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循環游戲世界三
游珂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景物是真是假,只能感覺到仿佛有絲絲縷縷的毛針交錯釘進腦海深處。
她不得不屏住呼吸,企圖緩解,卻緊接着陷入了短暫的休克中。
也許過去了很久,也許只是一瞬間,當游珂筋疲力盡地睜開眼時,就看到被殘缺不全的建築所圍起來的方圓天地。
周楠他們從另一邊說着話繞過來,碰上坐起來的游珂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之後就圍着地上的新人開始讨論。
仍舊是白輝最先發問:“這個是新人嗎?”
郝玢答他:“估計是咯!”
游珂沒再聽下去,直接跪地爬到躺着的席沫面前,開始檢查席沫的背包。
周楠注意到了,分神不動聲色地觀察。
搜過背包,游珂轉而探手挨着席沫自上而下一寸寸摸索。
“新人”此時恰好醒了過來,問道:“這是哪兒?”
周楠收回目光,率先開口:“你好,又見面了。”
對方站起來的動作幾不可察地一頓,旋即跳開,從言語到全身的嫌棄抵觸:“呸呸呸,誰跟你又見面了?你誰呀?”
郝玢也有些不明所以,卻很快反應過來,湊上去搭住對方的肩膀:“诶喲這麽快就不認識了?”
對方推開郝玢問:“那你知道我叫什麽嗎?”
“好了郝玢。”周楠聳聳肩,轉頭去看游珂:“我們只是開個玩笑,希望不要介意。”
郝玢聞言站到周楠身邊,無所謂地撇撇嘴。白輝謹慎地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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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戒備地看着他們,然後順着周楠的目光看過去:“她們在幹什麽?”
說着,他一下子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難道——”
郝玢與白輝注意到他的表情迅速轉身,就見游珂正在解席沫的腰帶。
郝玢臉色頓時無比微妙。
躺在地上的席沫突然睜眼發力,伸手抓住游珂按在她腰間的手,同時屈膝朝對方肩膀而去。
游珂肩膀受了一擊,旋即被翻身而起的席沫壓倒在地:“名字。”
周楠眉頭一動,和郝玢對視一眼。
游珂掙紮的動作也因此停下,答道:“游珂。”
席沫聞言手勁減輕。白輝問:“你不記得了嗎?”
席沫點頭,松手鎖好腰帶站起來:“你認識我。”
白輝拿手比劃:“就是上一關卡,我們這幾個人,除了這個,都見過。”
新人不滿地叫道:“什麽叫這個?人家有名字的好吧?”
郝玢問:“那你叫什麽?”
新人嗤之以鼻地“哼”了聲:“我憑什麽告訴你?”
周楠接過話頭:“我叫周楠,這是郝玢,白輝。那位是這一關卡的新人。其實我們知道的也不多,目前來看,這似乎是個真人游戲。我們作為玩家,則需要根據得到的線索通關。”
“現在我們需要找一下線索,上一關卡的線索具體怎麽得到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但大多都在我們附近,不會太遠。”
“小諸葛,有時候聰明可不是件好事。尤其是,不到底的聰明。”游珂站起來,拍打着身上的灰塵,朝幾人身後方向點了點。
周楠猛地扭頭,發現站在後面的“新人”不見了。白輝道:“他跑了,線索在他那裏?那我們現在去追嗎?”
“追上去要怎麽辦?”郝玢說着看了游珂一眼,“萬一他再讓我們自相殘殺呢?”
游珂眼睛轉了轉,朝郝玢笑了笑,沒有說話。郝玢怒目而視,不為所動。
“也許不只一條線索。”周楠仍舊建議:“我們先找找還有沒有其他線索。”
游珂垂下眼道:“為什麽不看看在不在自己身上呢?”
周楠等人聞言統一朝席沫看過去。席沫了然,将背包扔到周楠面前,自己開始搜身。
游珂立刻擡眼,一錯不錯地看着。席沫動作幹脆利落,只在抽出腿上的匕首時忽然一頓,然後摸出一張疊成細條的紙展開。
游珂最先沖過去。周楠随後,只來得及看到紙面上一個巨大的血手印。
席沫收得迅速,游珂出手去搶,沒搶到,于是站住了。
席沫道:“在新人身上。”
游珂問:“那你為什麽把紙藏起來不讓我們看?”
