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攜美婢初訪林府

上回說道黛玉囑咐了些外面的事兒,王嬷嬷便退下了。

正值雪雁帶了各管事婆子過來,黛玉與衆人又商議一番,定下了制,這才都心悅誠服地散了。

雪雁因看到黛玉似有倦色,便取了披風給黛玉系好,方要扶着回去。擡腳之間,聽聞外面小丫頭傳報道:“有個媽媽要見姑娘,像是有話要說。”

雪雁聞言,又見黛玉點頭,遂道:“叫進來罷。”複又将黛玉扶到座上。

原來,這婆子便是新上來打理後院的掌事周婆子,這個婆子與早時被趕的戚婆子向來交好。因受了那婆子所托,又怕林黛玉當衆給她沒臉,遂諸事作罷,才敢過來。

人雖說老實巴交,卻是個沒成算的。想着,這林黛玉左不過是個沒出閣的小姐,臉皮又薄,略求一求便沒有不是的了。滿心篤定地就上門來了。

小丫頭從外面引了進來,這周婆子便隔着屏風回了話,還特意強調道:“她到底是有些能耐的,原是懷王府的大管家婆子,又在南安王府做過差事,姑娘給那個機會,別教出去了罷。”

這婆子見黛玉半天不反應,只當是有戲,心中暗喜。

雪雁卻看得真真的,林黛玉一聽懷王府這三個字,頓時神色肅然。

自來到京都,雪雁雖跟着黛玉在賈府未曾出門,卻也聽府裏多事的提到過:

南安王府與懷王府素來不和。

懷王去年六月企圖篡位,京都上下十幾個官員被牽連。秋後斬首,如今合府男子皆發配寧古塔為披甲人奴,女眷充入官坊。所有仆婦皆于長街變賣,幸運者或入權貴府中為奴為婢,不幸者便被賣去煙花之地,受盡屈辱。

雪雁方才聽說,那戚婆子便是懷王府裏得臉的,不知怎的卻又被南安王府買了,後來又被打發了出來。機緣巧合竟又到這邊府裏來。不由得心中一緊,和謀權篡位的人沾染了,可是大忌諱。

又不由得慶幸,幸而今日一早,黛玉查帳。發現府裏的庫房有些虧空,便是這戚婆子從中作祟。所謀金銀又說不出去了哪,黛玉遂才借着由頭打發了出去。

黛玉卻尋思着,當今聖上仁德嘉孝,最恨兄弟謀權篡位之事。自那事之後,皆無人敢明着提那件事。這戚婆子既是懷王府的人,又過了南安王府的手,必是知道什麽秘密。

林黛玉才不得不又小心思量,必不能給父親招了煩惱才是,遂道:“此事休完再提,退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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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婆子,偏不死心,只一味地求着雪雁道:“雪姑娘也說句話兒,誰不知道,咱家小姐最是良善體下的…”

雪雁因知道內情,心裏早就恨不得了結了這事。

忙拉了那嬷嬷出去,輕聲道:“我原不該多嘴,只是這位媽媽你也忒沒趣了。饒是來求個恩典,也要看菜下碟子才是。那桂嬷嬷即是在南安王府當差的,何以被遣了出來,你卻是不知情麽?如今又在這府裏興風作浪起來,你當誰沒長眼?”

那婆子原本滿心篤定,聽了雪雁的話,頓時也疑心起來,又瞄了黛玉一眼,連忙悄聲道:“小姐可是生氣了?”

雪雁站在院子裏,嘆了一口氣,道:“主子的心意要由咱們做奴才的揣摩着,你說話做事也略長長心思。別一味只顧着拿了東西,便要幫人說話,也不顧個因果?幸而姑娘性子最好,下次可別再犯糊塗才是。”

那婆子本被雪雁說着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忙讪讪地應了,出了院子。

雪雁複又進去,聽黛玉道:“她在府裏的風評如何?”

雪雁略想了想,笑道:“後院管漿洗的周媽,人倒老實,就是做起事來沒算計,又愛貪點小便宜。”

黛玉沉吟片刻,才道:“那幾條規矩可訂好了?”

