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雪雁送琴遭申斥

上回說到雪雁正沉浸在月棠投井的慘烈裏驚恐萬分,卻聽到外面“哎呦”一聲,連忙跑了出去。原來是春纖跑的太急,轉彎的時候把腳扭了,雪雁心裏有些幸災樂禍,腳下卻下意識地跑了過去,連忙扶起來,問道:“春纖姐姐沒事吧!”

春纖跌在地上,疼的大叫,卻不見一個人出來,正枉自惱火。

卻看到是雪雁過來。

心裏又羞又愧又氣,連忙将雪雁的手從自己胳膊上甩掉,道:“不要你假慈悲。”

雪雁心裏只道莫名其妙,也懶得搭理,只見她略挪了幾步,又要摔下去,便緊着拉住,語氣有些硬,道:“你別嘴硬了,不管你如何讨厭我,也只能我扶你進去了。”

春纖聞之不言。

雪雁不容春纖掙紮,便将她扶着徑直坐在了屋子外間的大床上。

雪雁嘆了一口氣,因想起月棠的死,突然覺得自己的境遇已然好得多了,好歹春纖沒有想要自己的性命。

不管那些人為什麽會故意設計月棠,如今林黛玉帶來的人也就只剩下王嬷嬷和自己兩個了。

雪雁想着想着便有些感慨,對春纖的厭惡也淡了許多,待給她上了點藥之後,便收了藥瓶子,徑自就要走。

剛下了石矶,突然聽到春纖淡淡地說道:“你快把姑娘的琴拿到青衣榭,再久就要挨罵了。”

雪雁愣了一下,方反應過來,“哦”了一聲連忙回到屋子裏,取了一架鳳尾紅漆木的雕花短琴,疾步朝花園裏走來。

紫鵑見竟是雪雁過來,也不追究,忙道:“你快過去,妥帖些罷。”

雪雁垂首慢慢走過去,雖然衆姑娘皆說着話,雪雁卻感覺周圍靜地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清楚。

探春因朝外面坐着,早就看到雪雁抱了琴過來,忙說道:“快瞧瞧,好精巧的琴身,我雖不懂,卻也覺得喜歡呢。”

黛玉解釋道:“這是我幼年時,父親親手為我雕的,母親畫的圖樣,來的時候因舍不得,遂帶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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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黛玉無心之說,卻讓探春有些傷感,自己雖得太太喜歡,卻有個不争氣的生母,整日裏鬧得不得安生,林姐姐雖失了母親,到底享受過家的溫情。

迎春雖也是庶出,卻自小養在賈母這邊,對這些事情,倒沒多少感覺,只想着順其自然便罷了。

幾人各懷心思,俱不說話。

只聽惜春向甄蕊問道:“甄姐姐總盯着這丫頭看什麽?莫不是她臉上刻了什麽琴譜?”

按理來說,這些人裏除了黛玉,便是甄蕊最懂琴了。然此時,她竟也不搭話,只一味盯着雪雁看。把個雪雁看的心裏發毛,不由得猜想,是不是臉上的傷被看出來的!

甄蕊被衆人一問,這才回過神來,向黛玉笑道:“今兒倒怪了,我竟是見誰都覺得眼熟了!這丫頭倒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黛玉因甄蕊如此說,含笑道:“那倒是她的福氣了,不知是誰?”

甄蕊又将雪雁拉了過來,細細地又瞅了幾眼,才道:“宋閣老府裏的小姐,不知道你們可見過沒?”

三春裏就只探春跟着賈母,王夫人出去逛過幾次。

正是有一次閣老大壽,與宋小姐吃過茶。因也拉了雪雁過來,笑道:“我倒沒仔細看過,這樣細細看,果然有些像呢。”

雪雁被衆人拉來拉去,心裏好不自在。

因想着這個宋閣老到底是個什麽人?

他們府裏的小姐和自己很像嗎?

居然也姓宋?

