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陽滋
魏容跟在她身後一點,眼睛略微往下斜,便看到她的側臉,仔細看了一會,又看了一眼前面的路。
“清越。”
“嗯。”
聽到魏容叫她的名字,她輕輕的應了。
“我怎麽覺得,你好像同之前不太一樣了。”
魏容冷不丁的說起這事。
讓她腳步一頓,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卡了一下一般,但是很快,她又順着往前走。
裝作無事一般的問道:“哪裏不一樣了?”
“之前也是我纏着你,你雖對我與旁人不一樣,可我終究還是覺得莫名覺得疏離,而且,之前你從來都不會問我任何事。”
“若是同我喝茶,也絕不會同我說朝中之事,可,自從你醒來,就好像……”
說到這,他快速的往前走了兩步,與她面對面,像是想要看清楚她的樣子。
“好像……換了一個人一般!”
她的心其實已經像打鼓一樣,“咚咚咚”的聽的格外清晰。
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時候,魏容接着問了一句:“這次,我邀你去覓歡閣,若是之前同你說,你必不會答應,可這回,卻格外爽快?”
她只覺得喉嚨發緊,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所以說,這次覓歡閣的事,是魏容專門來試她的!
“我……”
她剛想豁出去辯解,想着身體反正是裴清越的,他再怎麽樣也找不出錯處。
“不過,我還是更喜歡現在的你,更有人情味。”
魏容突如其來的一句,又把她弄懵了。
她看向魏容,魏容嘴角帶着笑意,接着說到:“我爹還等着我回家吃飯呢,我先回了,你可別忘了,後日,覓歡閣!”
她伸手撫了撫胸口,看着魏容走向馬車的背影。
魏容之前跟裴清越關系到底到哪種程度,她其實根本不知道,完全是從魏容對裴清越的态度得知的。
但她忘了一點,裴清越不會忘了自己的女兒身,像她活了十八年,能夠不被發現,必然不會同男子太過親近。
她心裏想着,暗暗懊惱,自己怎麽偏生忘了這麽重要的一點。
甬道上的人不多,稀稀拉拉的走着,突然,她聽到一個聲音,在身後喚着。
“公主,慢點!”
她有些僵硬的慢慢回頭,一眼便瞧見了陽滋蹦蹦跳跳的往她這邊跑。
穿着淺紅色的留仙裙,梳着十字髻,發髻上簪着珍珠步搖,搖搖晃晃的,珠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看到,趙陽滋的腰間,還佩着之前跟她成對的镂空香囊,裏頭應該填着白芷,川穹,甘松等藥材,太醫局裏統一撥的用于春夏防蚊蟲。
膚白勝雪,眼波流轉,還是一樣的漂亮,有些日子未見陽滋了,好像長大不少。
“你是何人?”
趙陽滋看到裴清越看着她,她有些疑惑的問道。
“微臣裴清越見過公主。”想起來自己的身份,匆忙行禮。
“你就是裴清越。”語氣頗有些驚訝。
她并不驚訝趙陽滋知道她,畢竟皇宮裏才是最藏不住話的地方。
“正是。”
後頭的丫頭菊隐,喘着氣跑過來,看到裴清越,眨了眨眼睛,福了福身子道:“見過大人。”
她點了點頭。
“公主這是要?”
菊隐接過話頭道:“皇上說今日讓公主去墨陽宮裏,要親自考公主的功課。”
怪不得陽滋這麽高興,陽滋每次見到皇上之後都特別欣喜。
“菊隐,今日你的話可有些多了?”
趙陽滋回過頭有些不耐的說。
菊隐立刻低下頭:“奴婢不敢。”跟在趙陽滋身後,趙陽滋往前走了兩步。
然後像是一時興起回過身道:“裴大人,既然本公主今日恰巧與你碰到了,看你的樣子,應是要回去,不如,跟本公主一同去墨陽宮如何?”
陽滋從前同她關系極好,因着年歲差的有些多,她又是庶出公主,加上她的母親張容華以前不得寵,所以常常帶着陽滋去未央宮,巴結皇後,這一來二去,她們倆的關系倒是親近了不少。
趙陽滋在想什麽,她心裏其實多少知道一些。
趙陽滋雖然喜歡見到皇上,但是她怕父皇考她的功課,每回都會盡量找些由頭糊弄過去。
父皇對她說不上嚴厲,罰抄,或是罰背書,或多或少都會罰一點。從前聽得最多的便是她撅着小嘴,向她撒嬌道,陰曼姐姐,父皇今日又罰我了。
帶她一起過去,能分散不少皇上的注意。
可現在,墨陽宮裏,諸位皇子,皇上,還有許睿都在,保不齊蘇祁也在。
她可還沒準備好一次性面對這麽多人。
“謝公主擡愛,微臣家中還有些事,恐怕不便同行。”
趙陽滋還是小孩子脾性,聽到她不能過去,一下便也有喪氣,不過小孩子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已經看到潮落在馬車旁往這邊望,心底莫名松了一口氣。
“裴大人,裴大人!”