雪雁從一旁櫃子裏取出好幾頁紙,道:“就是這些了,那會說了便叫着小丫鬟寫了出來。”

雪雁見黛玉起身,連忙扶着,只聽她柔聲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罷。府裏如今要立個規矩,便由幾個掌事嬷嬷起,也該做個樣子,給衆人瞧着。”

雪雁答應着,遂收了紙張。先扶着黛玉回房,又到各處囑咐一番不提。

不過幾日間,由桐嬷嬷起到周婆子,一日裏将那府規翻來覆去地念。又打頭監察衆人,吃了不少苦頭,也漲了教訓。底下人看着愈發聞風喪膽,不敢不用心。林府上下井井有條,雖頗有微詞,衆人做事卻果然更勤謹了許多。

這一日,雪雁正取了些許茶葉,往黛玉的住處蝶衣館過去。卻看到遠處林四家的給孫富家的遞了什麽物件,又見孫富家的便自己這邊過來,便走上前,陪笑道:“孫奶奶平日裏也不得空,今兒可是有事?”

那孫富家的笑道:“雪姑娘正好在,便将這拜帖帶給小姐罷。”

雪雁拿起一看,卻是甄府三小姐的拜帖,便笑着道:“辛苦您老人家跑這一趟了,我這便過去。”

說着便接過盤子,托了行至蝶衣館。

“姑娘,奴婢這兒有個好東西,你瞧了必定歡喜的。”雪雁故意打起啞迷,想着林黛玉知道甄蕊要來必定高興。

黛玉擱下手中的刺繡,淡淡地笑道:“聽說你這幾日在小廚房折騰着做什麽水晶蜜糕,折騰得柳衣,萱兒幾個連頭發差點兒都燒了,可是終于做好了?”

雪雁被揭了醜,便有些臉紅,索性藏了拜帖,笑道:“奴婢不過是看端午快到了,想做點新鮮的給姑娘嘗嘗。姑娘若是再打趣奴婢,奴婢便不告訴姑娘,明日誰要來府上?若是姑娘失了禮,奴婢再不管的。”

黛玉聽雪雁的意思,卻是有人要上門拜訪。心思一轉,不過那幾個人,便也猜了個大半,遂起身,故意問道:“這有什麽?王嬷嬷早就知會過了。你也不用遮掩的。”

雪雁頗覺驚訝,連忙跑到黛玉面前,道:“姑娘又诓騙奴婢?拜帖才送了來,王嬷嬷怎麽可能…”

話未說完,手中的拜帖早被黛玉搶了過去。黛玉指了指臉,笑道:“果然是個蠢丫頭,明知道我騙你。還上當呢!”

雪雁起的跺腳,只嘟着嘴道:“姑娘盡可拿奴婢取笑便是了,反正姑娘是主子,奴婢又不敢怎樣!”

黛玉掩了笑,扯了雪雁的衣衫笑道:“可是生氣了?”

雪雁道:“奴婢不敢。”

黛玉遂拉着雪雁坐下,笑道:“原是一同長大的情分,在外是主仆;在內我卻一直拿你當姊妹的,什麽奴婢不奴婢的。”

雪雁聞言一愣,随即笑道:“姑娘言重了。”

原來雪雁自打回到林府,便早已有了打算,心想總不能一輩子做個丫鬟吧!便想着如何立個功勞,說不定林如海一高興便還了她的賣身契了。

此時一聽黛玉心中所想,竟有些感動。她一直以為,林黛玉于自己只是主仆的情分,卻沒有姐妹之心的。如今倒又生出許多舍不得來,仔細一想,在林黛玉身邊做個體面丫鬟也沒什麽不好的。先積攢些積蓄也好,遂又回轉了心思。

雪雁本就擅于刺繡,心思巧妙,連霓裳在世時都贊不絕口的。如今便與黛玉一人一頭,繡起了這副錦繡山河不提。

次日,甄蕊果然只帶了随身兩個丫頭過來了,黛玉自然喜不自勝。

二人于水榭裏吃茶賞蓮,像是說不完的話兒似的。

甄蕊自然是多有抱怨,道:“玉妹妹竟病的那樣重,也不教人知會一聲。若不是我們太太昨兒說起府上的喜事,我竟什麽都不知道了。”

黛玉道:“昔日之事已去,如今如意順遂,才是最要緊的。我這幾日正想着你呢,你就來了。”

雪雁上好了茶水,也笑道:“三小姐常來便好,如今我們小姐在府裏拘着可悶壞了呢!昨兒聽說你要過來,急着便教人備好了房間,就等着三小姐到呢!”

