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趙陰曼活了十七年,前十六年從未想過自己這麽早就病死了。
她是父皇特許進未央宮養病的,如今,再也沒能活着出去。
皇兄臨走之前還對她說,會帶九江的糖葫蘆給她,可現如今,連父皇和皇兄的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便撒手人寰了。
她感覺自己輕飄飄的,仿佛躺在棉花上一般,還能聽見外頭的雨聲,還有哀嚎聲,聲音很是悲戚,若不是剛剛已經沒有意識了,她還以為自己沒死。
有一個抽泣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然後她感覺到臉上溫溫熱熱的,好像有人在擦她的臉,突然,一聲尖叫仿佛要刺穿她的耳朵。
她皺了皺眉,很想起來瞧瞧發生了什麽,但是身體好像被綁住一般,動彈不得,她剛想用力,卻發現全身軟綿綿的,一點勁都使不上。
她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魏容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一個丫頭驚恐無比的指着床上,他剛剛冒雨過來,頭發和衣袍還滴着水。
那個丫頭顫抖着說:“公子,公子!!”
潮落耳尖,一下就聽到那個丫頭的話,一激靈,也顧不得什麽往裏頭沖,進去看到在燭光下,裴清越的身體微微地起伏。
他在呼吸。
魏容仔細看着裴清越,他在朝堂上第一次見裴清越時,就覺得裴清越長的清秀,而且弱不禁風。
可偏偏這樣的人,在偌大的朝堂上說起話來,卻是擲地有聲。
胡宇竹當然也聽到了那個丫頭的話,急急忙忙的沖進來,顫顫巍巍的伸手探了探裴清越的鼻吸,然後,一下驚坐到地上。
裴老夫人見狀,在丫頭的攙扶下,激動的走進去,趴在裴清越的床前,含着淚,嘴裏喃喃着:“越兒,越兒!”
魏容不知為何,得知裴清越未死,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欲直看到魏容,在一旁提醒到:“大人?”
魏容才發覺自己身上幾乎濕透了,衣角還在滴着水。
剛剛胡宇竹已經給裴清越把過脈了,已無大礙。他還是覺得神奇,他剛剛明明已經确認裴清越已經沒有呼吸了,可現在,人卻是好好的,并無大礙。
胡宇竹搖了搖頭,摸了摸胡子,想來是自己年紀大了,又是大半夜,精神不佳,搞錯了也不一定,于是也不再多想。
吩咐丫頭婆子給裴清越煎藥,也回後院休息了。
裴老夫人得知裴清越無礙,在床頭守了好一會才起身回去休息。
次日,辰時。
太陽已經很大了,透過窗子照進屋子裏,屋子裏亮堂堂的。趙陰曼只覺得很刺眼,她聽到旁邊有輕輕的說話聲和腳步聲。
聲音越來越近。
“昨晚可吓死我了!你是不知道,魏大人昨日都連夜過來了!”
好像是個小丫頭在說話,聲音脆脆的。
“昨日不是你值夜嗎?”
“胡太醫明明說公子殁了讓我給公子擦擦臉,可我去擦的時候,公子還在呼吸,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許是胡太醫年紀大了吧!所幸公子無事,不然老夫人可有的傷心了。”
“可不是,老夫人只有公子這一個孩子,若真是沒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
“噓!別吵着公子了!”
趙陰曼想她們在講誰,魏大人,說的是魏容還是魏景,胡太醫是胡宇竹嗎?那個公子說的又是誰?
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睜開眼睛,入目是淺青色的帳幔,床梁上還有一襲一襲的月白色流蘇,還有隐隐的一陣一陣的檀木香。
這不是未央宮!!那這是哪?而且,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趙陰曼不适的動了動,她感覺睡了好久好久,身子都麻了。
那兩個小丫頭察覺到床上有動靜,相互看了一眼,兩個人到床前查看,看到裴清越睜着眼睛,有些懵懵的看着帳幔。
其中一個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公子?”
趙陰曼轉頭,就看到兩個陌生的丫頭站在床頭。她先是四周看了看,發現這房間裏,除了她和那兩個丫頭就沒別人了,那她們是在喊誰公子?
那兩個丫頭看到裴清越用一種特別陌生的眼神打量她們,有些害怕。
怯生生的朝他問了一句:“公子可要洗漱?”
趙陰曼有些費力的坐起來,警惕的問道:“你們是誰?這是哪兒?”話音剛落,她就發現她的聲音,她的聲音怎麽變了。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兩個丫頭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答到:“公子怎麽了?可是哪裏不适?我去找胡太醫來瞧瞧。”
趙陰曼有些急,所以語氣就生硬了一些,問道:“你們到底是誰?這是哪兒?”
