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見鄉下來小村姑的氣質。
“這就是滿月吧。”齊老夫人和藹看着謝滿月,朝着她招了招手,待她到自己面前,更看仔細了,笑着打趣謝老夫人,“哎呦老姐姐,你家藏的這麽俊俏的姑娘,今天才帶出來瞧,是怕讓人給搶走自己當寶了不是。”
齊老夫人這一問就是屋子裏坐着的幾家夫人好奇的,謝老夫人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手,“就是我那三兒的孩子,找回來了。”
齊老夫人看了一眼旁邊侍奉的丫鬟,繼而重複着一句話,“找回來了好,找回來了就好。”等丫鬟把東西拿上來,齊老夫人從裏頭拿出了一對兒的小金镯,直接套在了謝滿月的手上,“好孩子,這是姨婆送你的。”
謝滿月看着這镯子眼神微閃,擡起頭甜笑着看齊老夫人,“謝謝姨婆。”
“你看這丫頭笑着。”齊老夫人摸了摸她的頭對謝老夫人道,“在這兒坐會,我讓人去把孩子抱來給你瞧瞧。”
謝初華她們和齊老夫人請安,齊老夫人挨個兒都喜歡的很,也沒冷落着誰,送出的東西也十分客氣。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婦人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奶娘,懷裏抱着剛滿月的孩子,謝滿月擡頭,看到了一張熟人臉,陸凝雪。
“把孩子抱過來瞧瞧。”齊老夫人比謝老夫人年輕許多,身子骨好,從奶娘手中接過孩子遞給謝老夫人看,襁褓中的孩子緊眯着眼,肉嘟嘟的十分可愛。
謝老夫人塞了個小紅袋到孩子的衣襟裏,這邊陳氏拿了一塊金鎖片到面前給襁褓中的孩子挂上,一圈看下來,身上頓時戴滿了東西。
興許是屋子裏太吵了,孩子醒了過來,張大眼睛看着,似是在瞧面前的人,齊老夫人對這個曾孫喜歡的緊,即便是這個孫媳婦讓她不滿意,擡頭看陸凝雪,“不是說祁家要來人。”
陸凝雪恭敬的很,“幹爹還沒回來,祁家那邊一早派人送了禮過來。”
正在逗孩子的謝滿月倏地擡起頭看她,幹爹?誰是她的幹爹。
陸凝雪接觸到滿月探究的神情,嘴角微莞,沖着她暖暖一笑,謝滿月咧嘴一笑,轉頭看謝老夫人,“祖母,這個祁家是不是之前您說的祁大将軍家啊?”
“沒錯。”謝老夫人點點頭,謝滿月心中更是一驚,祁家和陸家并不熟識,父親怎麽可能會認陸家的女兒為幹親,她在世的時從未聽說過,除非是在她過世之後,可這也不可能啊。
看着陸凝雪一臉對祁家熟稔的神情,謝滿月壓下了心底的疑惑,等到前頭齊夫人來請,一行人去往前廳,謝滿月跟着謝初華她們到了孩子們呆的花園中,她問及夏堇,“夏姐姐,陸家和祁家關系是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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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堇搖了搖頭,“不曾聽說兩家人有什麽關系,不過這兩年走得挺近。”
“那齊夫人怎麽會是祁大将軍的幹女兒呢,在村子裏,也得是兩家人有些關系才會這樣。”謝滿月走慢了些,好奇的看着夏堇。
夏堇笑着解釋,“聽聞那齊夫人未出嫁時和祁家小姐是閨中好友,關系親密的很,祁家小姐出事後齊夫人前去奔喪時還幾度哭暈過去,祁大将軍就這麽一個女兒,興許是為了念想,見齊夫人與祁小姐這般親密就認了她做幹女兒。”
