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份
“是有些不一樣了?”裴老夫人如是說。
趙陰曼心裏一顫,難不成,被看出來了。
“不過這樣挺好,感覺現在人都松快些了,越兒是不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便看開了?娘看你的眉頭都舒了,從前可都是皺着的。”裴老夫人笑着拍着她的手說。
趙陰曼頓時松了一口氣,原來是說這事兒,她還以為她認出她不是裴清越了。
“對了,待會讓胡太醫再過來瞧瞧,娘還是不放心。”
裴老夫人走後,趙陰曼坐在凳子上老半天。直到阿辭過來叫:“公子,您還未洗漱呢?”
她應了,洗漱完畢,便是用早膳。
雖然這兒的早膳跟宮裏的比差了些。
用完早膳,胡宇竹就過來了,看到趙陰曼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想到昨夜裏,更加确信是自己誤診了。看來,得好好調養身體了。
胡宇竹年紀其實挺大了,不過太醫局裏頭的太醫,大都是上了年紀,胡子都白花花的,倒是襯的胡宇竹年輕不少。
胡宇竹遣退了下人,從診箱裏拿出一條帕子,墊在趙陰曼手上,趙陰曼其實有些緊張。
胡宇竹診了一會兒,一邊摸着胡子,一邊驚嘆到:“奇怪!”
趙陰曼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如何奇怪了?”
“昨日還是細脈與數脈,今日,脈象倒是正常了,只不過有些虛,老夫在太醫局這麽多年,這種脈象,還是頭一回見!”
接着把東西放回藥箱裏,道:“老夫回去,給你開些滋補的藥,煎着吃幾副,再看吧!”
胡宇竹走了以後。
趙陰曼環顧了一下房間,幹淨整潔,廳子的右邊便是書桌,書桌上摞着裴清越的筆墨。
旁邊擱着一盆雲竹,細細密密的,很是茂盛,看來,主人生前應是很喜歡。
趙陰曼回想了一下印象裏的裴清越,除了見過,覺得他長的好看,好像就沒別的印象了。
現如今,她成了裴清越,雖說身體上讓別人找不出錯處,可,若是行為大相徑庭,免不了惹人懷疑。
她拿起其中的一張紙看了看裴清越的字,隽秀有力,想必應是沒少下功夫。
她拿起桌上的其中一支筆,仔細看了看,是上好的雲中兔毫,硯是上好的端硯,這樣好的硯臺,饒是趙陰曼在宮中,怕也未曾見過幾個。
趙陰曼照着裴清越的字寫,裴清越的字其實說不上多有特色,模仿不成問題,可問題是,力度。
裴清越感覺寫字時下筆的力度比普通人大一些,偏偏就是這力度,趙陰曼難掌控。
若是過于用力,總是會透過紙,可若是稍輕,會不夠。
趙陰曼寫了好久。
“公子,魏大人來了。”阿辭在門口道。
趙陰曼手裏的筆一頓,魏大人,到底是魏容還是魏景,想來跟今早說的魏大人應是同一位。
魏容下了朝,被皇上叫到宣明殿商議思賢公主的喪儀,今早見到了七皇子,應是連夜從九江趕回來的。
趙則宇身上的衣服昨夜已經濕透了,還未來得及換,已經自然幹了,皺巴巴的,與平時意氣風發的七皇子判若兩人。
他匆匆趕到靈堂裏,映入眼簾的是滿目的白。
看到趙陰曼的牌位,他頓了頓,慢慢走到棺椁前。
靈堂前跪了一地穿着喪服哭喪的人,他們看着趙則宇進來。
他昨夜接到陰曼薨了的消息,他不信,明明臨走前,趙陰曼還是好好的,回來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棺椁還未蓋,趙陰曼已經上過妝了,看上去一點事也沒有,不過是睡着了。
“妹妹!妹妹!”趙則宇輕輕喊,怕驚着她一般,聲音已是有些顫抖。
他從懷裏慢慢摸出一塊包着東西的手帕,然後打開,是幾顆已經有些化了的糖葫蘆。
“皇兄給你帶了糖葫蘆,皇兄答應過你的……”說到這聲音頓住,人已經輕輕顫抖起來,聲音裏盡是絕望。
阮暮言跪在離棺椁最近的地方,他看到趙則宇的眼淚掉下來。
突然趙則宇轉身,揪着阮暮言的領口,滿眼通紅還有餘淚,咬着牙質問道:“臨走前,我讓你照顧好我妹妹的!現在是怎麽回事!”
阮暮言亦是紅着眼睛,不卑不亢的答到:“世事無常,請皇兄節哀!”
