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烈月棠情絕投井

卻說甄蕊與衆人見禮問安之後,不過說些府裏老太太,太太,和幾位姑娘們。因早有婆子将何處禮品送于賈府裏的管家媳婦,諸位小姐皆是精奇筆墨紙硯,唯黛玉多加了一套珊瑚精裝首飾,紫木镂空筆架并一冊手抄的《瀾梅集》。

寶玉和賈環不過就是男孩兒家喜歡的小玩意,連賈蘭也并未落下。賈蘭之母李氏見了,也打心眼裏喜歡。自然又高看甄蕊幾分。

此時賈母笑道:“前兒府上才遣了人過了,又送了禮,也盡夠了的。怎的今個倒又自己過來了?”

甄蕊道:“府裏老太太,太太記挂着,偏教我親自過來請安才是。那邊太太說:‘咱家大姑娘在宮裏邊自然全蒙府裏照應,理當登門拜謝的,這才是禮數。’”

邢夫人掃了眼禮單,笑道:“府上忒客氣了,來便來了,又帶了這幾車子的東西,真真教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正說着,鴛鴦遣人換了茶水,又走近賈母不知說了什麽。

只聽賈母道:“蕊丫頭第一次過來,別老跟我們待在這死氣沉沉的屋子裏,怪乏味的,咱們家園子倒還有些可看 ,可願意陪我去轉轉?”

甄蕊盈然起身,含笑道:“倒是我絆着老太太,太太們,原該賠罪的。”

賈母聞言也樂呵起來。

王煕鳳忙陪笑道:“老祖宗今兒也知道厲害了,平日裏只慣取笑咱們姊妹笨口拙舌的。”

賈母便道:“說起姑娘們,倒是該喊出來,教見見客人才是,還有林姑娘也一并喊了來,快去請去。”

珍珠見鴛鴦使了個眼色,連忙去了。

甄蕊遂了心願,心裏暗想不知道這林黛玉品貌何如?

衆人沿着甬路一路行至花園,略逛了逛。

甄蕊見賈母似是有些乏了,便道:“我平日裏聽母親常說府裏的水芙蓉極好。閑坐亭榭,斟一壺好茶,便最好的風景。”

衆人皆稱是。遂又扶着賈母行至一處水榭,正說着話,只見遠處月洞門轉過來幾個亭亭玉立的女子,後面跟着的丫鬟皆止步于水榭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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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蕊見狀忙走上前,彼此厮認見禮自不必細說。

王煕鳳遂又一一介紹,到黛玉的時候,特意說道:“這是我們林姑奶奶的女兒,如今也在府上了。”

甄蕊細細打量,只見眼前之人竟讓人忍不住地喜歡,便道:“這位林姑娘我倒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說得衆人皆笑了起來,甄蕊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正六神無主。

只見李纨走上前來,道:“林妹妹初入府的時候,府上的寶兄弟也說過這樣的話。”

甄蕊這才明了,挽着黛玉道:“倒是林姑娘很投人眼緣呢,我倒要排隊才能了。”

王煕鳳連忙笑着摟了黛玉,向賈母道:“老祖宗可瞧着了,這林妹妹可被別人惦記着呢,咱們家倒輪不上了!”

黛玉被臊得臉紅,遂道:“鳳姐姐這張嘴愈發壞了,竟拿着我來取笑。”

賈母也被逗笑了,一把将黛玉摟在身旁,樂的合不攏嘴。

因見她們姐妹倒說的熱鬧,遂命道:“咱們也散了罷,她們姊妹幾個也好一處頑會,咱們在這兒倒拘束了她們,她們背地裏又要抱怨。”

探春遂笑道:“老祖宗必是乏了,偏又拿我們作筏子。若是我們不受了,便又是我們的不是了。”

賈母又閑話幾句便領着王夫人,邢夫人,王,李等人盡去了。

甄蕊這才又細細地見過衆人,道:“像咱們這樣的家庭,竟也不能自由自在的,真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了。”

探春笑道:“可不是,就連身邊跟着的人,也像是處處拘束着自己似的。”

衆人方落座,不過又談些針炙女工,才道這甄三小姐的才學竟和衆人旗鼓相當,便又多說了幾句詩書棋畫。

惜春因道:“年前,也不知道誰教唆老太太去看紅梅,回來便只說那幾只梅花開的可愛,便教我連人帶畫兒的畫出來。我便待在暖閣裏,足足幾個月沒出屋子,可是悶壞了。”

探春自然是知道情由的,免不得又取笑道:“也多虧四妹妹會畫,不然哪來的雙豔圖呢!”

甄蕊并不知其中緣故,見黛玉紅了臉,才大約猜度出幾分。

因聽惜春嗔怪道:“都怪林姐姐,好端端地非要穿那件大紅猩猩氈昭君套抱着梅花站在雪地裏,也該罰你也做首詩才對。”

因說道詩,黛玉臉上便有些讪讪的,見甄蕊對自己會心一笑,遂向甄蕊道:“甄姐姐可莫要取笑我。”

衆人不知緣故,只當她是謙虛,便不提。

甄蕊卻問道:“林姑娘可會琴?”

黛玉道:“幼年時學過些許,只不大精。”說畢便命春纖回去取琴。

卻說雪雁自回到屋子裏便越想生氣,越想越委屈,趴在被窩裏哭的枕頭都濕了一大片。突然聽到有開門的聲響,外面的光刺進來,晃地雪雁看不清來人的臉。

雪雁大驚,連忙擦了眼淚,坐起來,道:“誰?”

那人答道:“我是寶二爺屋裏的襲人。”

雪雁吸了了一口冷氣,哭泣也止住了許多。連忙起身,道:“花大姐姐怎麽過來了?”