謝滿月眼底閃過一抹古怪,她怎麽不記得自己有過名叫陸凝雪的閨中好友,她們是認得沒有錯,十二歲那年她回兆京後認識了陸凝雪,參加宴會時有過數面之緣,謝滿月也曾出手替她解圍過幾回,但兩個人的關系遠稱不上是閨中好友,平日裏更嫌少有單獨的走動,她意外身亡時陸凝雪來祁家奔喪已經夠奇怪的了,怎麽可能還哭暈過去。
“陸家和齊家的親事,聽聞還有祁大将軍在其中助了一把,否則以陸家的家世,齊老夫人未必看得上。”夏堇說完,謝滿月臉上的神情已經不知怎麽言喻了,陸凝雪這一招還真是高,左右祁家大小姐祁玥已經死了,難不成還能從棺材裏跳出來說她是個騙子不成。
“那這齊夫人可真是福氣呢。”謝滿月笑了笑,夏堇點頭,“是啊,齊家和陸家親事定下後祁家還送了陸家頗豐的添嫁,兆京都在傳呢,齊夫人是個有福的人,這回齊家添新,祁大将軍雖不在兆京,送的禮肯定是不會少。”
謝滿月硬生生停住了腳,思緒來回轉着,耳畔又是夏堇的聲音,“齊夫人待祁大将軍也是不錯,外頭都說她是替祁家小姐在盡孝道。”
謝滿月心裏頭堵着一口氣,适才滿腔的怒意被夏堇後來的那句話給澆熄了下去,緊捏着的拳頭松了松,謝滿月語氣裏添了一抹輕松,邁步往亭子那邊走去,斂藏着神情,“那也是,齊夫人孝敬祁大将軍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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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滿月而後在宴會時又見到了齊夫人帶着孩子出來見客,遠遠的看到齊家少爺出現,夫妻二人站在那兒,郎才女貌,着實是般配的一對。
陸凝雪生的很美,嬌小可人,柔柔弱弱的惹人疼愛,她微倚着齊皓軒,也不能倚的太明顯怕齊老夫人看了心中不喜,從奶娘手裏接過孩子,和齊皓軒一同笑着與今天前來的客人打招呼。
謝滿月淡淡的收回了視線,兩年後再看到齊皓軒時心中早已經沒感覺了,唯一在意的是一些身份。
只是投注在陸凝雪身上的眼神多了幾抹,爹又不傻,怎麽會讓她給诓騙了?
彌月宴後他們又在齊家呆了片刻,齊老夫人與謝老夫人有不少話說,把幾個孩子帶到花園暖閣內,謝初幽靠坐在窗邊神情裏顯露出幾抹無聊,“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祖母不容易來一趟,定是有許多話和姨婆說。”謝初華此時是個大姐姐該有的模樣,端坐在那兒,見謝滿月有些失神,關切了一句,“滿月,你怎麽了。”
“沒見過世面吓着了吧。”謝初幽扭頭過來刺了一句,“連哪個祁家都不知道。”
“所以往後三妹你得多帶着我一塊兒出去走動才行,這兆京中有什麽人家得記住的,你也得告訴我,比如那祁家,陸家,否則別人說了我的不是,丢的可是整個謝家姑娘的臉。”謝滿月噙着笑着慢悠悠的說着。
謝初幽臉色一峻,“陸家有什麽好知道的,齊夫人就是個狐媚子。”
謝初幽臉上那小然憤懑的樣子十分有趣,謝滿月憋着笑,“此話怎講。”
謝初幽一臉‘你無知’的神情,“她家世又不好,能嫁到齊家又不是得了姨婆喜歡才進的門,就是狐媚子,引的軒表哥喜歡她。”
七歲大的孩子說起這一套話來竟是頭頭是道,謝初幽小臉上滿是認真,“她和祁家小姐那麽好,怎麽人家去世半年不到她就和軒表哥定親了,我娘說了,往後千萬不能和這樣的女子交好,會吃大虧的。”
在謝初幽眼底,齊夫人陸凝雪就是在好友死後接收了人家未婚夫不說,連着人家的父親都一并認了幹親,便宜占盡,還沒人說她不是。