那兩個丫頭被裴清越突然嚴肅吓到雙雙跪下。
“奴婢雲兒。”
“奴婢阿辭。”
那個叫阿辭的奴婢回道:“公子,這裏是将軍府啊。”
趙陰曼想了想,京城總共只有兩個将軍府。她起身,打開窗看了看。這裏不是阮南鈞的府邸,那應該就是裴陌的。
她為什麽會在這兒?
趙陰曼在窗邊準備回身的時候,看到銅鏡裏的人。
鏡子裏的人,頭發半披半束,那張臉,清秀中又透着一些英氣,嘴巴自然的紅,像是塗了口脂一般,眼睛清亮的看着趙陰曼。
趙陰曼指着鏡子,鏡子裏的人也指着她,她驚訝的出聲:“那不是……那不是……”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袖口上繡着竹枝,領口上繡着鶴紋,這人分明就是當朝禦史丞裴清越!
趙陰曼上下使勁摸了摸自己,還時不時的掐自己。
旁邊兩個小丫頭不明所以,從醒來,公子就好像不太正常。莫不是,連日裏高燒燒壞了?
趙陰曼癱坐在地上,阿辭和雲兒連忙過去問道:“公子?”
“出去!”趙陰曼說到。
兩個丫頭只好退出去。
這件事,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她趙陰曼重生了,這種事情,雖是在古籍話本上瞧見過,可她從未當真。
現如今,這種事,竟然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她還是不信的走到鏡子前,仔細看着現在自己的這張臉。
忽然想到方才還是在睡夢中的時候,那兩個丫頭的話,胡宇竹說裴清越已經殁了,所以真正的裴清越已經死了。
裴清越為什麽會死,生前聽母後提起過,好像是落水,加上身子孱弱,高燒不退。
她現在就是個男人了,還是禦史丞!!
“越兒,越兒。”門口傳來兩聲老婦人的聲音,她反應了好一會,才走過去,打開門。
門口站着一位身着青蓮色緞面長裙,面容有些許憔悴的老婦人。
趙陰曼在宮宴上見過她,她是裴老夫人,是裴清越的娘。
她心裏是這麽想,可任誰對着一個只見過幾面的人叫娘都會覺得奇怪吧。
她尴尬的站着,還在糾結要不要叫娘!裴老夫人倒是先一步進到屋裏。
趙陰曼看到身後跟着阿辭和雲兒,當即就明白了,應該是兩個小丫頭見她不對勁才跑去找老夫人。
裴老夫人走到裏頭,坐在廳子裏的椅子上,然後伸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越兒,過來坐!”
趙陰曼感覺特別別扭的走到位置上,坐下。
突然,裴老夫人的臉色一沉,道:“你們是怎麽伺候的,越兒大病初愈,就讓他穿着裏衣起身!”
趙陰曼被裴老夫人突然正色吓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那兩個小丫頭連忙去取披風過來。
雲兒把披風披到趙陰曼的身上的時候,趙陰曼想說自己來,畢竟不是之前公主的時候了。
剛一轉頭,就碰到了雲兒的額頭,雲兒的臉立馬紅了。
趙陰曼說:“本……我自己來了。”
心裏松了一口氣,剛剛差點想說本宮。
雲兒立馬松手,退在一旁。
趙陰曼倒是不知不覺。
裴老夫人都看在眼裏,裴清越現在大了,長的清秀,又有官職,房裏的丫頭起了別的心思很常見,可……
裴老夫人沉聲道:“你們先退下吧。”
趙陰曼忽然有些緊張,若是沒了外人,萬一穿幫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她們就要出去了。
她站起身,硬着頭皮說:“母親有何事,但說無妨。”
那兩個丫頭皆是一怔。
裴老夫人也被裴清越突然的舉動吓到了,她柔聲道:“越兒,娘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接着對着丫頭說:“你們都先下去吧!”
“越兒,為娘知道,你受苦了!”
她們出去後,裴老夫人直接就抓着趙陰曼的雙手說到,跟剛剛的樣子,判若兩人。
裴老夫人說着眼淚便蓄在眼裏,她輕輕的說:“是為娘的錯,為娘不該争這一口氣,不想讓你爹失望,斷了裴家的香火,讓你受了這許多苦。”
趙陰曼現在倒真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裴老夫人帶着哭腔,輕輕的,像是忍着情緒一般:“倘若,倘若你未曾……”說到這便哽咽了。
她沒再繼續說下去,倒是問了一句:“越兒,你是否會怪娘?”
趙陰曼聽的雲裏霧裏,完全不知道裴老夫人想說什麽。
想着先糊弄過去再說,便答到:“不會。”
裴老夫人一臉愧疚的看着她:“娘知道,你是懂事,不說怪娘,但是心裏還是有疙瘩。”
“怎麽會,娘您多慮了。”趙陰曼一臉輕松的說。
裴老夫人看着趙陰曼的臉,趙陰曼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