黛玉笑道:“這丫頭越發沒規矩了,還不自己爬出去,領了二十大棍!”

甄蕊道:“我倒喜歡這丫頭張馳有度,你若是不要,我便要了去。”說着便将雪雁拉了過去。

黛玉起身,探了探身子往後看去,笑道:“咦!你今兒倒多帶了一個俊俏丫頭過來,倒要把你也比下去了。”

那丫頭聽林黛玉誇贊,眉眼彎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只聽甄蕊起身笑道:“這原是我前些日子在拐子手裏救下的,那些人下手忒狠了,當街便又打又罵的!又阻了薛家的車馬,這丫頭險些被他們給打死!我正巧從廟裏回來,便救了回來,給了幾個錢也便罷了。”

黛玉聞言卻不由得想起當日救雪雁的情景,遂拉了過來細細打量。

只見細白的手臂上好些鞭打的印記,不由得心疼道:“生的這樣好,卻也是個多災多難的。今年幾歲了?家裏可還有什麽人?”

那丫頭答道:“家裏的事都記不得。”

雪雁聞言卻是一驚,便有心走上前也打量了起來:

只見這丫頭杏眼彎彎,眉間露出一點紅痣,襯得肌膚雪白,頗有些妩媚。

不由得腦海裏冒出原着裏,周瑞家的去薛姨媽初遇到的那個丫頭——可不是香菱!

因想着如今她竟未被那薛大傻子收房,便還是甄英蓮了。

遂向黛玉,甄蕊行禮說道:“我認得她,竟是姑蘇鄉紳甄家的英蓮小姐。”

黛玉與甄蕊俱是一驚,皆道:“果然如此?”

雪雁遂道:“老爺原籍亦是姑蘇,興許認得也未可知,姑娘不如前去一問。必然明白無虞的。況那甄家小姐眉心胭脂痣豈是別的冒充得來的?”

黛玉聞言便讓雪雁照看着甄蕊,由丫鬟柳衣扶着,帶了那丫頭自行前去了書房。

半晌回來,拉着英蓮向衆人笑道:“真真是奇事,果然是了。”

甄蕊也起身笑道:“原來我竟是白白教一個大家小姐伺候我?可真是折煞她了。”

那英蓮笑着行禮道:“連我竟也不知,正要謝過三姑娘的救命贖身之恩。”說着便要福下去。

甄蕊連忙扶起,道:“休再提舊話。你本又不是府裏的丫鬟,如今你既然得知了身世家庭,不過和我一樣的。何須多禮?”

黛玉也笑道:“可不是?只是要拘了英蓮姐姐了,不知蕊姐姐可舍得?”

甄蕊疑惑,道:“這又是什麽說法?”

黛玉于是将林如海的話又複述一遍。

甄蕊即道:“竟有這樣巧兒的事情,林伯父與甄伯父早年竟是故舊!如今留了她在府上也是應該的。不過一句話的事情罷了,自然無礙。”

黛玉笑道:“如此卻要煩你操心了。”又向英蓮笑道:“如今父親遣了人去姑蘇,你暫時便住在府上,皆是一樣的?”

英蓮自幼被拐了,每日裏打罵怕了的。前幾日蒙甄蕊所救,剛剛又得知自己的身世,已是欣喜萬分。

再加上林如海說要拿她作義女,留住在府上,頓時流下淚來,哽咽道:“全憑姑娘做主。”

黛玉自小沒個姊妹,如今巴不得英蓮一處做伴了,忙道:“本是自家姊妹,姐妹相稱即好。”英蓮答應便姊妹相稱起來。

此時甄蕊細想,這甄英蓮三個字竟是犯了府裏老爺的名姓,遂道:“這‘英蓮’二字不好,聽着像是‘應憐’!不如改個名字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英蓮逃脫呆霸王,可喜可賀-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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