衆人說了一會,便又換了話題,雪雁這才退下。

紫鵑因聽到方才的議論,便也拉着雪雁到旁邊,道:“你這個丫頭倒是有福氣的,說不定真能和閣老有些關系呢。”

雪雁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忙道:“姐姐莫要打趣我,我不過是個婢女,哪裏敢高攀。”

紫鵑又閑話幾句。

雪雁本想問宋閣老的底細,又怕紫鵑笑話自己太較真,便閉口不提。

待吃過晚飯,衆人皆在。

賈母因道:“蕊丫頭也難得來一趟,我已教人回了你們太太,讓你留宿。你可不許走了,多留幾天才是。”

甄蕊起身拜謝,道:“多謝老太太愛顧。”

王夫人放下茶杯,向王煕鳳道:“你趕緊去教人收拾一間屋子出來,讓客人住罷。”

王煕鳳忙站起來,笑道:“早都備好了,太太放心罷。”

甄蕊聽說,忙起身向賈母和王夫人行禮道:“多謝老太太,太太盛情,只是我覺得和林姑娘很是投緣,今晚想在一處,請老太太,太太允許。”

賈母聽了,點頭道:“如此甚好,鳳丫頭去準備着罷。”

王煕鳳應了,忙退了下去。

這裏又閑話一番,方散了。

卻說雪雁聽甄蕊要住在黛玉屋裏,又見紫鵑在跟前随侍着,便同甄蕊的侍女阿青,李嬷嬷一同退下,回屋收拾妥當才罷。

是夜,上夜的人增多了一倍。

因着春纖的腳傷有些重,不方便侍奉,便挪了出去。由紫鵑,阿青在裏間伺候着,雪雁在外間。

至更衣卸妝之後,黛玉,甄蕊躺在床榻上方說些閨閣密語,因談的投緣,直到二更天還沒睡。

甄蕊因說道:“我們太太很喜歡你送過來的佛經呢。”遂又将江夫人囑咐她的話又說了一遍。

黛玉訝然,道:“竟還有如此巧事?”

甄蕊道:“可不是,金陵說大卻也極大的,不遠千裏也能遇見,說起來卻是巧之又巧了。”

黛玉遂道:“來日必要親自拜訪的。”因想着母親似乎曾經提過有位江姨母,少時頑的最相宜,便不由得有些期待。二人又互道了生日,稱之姊妹,聊了許久才漸漸入睡。

而此時,王夫人卻坐立難安,因想着白日裏一直不得空,剛一回來便聽道這起子堵心的事情,皺着眉頭不停地阿彌陀佛地念,許久才道:“快去把那個鳳丫頭給我喊過來。”

王夫人略頓了頓,又喊道:“林姑娘來的時候不是帶了兩個丫頭嗎?去把那個叫過來!”

周瑞家的聽說,便有些猶豫道:“太太,都這個時辰了,怕是都睡了,明個兒再問罷。”

王夫人一掌拍到桌子上,起身厲聲道:“就是爬也得讓她給我爬過來!她一個奴才還比主子都尊貴了?”

周瑞家的見王夫人正在氣頭上,也不分辯,這才要出門,只聽王夫人又道:“別驚動了林丫頭。”

周瑞家的領命,遂退了出去,因想着這林姑娘可是老太太心尖上的人,可斷不能得罪了,太太怕是也想着息事寧人罷。

盤算間便到了黛玉的院子,因見屋裏燈熄了,便輕輕地敲了幾下門,想着上夜的婆子或可聽道。

雪雁養了十幾年的生物鐘,饒是到了古代也同樣适用,換算成現代的時間,此時不過才晚上九點多些,她哪裏睡得着?

因要在外間看着屋子,便獨自踱步出來,一旁上夜的婆子竟都在打瞌睡,遂愈發的厭棄,果然都慣會偷懶的!

