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循環游戲世界二

與劇痛伴随的還有窒息感,像是沉入不可見底的深淵,孤身一人,緩慢而持續地下降。

游珂猛地醒過來,劇烈喘息。周圍的說話聲和錯雜的人影交織在一起,忽遠忽近。

刀刃裹挾猩紅的血液,彙聚一滴落下去:“啪嗒——”

游珂驀地清醒,扯出個笑容,對着自己剛聽到的一句話回道:“白輝是吧?幸會,我叫游珂。”

對方突然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慘白。

旁邊的大男孩笑他:“我去,不是吧?”

他瞬間漲紅了臉,辯解道:“我暈血!”

前者沒再說話。

游珂站起來,搜尋一圈後,目光定在了站在三人之外一架桌邊的人身上。

對方看了她一眼,繼續擺弄桌上的收音機。

游珂盯着那只紅透的耳朵微微一頓,旋即屈肘将刀擦淨,叫了對方一聲,然後劈刀過去。

席沫一凜,側身旋開,卻發現游珂的目标并非自己。她在看到游珂轉向的瞬間反應過來,探身向前。

游珂近水樓臺,抄起收音機直截了當地摔到牆上,幾個翻身過去,迅速在收音機的碎片中扒拉出一張紙條。

席沫緊随其後,抽刀反磕。游珂微微側身,以背受住一擊,順勢往前走了幾步,擡頭猛地看向郝玢他們。

幾人一驚。

“郝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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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玢眼疾手快推開周楠,往旁邊踉跄退開半步,仍舊被游珂劃傷了胳膊。

席沫左手橫鞘搶到其中擋住刀勢,格到半空,右手握刀極快地在同一方向狠下三次,最後順刃滑至刀柄,用力一逼。

游珂右手被震得發顫,連退三步,又被下壓,手中的刀險些脫手,席沫卻在此刻擡腳朝她的腘窩踢去。

游珂幹脆趁勢單膝跪地,往旁邊帶空的瞬間發力躍起,跳到一扇門前拉開跑了進去。

席沫被诓了一招,站定轉身時,門已經合上,并且很快消失。

周楠眼睛瞬間瞪大了,郝玢立刻上前摸了摸那堵牆,然後搖搖頭。白輝張大嘴巴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門,門門不見了。”

郝玢一臉無奈:“大哥,我們不瞎。”

席沫盯着那扇門若有所思,周楠斟酌着開口道:“游珂的刀,和你的刀,很像。”

郝玢聞言看向席沫,後者沒什麽反應。周楠見狀繼續道:“她穿着囚衣,臉色蒼白,腳上的手腕上的傷是長期帶有禁锢造成的,并且在我看來,這個禁锢應該剛取下不久。”

而席沫的衣服看起來很新,包括背包。他幾乎和席沫同時醒來,在席沫檢查過後,郝玢也檢查過,游珂的樣子很明顯就是昏睡。所以,要不就是席沫裝睡,要不就是兩人并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情況。她們的東西很可能就是在之前的經歷中獲得的。

那麽,有很大可能,席沫和游珂是認識的。

話音落下的間隔,周楠想了很多。他甚至想到了席沫擺弄收音機時看游珂的眼神,那個眼神絕不是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游珂對席沫的态度說是不善,倒不如說是在接觸到席沫的眼神後反應劇烈。

顯然,游珂認為,席沫不應該那樣子看她,或者說,席沫不應該認識她。而剛才的過招表明兩人對對方的底細雖說不是了如指掌,但也絕不是一無所知。

很奇怪,兩個明明認識的人,卻應該不認識。

周楠眯了眯眼:所以,必然有參照事件。而放在之前的經歷中,席沫不認識游珂才是合理的。現在,游珂正是因為席沫的眼神而發現了這一不合理,才出手将收音機中的線索拿走了。

周楠不得不摘下眼鏡擦了擦,以緩解緊張感。

因為,他因此又得出一個結論,游珂一開始就知道線索在哪裏。

為什麽?她明明是最後一個醒來的,在此前他們所有人的情況都一樣——除非,游珂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更确切地說,她和席沫都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不止如此,一定不止如此,試試以郝玢那種馬路寬的神經去想想。周楠慎重地擦了第三遍眼鏡,腦子裏快速回想游珂醒來到離開的每一個細節。

游珂第一眼看得是搭話的白輝,對于別人的問題應該禮貌回答,雖然放在游珂身上有些違和,但放在其他人身上這很正常。接着她掃了一眼自己,以及郝玢。她的眼神坦白直接得露骨,像是挑釁?興味盎然?不,是一種類似于貓抓老鼠時不出意料的守株待兔——完全區別于看陌生人的眼神。

周楠抿緊了嘴唇,現在他幾乎可以證實這個更加大膽的想法了——游珂在之前見過他們。或者說,他們所有人都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席沫先前和他們的情況應該是一樣的,但席沫用某種方法,打破了這種現狀。

周楠最後擡起眼鏡看了看清晰度,在之前,他們所有人掌握的已知線索是一樣多的,但是現在,但是現在,游珂直接拿走了可能的線索。這使得他們處在了完全不對等的情況下,分成了三個圈子。

周楠要戴眼鏡的時候一頓,小聲問旁邊郝玢:“我剛說到哪兒了?”

郝玢一臉不可思議,同樣小聲道:“你在分析——”

“我知道了。”周楠點頭打斷。郝玢一噎,瞪大了眼睛,一副要找他幹架的樣子。

周楠沒看他,戴上眼鏡繼續道:“她的刀上有很多血。”

郝玢問:“你想說她進入這裏之前殺了人?”