席沫看着她,忽然有些臉紅,走過去,一拳砸向游珂胸腹。游珂直接趴到了地上,臉色慘白,一時沒有站起來,只微微發抖。
席沫手伸出半截,又收了回去。
衆人一時沒有說話,還是郝玢先開口道:“你一開始就在懷疑他?”
周楠不置可否:“你還記得他醒來之後我說的那句話嗎?”
郝玢點點頭:“上個游戲通關後你就跟我說過你的猜想了,所以我特意配合了一下。但看他不像是有記憶的樣子啊!”
“在面對陌生人的招呼時首先的反應是忽略,緊接着在對方流露善意後,還不經意地握了下自己藏好的短刀刀柄。到現在,我們對他一無所知,并且還沒有任何防備地讓他逃了。”
“如果他知道了線索。”周楠問:“你們覺得這個線索可能是什麽?”
席沫道:“握刀是對立,逃跑是躲藏。一個人……”
郝玢道:“反派boss?”
席沫接道:“或者是通關人數限定。”
周楠推了推眼鏡:“如果是這樣,就比較麻煩了。”
白輝忽然道:“游珂不見了。”
席沫聞言迅速掃了一圈,然後朝一個方向追去。郝玢緊随其後,周楠和白輝開始還能跟上,到三樓時已經被甩開老遠。
周楠跑了幾步就停下來,白輝也氣喘籲籲地站住,兩人前面已經看不到人影。
周楠休息一下突然屏住呼吸往窗口走了幾步,白輝問他怎麽了。
接着整個地面劇烈晃動起來,周楠擡頭就看到粗壯的藤蔓自下而出沖天而去。
游珂覺得,大概是林欣又加大壓力的緣故,導致她現在眼前的景物仿佛掉幀般,時而還摻和一些其他亂七八糟的畫面。
新人的刀勢還是很淩厲的,游珂不能耗太久,所以大幅度減少了躲避的次數。
她提着刀砍過去要跟腳時,動作慢了一拍,身體也跟着晃了晃。對方立刻瞅準時機将刀送進了她的左肩,然後拔出,轉身跑開。
游珂隐約看到旁邊有個身影呼喝着追了過去。她想要看清楚,卻覺得天旋地轉,腳步往旁邊胡亂錯了幾步,整個人猛地撞到牆上,眼冒金星。
游珂又掙紮着往前走了一步,就被拉住了。
拉住她的手強硬而不容拒絕,游珂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掙脫,于是心底本能地開始恐懼,瞬間蔓延四肢百骸。她瑟瑟發抖地側過臉,觑着那只手。
她知道,那應該是一只素白柔弱的手,手腕上一定還帶着只綠色的镯子。
然後,她看見那只手張開嘴告訴她,她一步也走不了。
游珂一下子靠在牆上,耳邊傳來細細密密的雨聲,越來越近。她隔着劉海看了看,就看到無邊的雨幕将周遭遮擋得朦朦胧胧。
“你給我帶上這個是什麽意思嗎?”有個聲音調皮地問:“是要一輩子被你拷在身邊的意思。”
游珂驀然紅了臉,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對方笑嘻嘻的,給她也帶上:“我是這個意思。”
游珂看着手腕上廉價的塑料镯子,聽對方繼續道:“我還給姐姐買了一個。我們三個人一人一個,一輩子不分開。”
那只镯子綠得像條蛇,泛着森冷的涼意,将人罩在深淵之下。
游珂突然撥開用力擲出,看着那只镯子滾出好遠,斷成兩半,真得變成兩條毒蛇,蜿蜒曲折地纏繞上另一雙纖白的手。那雙手再抓在自己的手腕上,死死抓着。
有個聲音小聲哀求:“殺了我。”
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帶着絕望與希冀,苦苦哀求她:“殺了我。”
于是那雙手抓着她的手慢慢靠過去,收緊。游珂不堪忍受地閉上眼,又豁然睜開,同時握刀甩出一個滿月。
刀刃在中途被強制攔下,發出“叮——”得一聲。
光明自碰撞處閃爍放大,映照着一片綠地,瘋爬狂長,推出一個全新的世界——林木蔥茏,草意豐沛。
席沫有一瞬的愣怔,旋即收刀接住欲倒的游珂扶好,俯身撿起一張紙。
游珂強撐着刺痛站起來掃了眼,紙上寫道:“致白輝,郝玢,苗蘭,游珂,席沫,周楠,歡迎來到游戲世界!”