可這些話,從她口中說出來未免違和,不過是剛剛認全了字的年紀,臉上盡是青稚,還要老氣橫秋對多年後的婚嫁品頭論足,謝初華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三妹,不可以這麽說齊夫人的事。”
“有什麽不能說的,她就是沾了祁家的光麽。”謝初幽癟了癟嘴,撅過臉去。
“二妹,你初來兆京不知曉,外頭傳的一些東西未必是事實,謝家與齊家素來交好,祖母和姨婆也是如親姐妹一般,關于齊夫人的事,三妹的話你不必在意。”謝初華轉頭看謝滿月,溫溫和和的解釋。
謝滿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花茶,神情顯得無所謂,“大姐姐放心,我只是好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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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齊老夫人院子這兒正說着另外一樁事,齊老夫人遞了一張帖子給謝老夫人,“老姐姐,前些日子康王府托了人送的這張帖子,他家的二公子如今也有十八了,年紀輕輕出去外任,是個了得的年輕,明年回了兆京正是要議親,我瞧着啊,和青兒正合适。”
☆、008.好女婚嫁難(上)
? 謝老夫人合上帖子笑道,“是個年輕有為的。”論起家世,康王府的二公子,與謝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誰說不是呢,他也是憑着自己的本事,在外幾年,功績也是不錯,要不然就算是這帖子再多我也不會拿給你看。”齊老夫人又細說起康王府二公子的為人,不論是外頭的評價還是從康王府裏傳出來的,秉性都是好的。
謝青衣的婚事一直是謝老夫人記挂發愁的事,不是說女兒沒人要,而是登門說親的人多,看上的沒有。
如今齊老夫人又擺了這個,謝老夫人瞧着合适,心中也起了意,“我回去打聽打聽。”
“行,你啊回去再打聽打聽,到時候派個人來和我知會一聲。”齊老夫人拍了拍帖子,兩個老人家坐在一塊兒又說了些其他的,離開齊府時已經是傍晚。
回到謝家後謝老夫人即刻就派了人出去打聽,康王府在兆京外的回城,來去半日的功夫,三天後消息就送回了謝家。
謝老夫人和大兒媳婦說起此事,對康王府二公子的為人尚算滿意。
“十五歲就過了應試,想必也是個聰明有才識的,青衣她平日裏不也喜好風雅頌,與那康王府的二公子一定能相處的來。”就算是再多人踏破門檻一樣的前來求娶,熬到了十六歲尚未說親,也不是什麽好事,陳氏巴不得小姑子趕緊嫁人。
“是不錯。”謝老夫人點點頭,“模樣也是周正。”
“不是明年開春就能回來,以康王府的關系,在兆京得個差事有何難的,娘,好姻緣也得及時看準了定,康王府托了齊老夫人那兒來說,想必也是有這意向,這事兒還是早定了的好。”
陳氏這麽說謝老夫人便有些不樂意了,“及時看準了定什麽,難不成青兒她還會嫁不出去,等明年回來了再定這親事也不遲。”
“娘,話不是這麽說。”陳氏撫着她後背勸道,“您想啊,如今那康王府是一門心思想與我們謝家結緣,但若等到明年,咱們一沒說不二沒回應的,別人以為咱們故意拖着呢,誰家說親不是圖個你情我願大家和樂,若是因此起了些芥蒂,豈不得不償失。”
這道理謝老夫人明白,人不是嫁不出去,但好的也不會就在那兒就等你一個,“等侯爺回來再看看。”
“哎。”陳氏扶着她回內屋,又提起另外一件事,“娘,連着數天好日頭,玉溪閣那裏已經收拾妥當了,瞧着這天兒還能好上幾日,趁着時候可以讓滿月搬過去。”