襲人疑惑地打量雪雁,半天才說道:“二爺方才得了禮物,雖知道林姑娘也得了,可仍舊要我揀了稀奇好玩的送過來。因聽綠影幾個小丫頭說你身上不爽快,便過來瞧瞧。”

雪雁心想,襲人最是個人人叫好的,她今日來看我,不知卻存了幾個心思。因此說話便更加小心,道:“多謝花大姐姐記挂,只是姑娘體恤,教我歇一天罷了。無礙的。”

襲人拉着雪雁坐在一邊,道:“咱們底下人,難免會有些不如意。自己忍了倒也罷了,若是被別個藏了古怪的拿去利用說事了,豈不是落了大不是?”

雪雁哪裏不知道這些道理,可是她又不是天生就是奴才,這樣的觀念何談根深蒂固?縱是忍了這些日子,也盡夠了!

心裏暗暗打定了主意,遂一一應了,又道:“我初入府中,人事不知。紫鵑姐姐又忙,若是花大姐姐今日不教我,恐怕早晚都會鬧出大笑話呢!”

襲人點頭,笑道:“你雖不是這裏的家生子,比不得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可你紫鵑大姐姐卻是個極好的,你跟着她,日後慢慢也就能幫着拿主意了。”

雪雁點頭。

襲人笑道:“說了這會子,二爺怕也等急了,我便去了,你歇着罷。”

雪雁送至門口,方又進來,取了鏡套,看着自己的臉竟好了許多,因屋子裏暗倒也沒被發現,只是眼眶紅紅的。

雪雁估摸着時間,怕是那有的事,有的人也該發生了。反省道:自己哪能還躲在被窩裏哭哭啼啼,便收了心思,索性打扮起來。施了脂粉倒也看不出什麽了,随即出了屋子。

因林黛玉屋子裏放着紫鵑,春纖及王嬷嬷三人貼身服侍,遂雪雁的屋子便在院子裏另一處,與綠影等人一排住着,倒也不是很遠。

因想着黛玉既給自己放了假,何不利用這個機會到處走走,多攢一些人際關系也是好的。

雪雁一路想着倒有些糊塗,不知道這到底是黛玉故意為之,還是自己想多了。竟不知不覺到了後院,因聽到有哭鬧聲,遂悄悄走了過去。

只見幾個婆子圍在一處罵罵咧咧的,用竹竿鞭打着一個衣衫不整的丫鬟,一旁來了人就要将那丫鬟拿住,一個婆子狠狠地甩了幾巴掌過去,喝道:“沒臉的小娼婦,竟然做出這等沒臉面的事情,等我拿了你問問你的主子!”

只聽那丫鬟哭腔很重,嘶吼道:“嬷嬷饒命,我只是想托那人替我謀個後路,确是遞了東西,實在沒有私通啊!嬷嬷僅憑看到的便坐實了我的罪名,憑什麽?”

雪雁躲在假山後邊着實被吓到了,原來,這丫鬟竟是月棠!

那嬷嬷冷笑道:“那奸夫跑了,自然由得你胡說!你當我們都是瞎子,打量我們不知道你大半夜跑出去鬼鬼祟祟的,做甚麽呢!你自己心裏清楚!倒是好好跟我去見了太太,林姑娘罷。”

說着便要拉着月棠起來,這嬷嬷原是內院的管事奶奶閻媽,因犯了錯被王煕鳳打發到後院轄制奴才。

本來看着賈母寵着黛玉,尊貴地比自家正經主子都略勝些,又仗着自己是府裏的老人,便有些閑話。

又因為有一次送東西過去,跟黛玉請安,沒被怎麽搭理,便鐵了心要看這表小姐的笑話,如今得了這樣一個把柄哪能放手!

一把抓了月棠起來,便要出院子。

只見月棠突然倒不哭了,冷冷地道:“閻嬷嬷不必拉我,我自己會走。”

說着便從地上爬起來,自顧自地整好了衣衫,道:“我跟着姑娘千裏迢迢來到這裏,卻沒能好好侍奉在側。如今犯了大錯,原該賠罪的。”

說畢,即跪在地上,朝着黛玉屋子所在的方向行了大禮,磕了一個頭。

又道:“我行事不周,被人拿了把柄,到底要辜負了老爺的囑托,原該也拜一拜。”

正要做拜,只見那閻婆子不耐煩地拉道:“沒完沒了,在拖你姑娘老爺也救不了你,快跟了我去,見了太太自然有你說的,此時休要廢話!”

月棠一行清淚落到衣襟上,憔悴的臉上暈出一抹笑意,朝着雪雁所在的地方,幽幽地說:“我走,我走便是了。”

雪雁一愣,心裏出現一個不好的預兆,腳卻怎麽都挪不動。

果然,只見月棠一個縱身,便跳進了一旁的水井裏,引得周圍一陣驚呼,一個說要去回了太太,一個去回了王煕鳳。

一個婆子在一邊慌的手足無措,道:“作死得丫頭怎麽這麽烈!”

又悄聲吩咐身旁的媳婦,道:“快去告訴雷三,最近別再進來了,那丫頭投井死了。”那媳婦連忙應了一溜煙不見了。

雪雁都不知道她是怎麽跑回去的,待冷靜下來,才感覺渾身都是冷汗,臉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簌簌地掉下來。

“月棠死了,月棠就這麽死了?”

雪雁腦海裏一直盤旋着月棠最後的那個表情,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突然,聽到外面“哎呦”一聲,有什麽人跌倒了的樣子,雪雁連忙起身查看。

作者有話要說: 自從修文之後,感覺小天使們都不愛我了,收藏在哪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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