席沫看完,将那張紙遞給過來的周楠他們。周楠接過,指着新加入的一個女孩道:“我們在那棟樓中間的屋子發現了苗蘭——上一關卡真正的小夥伴。先前的那個新人,被藤蔓纏走了。”
說着,周楠将兩張紙條遞給席沫,分別是上一關卡的游戲規則和苗蘭身上的線索。
之後幾人分析了這一關卡的游戲規則,向森林深處行進。
游珂跟在幾人身後,腳步有些踉跄,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翻牆時,她直接踩空,被席沫拉着才沒有掉下去。
過了牆,是個岔路口,幾人分完手機,周楠還沒分析完游戲規則,苗蘭就接到了第一個電話,進入迷宮。
周楠立刻列舉出三種可能,然後站在原地等第二通電話的時間。
五分鐘後,周楠電話響起。他擡起頭道:“是第二種:一個人五分鐘躲藏時間計時完畢的同時,第二個電話響起。也就是說,第一到五分鐘第一個電話,第五到七分鐘尋找。第五到十分鐘第二個電話,第十到十二分鐘尋找。以此類推,每個人都會接到一個電話。最後多餘出來的是死神不受約束的三分鐘。”
說完,周楠和郝玢選擇了教堂。
白輝則有些猶豫地走向了城堡。
席沫回頭看了眼游珂,起步往教堂走,游珂不說話地跟着。
兩人到達教堂,身後的入口消失。
游珂擦掉額頭的冷汗,扶住了禱告席,擡眼就見前面的席沫停下了。
列席另一側不遠處,白輝正膽戰心驚地蹲在角落裏,看到他們時雙眼一亮,站起來招手:“你們好!”
郝玢坐在座位上,有些頹唐,聽到聲音也只是往這邊看了看。
席沫剛走近就聽到白輝一句話:“你們怎麽換了衣服?我差點沒認出來。”
席沫的腳步一頓,白輝說完也意識到了什麽,然後緊張地看了看郝玢,語無倫次道:“不不不是說,有五五分鐘躲藏時間的嗎?”
郝玢聞言站了起來,席沫停下腳步問:“你們是什麽時候接到電話的?”
“第第四分鐘。”白輝依然很緊張,“坐标(-2,-2)。”
郝玢冷靜了一下道:“第二分鐘,周楠接到電話,我們進入教堂,第五分鐘教堂移動,另一半變成城堡。我們進入城堡,分開尋找線索,之後……周楠被殺,我回到教堂。第七分鐘,教堂移動,另一半變成迷宮,白輝和我彙合。第十分鐘,就是剛剛,我接到電話,坐标(-1,-2),同時教堂移動,另一半恢複原狀。”
郝玢說完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補充道:“獵殺時間。周楠說,死神只有在獵殺時間才可以殺人。”
席沫拿出紙筆開始畫:“周楠的實驗結論顯示我們進來時的情況是第二種,即五分鐘一次電話。”
郝玢和白輝一臉疑惑,席沫沒有解釋,将周楠提出的第二種情況的具體時間列出來,又将第三種情況的具體時間列出,然後圈出:“兩種結果重複獵殺時間,分別是第五,第七,第十五,第十七,第二十五,第二十七分鐘,重複接到電話時間是第十和第二十分鐘。目前看來,在重複時間,會發生空間移動。”
席沫問郝玢:“你有見到死神嗎?”