趙則宇松開阮暮言,眼角流下一滴淚,笑着說:“好,好一個節哀!”說完便跪在棺椁旁,失聲痛哭。
趙陰曼打開門,旁邊站着一個拿着佩劍,面無表情的人,看上去高高瘦瘦,清俊的很,倒不像個習武之人。
看到趙陰曼出來,拿着劍做了一個揖道:“公子。”
趙陰曼見過他,他是跟在裴清越身旁的随侍,叫潮落。
她匆匆點了點頭,阿辭已經在門口等着了,見裴清越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出聲提醒到:“公子,魏大人還在前廳候着呢。”
趙陰曼回過神,轉身跟着阿辭離開,潮落跟在身後。
魏容坐在廳子裏正喝茶。
裴清越進來的時候,他掩茶的動作都頓了頓,昨日裏還是躺在床上,像個将死之人一般,現如今,看上去倒是生龍活虎。
趙陰曼進到廳子裏,方才看到是魏容,顯然是剛從朝堂出來,緋色的官服外頭罩着一件白色的喪服。想來,應該是她的喪儀。
魏容起身:“清越。”
“魏大人,你來可是有什麽事?”趙陰曼問道。
魏容表情凝滞了一下,裴清越有些奇怪,他從前私底下都叫他魏容,為何今日……?
趙陰曼未發覺有何不妥。
魏容說到:“昨日見你病的厲害,我有些擔心,所以過來看看。”
“方才胡太醫來瞧過了,無大礙了。”趙陰曼回到。
“魏大人可是剛從宮中出來?”
“是。”
“父……皇上和皇後可否還好?”趙陰曼問道。
“聽聞皇後昨日暈厥,今日方才轉醒,大抵是過于悲痛。”
趙陰曼眼裏閃過一絲心疼。父皇,母後,此後,再也不能叫了。
“對了,今日,七皇子從九江回宮了。”
“什麽!”趙陰曼驚的拍了一下桌子。
魏容被她吓了一跳。
“你是說……七皇子回宮了?”
“是啊,畢竟是親兄妹,回宮也是應該的吧。”
皇兄連夜回宮了,九江離京都騎快馬也得半日,看來應得了消息,就立刻趕回來了。
趙陰曼眼中的複雜神色,魏容看到了,不過僅一眼,趙陰曼很快斂了神色。
魏容接着道:“若是你無礙,那我明日便禀明聖上,讓禦史臺的人将公文送來,慢慢接手。”
趙陰曼吓的咳嗽了兩聲,什……麽!這麽快就要讓她接手,她還什麽都不清楚呢,雖說生前也看阮暮言處理過,但也僅僅知道流程。
若真是要接手,怕還是嫩了些。
阿辭連忙上前給裴清越撫背。
趙陰曼順勢說到:“是不是太急了些!”
“是下官着急了些,只不過,近日禦史臺的瑣事繁多,許大人正缺人手,日日念着大人回去幫襯。”
趙陰曼真沒想到,這裴清越還是處理公文小能手,不過她現在可不能逞強,還是裝病吧。
魏容走後,裴清越在房裏東翻西翻,終于翻出來些随筆。記的是之前處理過的事情,事無巨細,多少都提到了些。
趙陰曼看了将近有一下午,她正慶幸裴清越還好入職時間不長,不然,真的看不過來。
下午在房裏坐了好久,加上白天被裴老夫人和魏容吓出了一身冷汗。身上有些粘膩的感覺。
于是夜裏讓丫頭準備熱水沐浴。
進浴房的時候,阿辭和雲兒還在裏頭試水,放衣服,她直接把外裳脫了,雲兒先瞧見裴清越的動作,有些不自然。
阿辭倒是專心試水,未注意,她們把東西準備好,便退了出去。
趙陰曼嘆了一口氣,從前在浴房裏,她可是足足有四個丫頭伺候,如今,一個不剩,萬事還得自己親力親為。
趙陰曼把裏衣脫了,發現有些不對,這裴大人好生奇怪,為什麽還要在自己的胸前裹一塊白布。
等等,趙陰曼慢慢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異常的柔軟!!
她有些僵硬的從背後解開這塊白布,看到胸前,咽了咽口水,她好像,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以清秀儒雅名滿朝野的禦史丞裴清越竟然……竟然是女扮男裝!!!
她連忙把那塊布塞到嘴裏,怕自己一不小心叫出聲來。
她還是公主的時候見裴清越,心裏還想着這張清秀的臉,不是女兒身可惜了。
沒……沒想到,竟然真的是女的!
趙陰曼坐在浴桶裏,想到之前裴老夫人的奇怪的話,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裴老夫人會說那些話。
等等,胡宇竹應該也是知道裴清越的身份的,不然,下午診脈的時候,不會放一塊手帕。
因為他知道,他同裴清越,是男女有別。
完了,現在不僅要保護好自己不是裴清越這事,還要保護好裴清越是女兒身這件事不被發現。
看來今後,得萬事小心才是。
她不知道重生這等荒誕之事為何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但她做公主之時,死前也是萬般不舍。即使自已的生活不算幸福美滿。
人大概都是這樣,生時不惜,将死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