“這麽快。”謝老夫人坐下後顯得有些意外,陳氏笑了,“娘,今個兒都月中。”
算起來孫女回來都已經差不多一月時間,謝老夫人原以為玉溪閣那兒還得收整上一陣子,沒想到這麽快。
也是能猜想兒媳婦這麽快辦妥這事的緣由,謝老夫人讓李媽從櫃子裏拿出了個匣子,打開來裏面放着四錠白銀,“既然收拾好了,你拿這銀子去把屋子裏的東西都添置新的,別拿府裏舊的換。”
“那這銀子也不該由娘這兒出。”陳氏眼角微抖了抖,玉溪閣那裏如今添置的東西也不算是舊,只是府裏有的就用着了,沒去外頭買新的而已。
“拿去,你掌這中饋,也不能讓你為難。”謝老夫人揮了揮手,李媽把匣子遞給陳氏,陳氏也只得收下,“那我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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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起後謝滿月得知此事,前去祖母那兒請安,謝老夫人正吩咐李媽尋丫鬟的事,瞧謝滿月進來了,拉過她問,“這段日子何媽照顧你如何。”
“挺好的。”謝滿月說了一遍何媽一天做的事,謝老夫人笑了,“那就讓何媽跟着去,再把夏堇給你,等會兒你自己挑幾個丫鬟。”
“用不着這麽多人。”謝滿月輕嘀咕了聲。
謝老夫人不贊同地看她,“就得這麽多人,往後你出去了身邊定是得跟着一兩個服侍,底下的人有底下人的教法,你做主子的不可與她們太親近,得端着架子。”
“她們欺負不了我。”謝滿月揚着笑得意的看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被她逗樂了,“傻丫頭,你四叔可說了陳家村的事,哪有姑娘家鞋子都不要了和人打架的,往後是萬萬不可,你得治得住她們。”
謝滿月懵懵懂懂的不太理解,謝老夫人摸了摸她的頭,“你這麽聰明,往後就知道了。”
在鄉下生活了九年的謝滿月經歷一個月填鴨式的教導,對如何制住下人這一點,她自然是不能融會貫通的運用,只是今後的日子還長着呢,還有謝老夫人提點着,并不太擔心。
李媽很快帶着十幾個丫鬟到了梧桐院,謝老夫人讓謝滿月自己出去看,這都是從牙婆那兒買來後進府教了幾個月後才往各院分配的丫鬟,七八歲的年紀,其中還有幾個十來歲的。
謝滿月只需要挑四個周身伺候的丫鬟,其餘的府裏都已經安排妥當。
“二姑娘,您看着挑,往後都是伺候您的人。”李媽笑着讓她自己挑,帶來前她已經都看過一遍,心中有數。
謝滿月走下臺階,看這十幾個人問,“你們誰識字。”
有三個丫鬟舉了手,謝滿月的視線落在中間那個身上,七八歲的年紀,生的圓嘟嘟的十分讨喜,“就你吧。”
之後謝滿月又挑了三個,挑完之後人由夏堇帶下去,謝滿月回到了內屋捱到謝老夫人身旁,“祖母,我挑完了。”
“可還中意。”謝老夫人摟着她,謝滿月點點頭,“挑了個識字的,她可以陪着我去姑姑那兒,還找了兩個力氣大的,每天早起端水做活,不能太病弱了,最後我還挑了個機靈的。”
聽着她童言稚氣的話,謝老夫人笑着打趣,“你怎麽知道她機靈。”
“看她眼睛啊,祖母,她眼睛轉啊轉的那麽靈活,肯定機靈。”謝滿月說的一臉篤定。
謝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臉,“對,我們滿月啊也是個機靈的,看這雙眼睛,最機靈。”
“李媽讓我給她們取名字,我認字還不多。”謝滿月後來想了想,春耕有農忙,家裏都是照着時節來的,幹脆就用節氣給四個丫鬟取了名。