周楠沒說話,他此刻有個和游珂拿走線索的行為相同的目的:他們想要知道席沫究竟記得多少,也想知道席沫獲得記憶的方法究竟是什麽。

席沫幾乎立刻明白了周楠的想法,回道:“我沒有之前的記憶,但我準備東西一式兩份。”

說着,席沫從背包中掏出一件風衣,和她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樣。

周楠有些摸不準兩人認識的程度,只能先擱在一邊,想另一個問題:席沫沒有記憶,但是,席沫卻有一種辦法記住了游珂。

周楠不擅長直接抛出心中所想,他更樂意旁敲側擊地觀察總結,于是擡起頭問席沫:“我們現在怎麽辦?”

席沫沒有說話,看向了一扇門。

游珂此刻正坐在一把血跡斑斑的椅子上,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晃了晃手裏的燈籠,然後放到了旁邊肮髒不已的床上。

她在等人。

她在等一個答案。

也許是等待的過程有些枯燥,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哼起歌來,一手擱在床單上打着拍子,聲音低低的,被刻意捏尖了,于是變成細啞的音色不太走心地點着調子。

“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團圓美滿,今朝最

清淺池塘,鴛鴦戲水

紅裳翠蓋,并蒂蓮開

雙雙對對,恩恩愛愛

這園風兒,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滿人間”

游珂唱了一遍,又唱了一遍。等到第三遍時,眼前的門開了。

她閉上嘴,打拍子的手從床單上移開,看着席沫走進來,眼神準确無誤地對上自己的。

游珂帶着幾分了然的微笑,挑眉招呼:“好巧。”

之後的幾人有些狼狽,但比上一次卻要體面許多。最後一個人踏進門時,游珂漫不經心地垂下眼,伸出食指比劃道:“多了一個。”

白輝擡眼掃過屋子就吓得靠在了牆上,游珂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後摞了半堵牆的屍體,以及生鏽的血跡。

“你什麽意思?”

周楠拉了郝玢一下,看向游珂:“你是說多了一個人?”

游珂眼神驀地一亮,屈指彈了彈刀:“小諸葛,好久不見。”

周楠到此終于肯定了自己那個無比大膽的想法,有些欽佩地看了眼郝玢。郝玢不明所以,但面對周楠的眼神很受用。

游珂忽然想到了什麽,問周楠和郝玢:“如果你們兩個只能活一個,你會怎麽做?”

郝玢直接擋住了周楠問:“你要做什麽?”

周楠拍了拍他的手臂,給自己騰出個地兒,推了推眼鏡道:“這是生存法則?”

郝玢撇嘴:“恐怕是她訂出來的法則。”

游珂摸着手裏的刀,沒有回答,嘆了口氣:“多了一個。”

周楠見狀繼續道:“為什麽是多了一個,不是多了兩個,更多個?”

白輝順牆坐在地上,接到郝玢的目光,疾言辯道:“我暈血。”

郝玢翻了個白眼,周楠剛要說話就聽席沫道:“奇數和偶數。”

游珂突然站起來,在一衆人紛紛警惕地情況下,向席沫走了一步。

席沫握緊了刀,游珂腳步一頓,眯起雙眼,又坐了回去,開口道:“必須死一個。”

周楠不動聲色地瞥了眼旁邊讓游珂露出微妙眼神的人,這個在他們進入第二個房間遇到的,多出來的一個人。

很明顯,這個人,也是個老朋友,有些與衆不同的,在游珂眼裏形同死物的老朋友。

周楠推了推眼鏡想,如果進入這個地方的人數本身是偶數,那麽這個人的存在無疑将會至關重要。但如果進入這個地方的人數本身就是奇數,這個人的存在将會無是多餘的。

多餘,即超過需要的,不必要的。

席沫沉默許久,搖了搖頭:“不一定。”

話音落,所有人看着席沫一步一步堅定地走開,直到最後一扇門前,又站住,回頭看了一眼。

游珂幾乎立刻坐直,繃緊了身體,直直回望過去。

接着,席沫拉開了門。

游珂看着她走進去,看着門合上,看着那裏恢複成一堵天衣無縫的牆,雙眼慢慢睜大,迸發出難以言喻的光。

周楠有些回不過神。

這個世界,每天每夜每時每刻,都有人落入地獄,有的無論長久短暫最終都被消磨成了魔鬼,半推半就地活在黑暗裏。而有的則盡管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卻保持原本的模樣,最後逃奔回到了人間。

這,大抵就是不同之處。

游珂最先反應過來,擡手摸向床上精致無比的木燈籠,伸到半空又把手收了回來。

沒有人說話,她低着頭,再一次伸出手,抓住了燈籠的花挂。

刺痛驀地自兩鬓刺入腦中,游珂頓時冷汗淋漓,臉色蒼白,持着燈籠的手也顫抖起來。

鹹汗漬痛了眼睛,她用朦胧的視線注視着燈籠中間一圈嵌合得雜亂無章的木塊,越抓越緊。

現在,她需要親自動手,在席沫給出的答案下,獨自開拓出一條路徑,把所有的錯誤撥回去。

等一切回到原來的軌道之後,已經空無一人的房間中,原本消失的門悄然出現。

席沫收回目光,看向角落裏的警員屍體,往邊上錯了錯,就看到牆面上一團被塗抹的血跡,像是寫了什麽又被擦掉了,只剩下後面一顆小小的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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