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撞見
崔聞今早倒是也比平常早了一些起身,因為昨日許睿讓他去藏書閣把歷年的文案翻出來瞧瞧,從中學着處理公務。
奈何昨日回去的遲,也沒什麽時間,只好今早去了。
小書童從門口拿着官服進來,看着官服倒是說了一句:“這雪青色公子穿上,看着總顯得幾分冷意。”
崔聞沒回話,只點了點頭。
小書童接着說了句:“不過這身官服也穿不了多久。”
“這話可不準胡說。”他整着衣服,慢條斯理的說。
“小的明白。”
“公子可要用早膳,還是小的上街買點。”
“不用了,直接進宮吧,我要去藏書閣一趟。”
“是。”
官制馬車晃晃悠悠的駛向宮門。
裴清越曾經不是沒有想過在車上裹胸,但是,車上有簾子,萬一被風吹開,她的……哦,不對,是裴清越的一世英名就全都毀在她的手上了。
不過她發現了一個好地方,既僻靜,又沒什麽人,很是安全。
下了馬車,袖子裏揣着裹胸的白布。
帶着潮落便到了藏書閣。
“裴大人,又這麽早過來。”
守藏書閣的徐宸看到是裴清越,跟着寒暄了一句。
“是啊。”她應承着,然後推開門進去。
“潮落,你在門口候着,不準進來,若是有人來,叫我一聲。”
“是,公子。”
潮落已經習慣了,公子自從醒來以後,來藏書閣的次數勤了不少,而且幾乎都是在上早朝之前來的。
他在門口守着,突然,肚子一下鈍痛,他忍了一會,接着感到腹下翻江倒海的,他捂着肚子,看了一眼藏書閣,之前在這的時候,從來沒有一個人來,況且,公子每次進去,很快就出來了。
于是,一咬牙,轉身就跑了。
崔聞走到藏書閣門口,便準備推門進去。
“崔大人!”說話之人似乎有些意外。
崔聞回頭,看到是徐宸,還未來的及說話。
“崔大人今日也這麽早啊!”
“也這麽早?”崔聞疑惑的重複了一遍。
“是啊,裴大人方才進去,早上來這藏書閣的人可不多。剛剛他的随侍還在門口守着呢,怎麽一轉眼就不見了?”
“裴大人……經常過來嗎?”
“也不是,之前從未早上來過,不過近段時日,早上來的勤些。”
說完,崔聞便進去了,找到歷年文案,因着藏書閣每本冊子都有竹牌子挂着,所以很快便找着想要的了。
突然想起來守藏書閣的人說裴清越也在,便往裏走了兩步。
透過書架子,他看到了一片雪白,現在時辰還早,金色的陽光從窗子外透過來,柔和的打在如玉般的皮膚上。
他好像在往自己的身上裹什麽東西,一塊白色的布,臉微微側過來,精致的眉眼,長長的睫毛。
至于為何要裹白布,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了。
崔聞仿佛被電擊了一般,愣在原地,動彈不得,手上的書卷也差點掉了。
那是……裴清越!!!
她是女子!!
她迅速的把裏衣還有外袍穿上,系上腰帶,然後理了理一下衣服,準備往外頭走。
崔聞用手捂住嘴,胸口劇烈起伏着,等到确認裴清越離開了,才緩過勁兒來。
他未參春闱會試之時,便知道,朝野裏,最有名的兩個人,第一個是蘇祁,殿試狀元郎,年紀輕輕便做了丞相,還有就是裴清越,清秀儒雅出名,成為禦史丞不久,但在做議郎時,提出過不少政見,頗受皇上青睐。
可……誰知道,裴清越她竟然是個女子!!