謝老夫人聽她掰着手數着,還是挑着最好聽的給她們取名,笑的合不攏嘴,抱着她連連說着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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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滿月帶去玉溪閣的人就這麽定了下來,陳氏那邊其實也安排了人,只不過經由到了謝老夫人這兒都給回了,往後是貼身照顧的,自然得是先認了主的好。
第二天一早謝滿月就帶着這個取名為谷雨的小丫鬟去了栖鳳院,謝青衣早早就準備妥當了,閣樓裏焚了淡淡的檀香,謝滿月一進去,沒瞧着桌子上的筆墨,卻看到那兒架起來的兩架古琴。
“往後隔天教你習字,這之中我教你琴棋書畫,學一段日子你總能挑着一樣喜歡的,屆時再給你請師傅回來。”謝青衣覺得侄女很聰明,既是聰明的就不該浪費了,能培養出一些才識來最好不過。
可謝滿月看着那古琴卻有些發慫了,認字她本來就會,裝着不會學的快一些,不日就能趕上,可這琴棋書畫,過去可真是把她折騰的不輕。
擡起頭看謝青衣,謝滿月喊了她一聲正欲拒絕,謝青衣已經過來拉起她的手走了過去,讓她坐下,牽着她的手覆在了古琴上,指尖一勾,清脆悅耳聲響起,謝青衣看着她一雙生的漂亮的手,懷念着口吻,“你這雙手和你娘的很像,我還記得當年家宴時,你娘彈着一曲西風月,你爹他吹簫伴奏,那一幕,至今難忘。”
謝青衣對謝滿月充滿了期望,仿佛是要她成為兼備父母德才之人,松開了謝滿月的手,謝青衣坐到了旁邊的墩子上,雙手輕落于琴上,第一聲出,繼而那樂聲如流水一般從她指下躍現。
一曲畢,爐子裏的熏香還在冉冉升起,餘音繞梁,謝滿月低頭看自己手下的古琴苦笑着,這回是真逃不過去了啊。
屋外一個丫鬟匆匆入內,謝青衣神情微淩,“不是吩咐過了,不許進來打攪。”
丫鬟低着頭,聲音很輕,謝滿月還是聽見了,“小姐,聽聞那康王府請了人前來送帖子了,是替康王府二公子來的。”
謝青衣帶着丫鬟到了閣樓外,餘下的話謝滿月聽不見了。
再見到謝青衣進來,她已經是如常的神情,笑着從桌子上拿起了一本詩集交給滿月,“今天先到這兒,你拿回去看看,明日還是這時辰過來。”
謝滿月乖乖起來,帶着谷雨離開了栖鳳院,回到梧桐院時,謝滿月見到了到訪的客人,康王府金家二房的夫人。
分家後金家大房繼承王府,二房留在兆京,齊府那帖子也是金夫人送過去的,眼看着等了好幾天,金夫人幹脆到謝家來拜訪這一趟,饒是求娶,誠意也得足一些。
謝老夫人讓謝滿月和金夫人問安,之後何媽帶着她回了內屋,門口和堂屋也只隔了屏風,堂屋中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傳進謝滿月的耳朵裏,她幹脆拿着詩集,直接坐在了門口附近的桌子旁,要聽也得聽全了才是。
何媽笑着替她把點心端到了桌子上,謝滿月舉起詩集,眼神在書上,耳朵可緊向着堂屋呢。
康王府的誠心求娶的态度也是讓謝老夫人覺得舒服,打聽來的人品秉性都不錯,又和謝侯爺商量過得知這其中利害,謝老夫人看着金夫人,“咱們都是盼着好的,你且先回去。”
這算是半應下了這件事,金夫人笑盈盈的又和謝老夫人聊了些其它,留下擡過來的上門禮,離開了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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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兩家人都覺得這婚事能成時。