可能是院子裏梧桐多些的緣故,濃濃夜色裏竟無端冒出些螢火蟲,雪雁便拿了扇子悄悄地過去,打算捉幾只螢火蟲玩。卻見有人打着燈籠在門外,聽到敲門聲連忙過去開了門,見是周瑞家的,便連忙道:“您老人家怎的這會子來了?姑娘都歇了。”

周瑞家的也不明說,只拉了雪雁出了門,悄悄道:“你跟我快去罷,太太等着問話呢!”

雪雁心想,這周瑞家的乃是王夫人的陪房,到底是什麽事竟要她親自過來?大半夜的真是蹊跷。

周瑞家的領着雪雁,見她一言不發,一句不問地,便開口說道:“今兒跟林姑娘過來的月棠投井死了,太太正為這事鬧心呢,你凡事都小心些。”

雪雁怕周瑞家的起疑,忙道:“這些嬷嬷提點。只是不知道月棠姐姐怎麽突然就沒了?我昨兒還見她了呢!”

周瑞家的便又仔細地說了一遍。

雪雁心裏明白,也沒忘了給周瑞家的拜謝,畢竟是王夫人的陪房,少不得要尊重些的。

雪雁邊走着邊想了一大串的臺詞,想着王夫人那樣一個吃齋念佛的人,就算裝也不會太為難自己吧!擡眼已到王夫人平日歇息的地方,正是東南三間小正房內。王煕鳳已經站在裏面了。

雪雁忖度自己此次怕是要受訓斥了,便愈發的謙卑,道:“給太太請安,奴婢來遲了請太太責罰。”

王夫人想着周瑞家的開路上定是把事情都說明白了,遂冷笑道:“安?這府裏什麽時候消停過?你同月棠都是打那邊府裏過來的?”

雪雁道:“是。”

王夫人又道:“俗語有雲:上梁不正下梁歪,如今她做出那等沒臉面的事情,豈不是打你們姑娘的臉面?連你怕也是年輕不知事的,不如打發了配給小厮。”

雪雁驚恐萬分,忙道:“回太太的話,月棠雖是姑娘帶過來的,卻從未在身邊伺候,因侍奉不周遂一直在雜役房那邊,并不與姑娘相幹。太太明鑒,姑娘管教下人一向恩罰分明,斷不會出這樣的岔子。”雪雁說的時候手掌裏握滿了汗,渾身顫粟着,卻不得不賭一把。

正想着,只聽王夫人沉吟半天,方向王煕鳳問道:“果然如此?”

王煕鳳這才敢回道:“回太太,這個确有其事。那丫頭是後院管下人的顧媽調配的,說是原先病了,不适合放在林妹妹屋子裏,便安排在雜役房。與情分上雖還是林妹妹的丫鬟,份例也在那邊,卻只是一個粗使丫頭罷了。”

王夫人道:“竟有這樣的事,如何不回我?”

王煕鳳忙解釋道:“原不過是個小事,想着她病好了再調回去,仍舊伺候林妹妹的。便沒打擾太太清淨了,是我的錯漏。”

王夫人眉頭稍松展些,心想原是我錯怪林丫頭了,遂道:“即如此,便由安分些,別再冒出些幺蛾子,明兒回了你們姑娘,那月棠一時不妨,不小心落水了。”

雪雁道:“是。”

說畢,便随着王煕鳳退了下去。一路上,王煕鳳又多囑咐了幾句,雪雁方才回去,一顆心落地。

周瑞家的見沒了外人,便道:“太太今兒格外開恩些。”

王夫人道:“你今兒沒見那甄三姑娘對林丫頭喜歡的樣,她的意思許就是甄府的意思。如今林姑娘到底還是個姑娘家,身子又弱,這些事到底也算不上她的失策,罷了。”

周瑞家的道:“太太說的是。”

王夫人道:“這種不幹淨的事別讓老太太知道,趕緊處理了。林姑娘那邊也好生安慰着。前幾日大小姐從宮裏送出一盒娟紗攢錦的宮花兒,等甄三姑娘走了,給林姑娘送過去。”

周瑞家的應了,見王夫人有些乏,忙退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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