她走出門,看到潮落站在門口,便徑直往前走去,得趕緊去正陽宮偏殿候着了,不然上朝快要來不及了。
潮落心虛得跟着裴清越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藏書閣,暗暗地松了一口氣,幸好無人進去。
她到正陽宮偏殿裏,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着,太倉令(主要是管國庫儲備)梁繪跟左中郎将姚野兩個人在說話。
靠近她那邊,所以能隐隐聽到些。
能在正陽宮偏殿裏說的話,自然也是些無關緊要的。
梁繪:“去年是大旱,國庫存糧緊巴得很,為這件事,沒少被皇上訓斥。”
姚野看了周圍一圈:“這事,梁大人還算走運的了,各郡的太倉令聽說被革職的革職,入獄的入獄,沒幾個有好下場,你也不過就是被訓斥了幾句,連小懲都算不上。”
姚野眼睛往蘇祁那邊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去年……”
剩下的話,她便也聽不見了。
不過,估摸着應該與蘇祁有點關系。
左右不幹她的事,倒也沒什麽興趣。
看到小太監進門,站起身,整了整腰帶,方才出來的匆忙,也未曾系好。
“皇上就快到了,請各位大人移步正殿。”
剛走出去,就瞧見崔聞,站在門口。
本着兩人是同僚,便叫了一聲。
“崔聞。”
崔聞竟然反常的沒有行禮,在她的印象裏,崔聞是個極其守禮數的人。
崔聞看着她,眼神閃爍了一下,往前走了一小步,腳步頓了頓。
蘇祁從殿內走出來,就看到,裴清越和崔聞,隔着人群,互相看着發愣。
“崔大人,再不走,可就要遲了。”
他沉沉的開口。
崔聞被他這麽一提醒,轉過身,朝着他拱了拱手。
然後,向着裴清越大步走去。
她還覺得奇怪,蘇祁跟崔聞根本一點也不熟,蘇祁主動跟崔聞說話,想不通。
崔聞跟在她身後,她還想問問蘇祁跟他說了什麽,又覺得貿然開口有些不太好。
于是作罷,懷着心事走到正陽宮門口。
完全沒有注意到,跟在身後蘇祁一直看着他們兩個一前一後的走着。
傍晚,她收拾桌子的時候,才看到旁邊的小桌子上擺着許睿早上交給她處理的公文,收回剛剛要走出門的腳步。
潮落已經在走到外頭了,察覺到裴清越的停頓,詢問了一句:“公子?”
“你先去馬車旁等着,我把這兩本公文處理了就過來。”
潮落應了,轉身欲去,迎面便差點撞上要進來的崔聞。
“崔大人!”他拱手打了聲招呼,側身出去。
想了想又有什麽不對,又回頭看了裴清越一眼。
順便,瞥了一眼崔聞。
崔聞穿着雪青色的官服,手垂着,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崔聞是個書生,有一種讓人感到冷意的白。
讓人覺得,他便是那種整日呆在屋裏,除了讀書寫字,也幹不得別的事。
加上那身雪青色,又平添了幾分冷意。
潮落哆嗦了兩下,上下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一邊往宮門口走去。
崔聞現在一看到裴清越,腦子裏便浮現出早上他在藏書閣看到的那幅畫面。
許是因為沒怎麽接觸過姑娘,他一想到,呼吸便莫名有些急
“喂!”一聲短促又大聲的喊聲,吓了他一激靈。
“诶!魏容!你幹嘛!”
接着就是裴清越略帶着惱怒的意味責問道。
魏容甩了兩下袖子,嘆了一口氣:“無趣。”
說完湊到她身邊,看了兩眼,濃濃的墨水重重的斜飛出去,印了好深。
“啧啧啧,早就同你說了,用筆不必如此用力,你總不聽,如今,也不能怪到我頭上。”
她搖了搖頭,真是越相處才能知道,魏容看着人模狗樣的,竟是個如此潑皮無賴的個性。
她起身準備到裏頭拿一本空白的,再謄抄一份。
魏容跟着她,臉上帶着笑,賊賊的說:“清越,聽聞覓歡閣來了個清倌,長的比……”
說到這他側頭看了一眼崔聞,湊近她的耳邊,輕輕的說:“比那個許辜榮還好看,聽聞那個腰身,跟水蛇一樣。”
她白了一眼魏容:“怎麽說的好像你自己看到過一樣。”
魏容有些着急的說:“可不是,這些都是坊間傳出來的,聽聞還未有人見過她的真容,每次出來跳舞,都戴着面紗。”
“聽聞後日競價能夠一睹芳容。”
說完看向已經坐在旁邊的崔聞:“怎麽樣?崔議郎,想不想去一睹芳容啊?”
崔聞手裏的動作一頓,慢慢把筆架到硯臺上,慢慢的說:“魏大人,後日崔某禦史臺有些公事要處理,就不便陪同了。”
“算了,我本來也沒想跟你一起去,也就客套客套,怎麽樣?清越,後日一起去?”
“你都說了是競價,屆時,肯定會來不少商賈,你的月銀夠花嗎?”
說到這,魏容得意的擺了擺手:“不必擔心。”
然後用手遮着,跟她說:“我偷偷把上次我爹從隴西淘來的,準備拿來做扳指的翡翠弄出來抵在當鋪了。”
魏國公真養了一只白眼狼!!
“怎樣,不花你的銀子,一塊去瞧瞧!”
“你就不怕你爹發現揍死你。”
“他淘回來都許久了,就他那記性,等到我攢夠月銀把它贖回來了。他都不一定能發現。”
其實,她也想去看看。
從前一直在宮裏,從沒機會好好瞧瞧坊間那些地方。
她蘸了蘸墨,看了一眼之前那份的第一字:同。
她慢慢的運筆,嘴裏說着:“行啊,不過可說好了,銀子你付。”
魏容高興地拍了她的背一下,同字的鈎又往上挪了好大一段。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