金夫人前來拜訪的第四天,謝老夫人準備着派人去齊家和齊老夫人知會一聲,由她出面去應這事時,一直安靜什麽都沒說的謝青衣忽不答應了。
☆、009.好女婚嫁難(下)
? 其實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早在一年前,謝青衣剛剛及笄時就有一樁很不錯的婚事擺在謝家眼前,門當戶對不說,男方秉性還十分的好,家中有祖上傳下的規矩,娶親七年無後方可納妾,可當時謝青衣也沒答應。
梧桐院的堂屋內,謝青衣坐在那兒,依舊是溫溫柔柔的十分端莊氣質,可眼底的堅持也是不容置疑,她看着謝老夫人,“娘,女兒覺得這康王府并不是什麽好歸宿。”
“嫁的不是康王府,是康王府的二公子,将來那康王府也是由世子繼承。”謝老夫人勸着她,“青兒,娘何時不為你好,這婚事錯不了,年紀輕輕的有這作為,又是個肯擔當秉性好的,将來也是會待你好。”
“他是個有擔當的。”謝青衣不否認康王府的二公子這品德,卻又搖着頭,“他讓賣身葬父的姑娘留在府中,雖說沒碰也沒說要納妾,可是娘,清白姑娘在他府上一住就是一年多,他到底是要自己納了做妾還是要把人家給嫁出去呢。”
短短四五日的功夫,謝青衣就把康王府二公子的為人給打聽了個透徹,連着外任這兩年的事兒都給打聽了清楚。
謝老夫人也知道這件事,只是她和女兒的看法不同,“這不正是說他是個心善的,早時金家夫人也說了,那姑娘如今十三四的年紀,明年回來是不會帶來兆京,尋個合适的人家給點嫁妝就嫁了,沒想納妾。”
“娘,若是她定是要跟着來呢,他是不是就也随了她帶回兆京,若是這姑娘尋死覓活要留在府中,最後不也随了她。”謝青衣神情淡淡的,說的并不是關乎自己的事,“娘,善心是沒有錯,但也有分寸,一個男子獨身外任,起了善心施了銀兩那是好事,但不該姑娘在門口求了就讓她進府,不該姑娘不肯走就繼續留着,那只是一個罷了,往後再有這樣的事呢。”
康王府二公子初到時見到這可憐的姑娘賣身葬父,起了善心就給了些銀子,讓她安葬了父親,結果這姑娘就上門來報恩了,說是做牛做馬都願意,怎麽趕都趕不走,金世靖就把她留在了府中當差,那姑娘不願意走,他也就任由她了,這聽着也不是一件大事,只是謝青衣說着說着這就變成了一件大事。
“青兒,後院大事都是主母做主,留誰不留誰都是你說了算的。”一家後院,主母要發落一個丫鬟還不是直截了當的事,謝老夫人覺得女兒看的地方太小。
謝青衣卻覺得這能延伸出來的問題太多,“娘,就因為這個,往後亦是要多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在女兒看來,康王府二公子人雖好,卻不是個果斷的人。”
謝老夫人定定的看着謝青衣,随後嘆了一聲,“青兒,他們都入不了你的眼,你究竟是想嫁什麽樣的人。”
人無完人,雞蛋裏挑骨頭的哪裏還能選出中意,謝老夫人又不願意逼着女兒出嫁,這年近四十才得來的一個寶貝閨女,夫妻倆心尖裏疼着養大,到頭來,為這婚事可愁了一頭白發。
“娘,女兒的要求并不高。”謝青衣端着杯子,起伏的姿勢優雅動人,“像三哥待三嫂那樣,若是不如意的,女兒寧肯不嫁,若是家中因為我尚未出嫁影響到初華她們的婚事,我可以立女戶。”
堂屋裏半響都沒有動靜,謝老夫人恍若一下老了幾歲,最終擺了擺手,謝青衣起身行禮,離開了梧桐院。
片刻後謝滿月才冒着頭從屏風後出來,見謝老夫人懶懶的靠在那兒,輕手輕腳到她身旁,挨着她坐下。
謝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伸手攬住她,“都聽見了?”