還未來的及轉身,便看到一身淺綠色竄到眼前。
“你是?”
看着眼前的人,破為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一般。
“周玉!”想起來了,她剛醒來的時候,是他奉許睿的命,把會試卷子送到府上。
周玉擦了擦額頭,有些高興的憨笑道:“大人還記得下官呢!”
“哦,對了,這個。”周玉說着從袖子拿出一個奏疏:“這是肖大人的奏疏,皇上早上批了,送到許大人那兒,許大人看過了,方才讓崔聞同前幾天的一同送過去,沒想到崔聞忘了一本,想起來裴大人也要出宮,府邸與肖大人的府邸順路,便辛苦裴大人跑一趟。”
她接過,有些疑惑的問道:“這奏疏不是每日申時會有專人送的嗎?”
周玉向四周看了看:“這是關于雁門郡鹽商的委任。”
她看了看奏疏上白色的小封條:“好,待會我就給肖大人送去。”
雁門是鹽業大郡,南錦大部分的鹽都差不多産自雁門,而鹽業牽扯的太多了,這塊肥肉,自然有不少人眼饞,想要動手腳。
這奏疏,怕根本不是崔聞忘了拿,以崔聞那謹慎的性子,怎會忘了拿,約莫是許睿不放心,崔聞剛入朝,底細雖然幹淨,但到底是不了解。
而裴清越就不一樣了。
紅底金字,她又不自覺的摸了摸封條,這裏面的字,有些人怕是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了吧。
又來了肖府,好像也沒隔多久。
敲了門,守門的見是穿着官服的,立刻進去通報。
沒過一會,管家便出來,有些歉意的說:“這位大人見諒,我們大人還在見客,不能親自出來迎接,失禮了。大人讓我帶您過去。”
“無妨。”
這回過來,驅蟲的香料的味道倒是淡淡的,整個院子裏,花草的香氣更足一些,讓人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走到一件房間門口,門開着,裏面隐隐傳出來幾聲交談聲,管家敲了敲門,聽到肖寂在裏頭應了,才示意她進去。
應該是書房,置了一座山水屏風,還有素色的紗幔和珠簾,她撥開珠簾進去。
崔聞正和肖寂坐着喝茶,看到她進來,兩個人起身行禮。
她感到一陣寒意,從袖口裏拿出奏疏,瞥見桌子後面的冰釜裏已經放着一塊方方正正的冰塊。
“肖大人這麽早就開始用冰了?”
肖寂看了一眼:“是啊,我這人怕熱的很。”
崔聞沒仔細聽他們說話,只看着她手上的奏疏。
肖寂:“這是?”
“這是崔大人忘了拿的鹽業委任奏疏,皇上已經批了,許大人讓我送過來。”
崔聞看着,什麽也沒說,過了一會兒,推辭了肖寂相送,崔聞跟着她一同走出肖府。
崔聞特意走慢一點,對着前面帶路的說:“回去吧,我送裴大人到門口就行了。”
下人都是在人堆裏摸爬滾打出來的,特別是高官、富商還有皇宮裏的下人,揣摩別人的意思,都會一點,何況崔聞的語氣那樣明顯。
她一邊踱步,一邊看着旁邊花草,等崔聞開口。
“裴大人!”
“嗯。”
她知道崔聞一定會開口确認,為何許睿不把那本奏疏交給他,但她好奇的是,崔聞會怎麽開口?
“那本奏疏,是許大人給大人的?”
想要知道,卻又得規矩和本分,崔聞應該不喜歡這樣,處處收着。
“是。”
她的意思已經很明了了,崔聞這麽聰明,不會不知道,他開口問,只是想确認而已。
“失望嗎?”她問道。
“沒什麽好失望的,這世道本就如此,我能做的,不過是有一天,能讓許大人無所顧忌交給我。”
她的心裏,感覺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
“你會看嗎?”
“什麽?”崔聞沒想到裴清越會反問,一時間未聽清她說什麽。
“奏疏的封條,雖難得,卻也不是得不到,若是真心想看,撕開看了,再封回去也不是什麽難事。”
崔聞從前從沒想過有這樣的事,但看裴清越的表情,不像在唬人,便問道。
“那大人方才看了嗎?”
說完便覺得有些沖動,即便對方看了,又怎會說。
迎接他的是沉默,一直到肖府門口,崔聞将她送上車時,潮落在旁邊扶着她,她突然回身。
“你覺得本官會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