郝玢愣了一下,搖搖頭:“我是看得周楠留下的信息……對了,他旁邊還寫了個‘人’,旁邊畫了一把刀,不知道什麽意思。”
“人拿着刀?”白輝揪着眉毛,忽然看向席沫和游珂。
郝玢攥緊拳頭,盯着席沫和游珂,沒有說話。
游珂突兀地笑了聲,右手拖刀在地上磕了磕:“殺雞用牛刀。”
接着,游珂的手機響了,與此同時,大地再次震動,另一半教堂很快被城堡所取代。
“這是第十五分鐘。”席沫道,游珂的坐标是(3,5)。
席沫沒有說謊,她們的确是第二種情況。郝玢覺得不可置信,他後退一步:“在路口的時候,苗蘭最先接到電話,然後進入了迷宮。”
席沫點頭:“周楠在第五分鐘接到了電話和你進入教堂。”
郝玢震驚道:“明明是在第二分鐘接到電話然後我們進入了教堂。”
“所有為負的坐标……”席沫畫出六個圍成一圈的圓,将上面三個和下面三個用一條線隔開,分別标上“迷宮”,“教堂”,“城堡”,把下面的三個圓打上陰影,然後道:“和我們所處的空間是不一樣的。”
“換句話說,處在平行空間的我們,在這個空間相遇了。”
當游珂的獵殺時間過去一分鐘,即第十六分鐘時,白輝的手機響了。
郝玢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沒再說什麽,腦子裏亂成一團,轉身走進了城堡。白輝看了兩人的刀一眼,也跟了上去。
第十七分鐘,空間第五次移動,另一半變成了迷宮。
席沫往迷宮走去。
有腳步聲正在靠近,席沫停下了,與此同時對方也停了下來。
游珂持刀貓身,驟然躍出,用力斜劈,卻一招撲空劃進了牆縫裏。
下一瞬,有個力道直接卸了她的刀擱在了她的頸動脈處。游珂聽到席沫的聲音道:“我們又見面了。”
然後,游珂被從旁而來的一只手拉起來,就看到對面無比熟悉的兩個人——她和席沫。
對面的“席沫”直截了當地開口:“你知道多少?”
席沫捏了捏游珂的手腕确認無礙,搖了搖頭:“獵殺時間的躲避規律還不知道。”
“席沫”道:“在前32分鐘,死神會在獵殺時間殺光所有處于第三種情況所在空間中的人。”
所以如果要躲避死神,就必須在處于獵殺時間時,離開第三種情況所在的空間。最後三分鐘,再回到第三種情況所在的空間即可。
但是,“席沫”道:“躲避存活,循環繼續。”
“從死神入手。”席沫建議:“嘗試一下。”
游珂趁“游珂”不注意,猛地伸手拽了一下對方的兔耳朵。
黑乎乎的手印格外明顯地印在上面。
對面的“游珂”似乎也沒料到,眼睛立時瞪得老大,繼而奮起揪住游珂的頭發,提刀割掉半截。游珂見狀直接徒手去撕對方的衣服。
兩人瞬間滾成一團,等被拆開後,已經蓬頭垢面,令人不忍目睹。
席沫和“席沫”對視一眼,各自拉着一只游珂退回安全距離,紅着臉咳了聲。
第十八分鐘,“游珂”的手機響。
第二十分鐘,“席沫”與席沫的手機同時響,空間移動。
第三十二分鐘後,席沫與“席沫”對視一眼,四人先後站起。
刀尖拖地的聲音吱吱葛葛地在附近游移。
席沫擡頭看了眼牆頭,游珂就自動自發走過去扶牆蹲下。席沫有些赧然,然後踩着游珂的肩膀躍了上去。
然後游珂朝對面得意地撇撇嘴。于是,對面的“游珂”效仿,硬是讓“席沫”踩着她的肩膀上了牆。
聲音越來越近,接着突然消失了。
四人兩兩分開,分頭去搜。
游珂走着走着就停了下來,閉上眼搖了搖頭,壓抑住粗重的呼吸,看着地上的痕跡,閃身拐進另一條通道。
死神此刻正蹲在牆角,呼吸放得極緩。
已經第二次了。不管是死是活,都要被扔在這個地方,接收殺死所有人的任務。
他想要離開,所以他必須成功。
緊了緊手中的刀,他聽着腳步聲,慢慢繃住了全身。
游珂還在走,偶爾會扶着牆歇一歇,在轉彎的時候則會握刀警惕一下。