“沒聽全。”謝滿月誠實的點頭,祖母和姑姑說話的聲音并不輕,她想不聽見都難。
謝老夫人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她的頭發,“往後你啊,可不能像你姑姑,更別像了你爹,這些性子都是随了你祖父,一個比一個厲害。”
“姑姑說爹和娘都很優秀,讓我好好學呢。”謝滿月一說完,謝老夫人笑了,“這不假,就是你爹那性子,要不是遇上你娘,真不知什麽時候才會有你。”
“姑姑是不是覺得康王府的二公子不好。”姑姑有多挑剔謝滿月這一月多來早就體會深刻了,就是喝的花茶之中連多半寸的雜梗她都不樂見,凡事都想要追求盡善盡美的姑姑,在選夫婿上更不可能馬虎了事。
“她啊這麽多年就誇過幾個人好,一個是當今聖上,一個是你爹,還有一個是雲游的詩人,如今早已歸隐山野去了。”
“姑姑一定是先看到了康王府二公子不好的地方,然後她就看不到他好的地方了。”謝滿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以前隔壁柱子家撿來一只跛腳的貓,柱子嫌它跛腳就把它扔了,其實它可會抓老鼠了,但是柱子覺得它跛腳了就比不過別的貓,不肯要它。”
謝滿月的比喻顯得粗糙,但也就是這麽個理兒,盯準了不好的地方就難看到別人好的一面,而缺點是可以無限放大的,到最後便不能容忍。
謝老夫人慈愛的摸着她的頭,語氣輕和,“就算是當今聖上都不是盡善盡美之人,待你長大了,好的壞的都得看,這邊看,還得權衡着,利弊之處都放心裏,好好琢磨。”
“祖母您不用擔心。”謝滿月起身替她捏着肩,“您說爹也是挑剔的,他就遇上了娘,姑姑也一定能遇上如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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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謝老夫人還是派人去齊家送了話,婉拒了和康王府的婚事,這邊謝滿月終于求的謝青衣帶她出去,晌午出門,坐着馬車謝青衣帶她到了集市河畔的一間茶坊。
連着許多個好天氣,趁着這時候游河的人也不少,從茶坊樓上往下望能看到許多租船游河的人。
過了一會兒,門口那兒有響動,一個裝扮明麗的姑娘走了進來,後頭跟着兩個丫鬟,看到謝青衣已經到了,笑着坐下,“剛出門時遇着些事,這才遲了。”
“我也剛到。”謝青衣替她斟了一杯茶,秦可蓉端起來看向謝滿月,“你就是滿月吧,青衣和我提過兩回,你也別叫我姐姐,叫我姑姑得了。”
謝青衣嗔了她一眼,“就喊姐姐,叫我占了便宜。”
謝滿月難得看到姑姑這麽開心,眼前叫秦可蓉的女子是二長公主的女兒明巍郡主,當今聖上是她的親舅舅,父親又是秦公府的嫡長子,身份尊貴的很,和謝青衣十分交好。
秦可蓉看起來很好相處,和謝青衣說了幾句即刻命人拿出了幾個錦盒送給謝滿月,裏面放着偌大的兩顆寶石,只打磨了邊角,底下覆着可以拿出來擺放的腳,秦可蓉笑道,“拿着玩,我是俗人,沒你姑姑來的雅致。”
秦可蓉身後的丫鬟又拿出兩封信放到桌子上,“這是新打聽來的。”
“我娘派人去了齊家,回絕了。”
“這麽快,就只那一件事老夫人就順了你的心意,虧我還派人多打聽了些過來。”秦可蓉拆開信放在謝青衣面前,指了指,“還有更有趣的事。”
關于康王府二公子的事都是秦可蓉替謝青衣打聽的,公主府裏能使的人多,消息來得也快,康王府二公子金世靖的底被摸了個透。
