畫甲,偶爾還要念上一句酸文,然後臉上便突然變得妩媚動人了起來。

再然後開始嘆氣,用手摸一摸她的額頭,嬌媚的神情慢慢不見了,開始變得陰沉。偶爾脾氣大的時候,變用手掐斷了綠嫩嫩的樹枝兒。

這幅畫面差不多隔三差五便會上演一次,瞧得多了,一向樂呵呵的霍莊蓮不禁也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三妹妹這樣子,難不成是在學唱大戲……”

又嘀咕了一句:“前面還挺像,後面演錯了。那麽簡單,三妹妹怎麽學也學得不像啊?”

霍定姚差點就笑倒在地。

過年的時候,城裏來了戲班子,演了一出《泓樓夢》,裏面有一位愛哭哭啼啼的琳妹妹,就喜歡這一招。可別人那是心地善良,迎風葬花。可不是狠狠把花碾了一地出氣。

要是霍榮菡知道二姑娘這樣評價,只怕會氣得直翻眼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