她已經甩開了席沫,獨自走出好遠。
因為她要去殺一個人,這個人不是最後一個,但可以是倒數第幾個。
游珂想到了什麽,微微笑起來,下一刻猛地頓足,提刀格擋,同時向後下腰,空翻了一番,然後站定,看着對面的人,吐出三個字:“看星星。”
“是阚。”對方糾正的瞬間再度發力。
游珂閃身躲開,身形一晃,覺察不對,直接後退撞到了牆上。
阚星星接連不斷地劃出幾刀,一刀比一刀狠厲。游珂被逼到角落躲不開,胳膊被割開一道口子。
血腥味刺激了嗅覺,整個腦子都仿佛因此而清醒了一瞬。游珂喘息着睜大眼,舉刀格擋,冷汗從她額角淋漓而下。
阚星星如同亡命之徒般搶上去快攻,游珂中途突然收勢,換刀為手攥緊拉進,同時右手提刀,沖力刺入了對方的腹部。
阚星星猛然一頓,拼力将刀紮進游珂的肩膀,想要拔出時卻被對方借力又送了一刀。
游珂握柄将刀旋了幾圈,接着後退,跪坐在地上,不住喘息。
阚星星直接倒下去,一手捂住肚子上的血洞,一手扒着沙地,往前匍匐。他雙目赤紅,眼神憤懑不甘地釘在游珂臉上,掙紮了幾下,就徹底不動了。
游珂想要站起來,努力幾次均以失敗而告終。一股強力的痛楚簡直要把腦袋劈開,眼前因此一陣陣發黑。
她有些急切地摸索着周遭所有能借助的東西,于手忙腳亂,驚慌失措中忽而一定。
她看到有人站在路口,“像燈塔一樣,為一切夜裏不能航行的人,用火光把道路照明。”
那個瞬間,游珂忽然湧出十足勇氣,滿腔熱血,看着對方,刻意将語調壓得很低,以便聽起來正常:“我的,妹妹……”
她清了清嗓子,音調也跟着稍微高了些,卻還是那四個字:“我的妹妹……”
她只說了這四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她守着一個天大的秘密,守了那麽久。她在此時此刻,終于想起來要找個人說出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而緊接着,她又突然想起來,這個秘密是自己的。
于是,她不再說話,低下頭,雙眼無神地看着被鮮血沾染的土地,就像一頭紮進深淵的塵土。
席沫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麽。她想了想,終于想到了。
“每個人,都很難過。”席沫看着她道:“我也是。”
“我知道那有多難過。”
游珂擡起頭,聽席沫道:“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那麽難過。”
“我希望,我能夠做些什麽,讓你不要那麽難過。”席沫說着往前走了一步,卻發現游珂落下一滴淚來。她張了張嘴,然後走過去,松開抓着對方胳膊的手,轉而摸了摸對方的頭發。
游珂瞪大了眼睛看她,下一瞬驀地低下頭去,嗓音低沉,壓抑而審慎地說了句:“我想要上去。”
從無盡的深淵上去。
她知道這很難,可是——
游珂重新低下頭,抿了抿唇:“可是我知道,我知道……”
只要努力,只要努力——
“我總會爬上去。”
繼而,她小心畏忌地兜着一懷希求,唯恐旁洩,因此僅僅說了三個字:“你等着。”
席沫只能看到大滴大滴晶瑩剔透的水珠接連不斷地落下去,砸在地上,淨出一朵朵的小花。
沒有誰一開始就是魔鬼。
誰都有不可言說的傷痛,由此在人生路上與原本的自己互相分道揚镳,一半成人,一半成鬼。
那些擁有人心的,固然該頌揚。但成為魔鬼的,也不該被鄙薄。
尤其還有那麽些人,正拼盡全力,哪怕魚死網破,也要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