秦可蓉哼笑了聲,“康王府上還有個可憐的表妹呢,從小寄養在康王府,和這二公子的關系很好,與我們一般年紀,還未說親,就盼着他外任回來,我說康王府裏怎麽從未見過這麽個小姐,瞞的真是牢,要不是認識個內院出來的老媽子,誰能知道這事。”
誰家都有點私底的事,親戚中家道中落,遭遇意外從而只能寄人籬下,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秦可蓉臉上那不屑的神情瞧着是反應過度了。
謝滿月後來才知道,明巍郡主之所以這麽痛恨這表哥表妹一套的事兒,是因為她自己被坑過一回,已經定了的親事,大鬧一場後取消了婚約,從此以後她就極看不慣這些。
坐了一會兒謝滿月呆不住了,一手托腮看着謝青衣撒嬌,“姑姑,我想去集市裏走走。”
謝青衣擡頭撥正她的姿勢,見時辰還早,答應了她囑咐,“讓夏堇和碧珠跟着你去,別走遠了。”
謝滿月忙端坐身子,點頭承諾,“好,不走遠,我就去集市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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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樓,車水馬龍的集市,這兒離将軍府很遠,不過離祁家的鋪子還是很近,謝滿月朝着集市往北的方向走去,一路還停了幾回買東西,終于走到了一間挂着雙牌匾的鋪子門口。
仰起頭看到水月軒三個字,謝滿月神情怔了怔,門口迎客的夥計笑着逢迎客人。
謝滿月走進鋪子,有夥計前來招呼,謝滿月看着鋪子裏擺放琳琅滿目的胭脂水粉,轉頭看夥計,“這裏不是祁家的鋪子麽,怎麽門口的牌匾都換了。”
瞧着謝滿月雖然年紀小但衣着不俗,夥計也不敢怠慢,迎着笑說道,“這位姑娘有所不知,一年前多之前這間鋪子就被祁大将軍送給陸家小姐當做陪嫁之禮了。”
陸凝雪這名字再度越現,謝滿月眉宇微蹙,不過兩年的時間,認這幹親的身份,陸凝雪到底得了祁家多少東西,連爹給她備嫁用的鋪子都給了她。
☆、010.茶坊遇熟人
? 謝滿月挑了兩朵簪花,從這個夥計嘴裏聽到了不少關于陸凝雪的事,她過世奔喪,頭七,七七,百日,周年,陸凝雪必到,到了也必是傷心,這傷心的程度就跟死了親爹一樣,活似祁家大小姐是和她一個娘胎裏出來的。
認幹親後她也做的十分到位,祁大将軍在兆京時隔三差五去祁家看望,安慰失去愛女的祁大将軍。
祁大将軍不在兆京時,連着去年墳頭掃墓都是陸凝雪代去的,這一份情,說出去讓多少人動容了,沒了個親閨女,有個這麽孝順的幹閨女也算是彌補。
祁玥去世半年不到,陸凝雪就和齊皓軒訂了親,而後第二年成親,祁大将軍就用這間鋪子,加上一些物什送給陸凝雪陪嫁,這兩年來七七八八的東西還真不少。
謝滿月就是不信,自己爹還能傻到這份上,陸凝雪說什麽就信了,她們好沒好到那份上,外頭打聽不到,她身邊伺候的人總清楚,紅俏和茉莉兩個丫頭精的很,怎麽可能讓這事發生。
謝滿月是越想越來氣,沒把握好手下的力道,把簪花給捏扁了。
直到手心裏傳來紮疼的感覺,謝滿月松開手,看那夥計緊盯着自己,指了指已經壞了的簪花,“這個也要了。”
生怕謝滿月反悔說不要,夥計趕緊拿過去讓掌櫃的算銀子,夏堇付過銀兩後跟着謝滿月出鋪子,頂着好日頭,謝滿月的心情跟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