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覓歡(二)

随着樂曲越來越急促,謝雨跳的也越來越快,突然,一下,謝雨不知道什麽時候伸手拔下了蓮花簪,青絲飛揚。

樂曲戛然而止,謝雨站定,在衆人的注視下,慢條斯理的把及腰的長發绾起。

不愧是覓歡閣的頭牌。

看完了舞,接下來便是今晚的重頭戲了。

秦媽媽笑着上臺,旁邊有個丫頭上臺,随着謝雨走到後頭。

謝雨走了好一會,場子裏的氛圍才慢慢熱起來,交頭接耳。

魏容又伸手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放松的往背後的椅子上靠着。

剛剛進來的那個女子也回過神來,有些失落的樣子。

“各位貴客,覓歡閣的規矩,想必大家都清楚,不過有些新客,我還是再說說,只有訂了紅樓和清樓的客官才能競價,讓房內的姑娘寫上價,然後挂到外頭就成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丫鬟托盤上的東西瞬間明白了。

秦媽媽繼續說到:“起價五百兩!各位客官自便。”

秦媽媽說完之後,臺子下坐着的人竊竊私語起來。

“五百兩?”

“怎麽起價這麽低,我這個位子都值兩百兩!”

“低!”旁邊有人輕蔑的說:“看你的樣子應是第一次來吧。”

“這同我是不是第一次來又有何關系?”

“覓歡閣競價起價從來都不高,但是最後……”說到這,那個人搖着頭笑了笑。

兩個人沒再繼續說,因為有房間挂出牌子了。

秦媽媽看了一眼,說到:“紅樓,聞沙閣,六百兩。”

臺子下的人都看向他們旁邊,應是他們旁邊挂的,緊接着又有幾個紅樓的挂了牌子,價格已經到了兩千兩。

而對面的清樓,沒有一點動靜。

他們旁邊的那個女子輕生出聲提醒到:“二位公子,可要挂牌子?”

魏容摸了摸下巴:“挂吧。”

小丫鬟上前一步,那個女子拿起邊上鑲銀的椴木牌子,再拿起旁邊放着的毛筆,點了點墨:“公子要競多少?”

“五千兩。”

那個女子顯然一怔,但是也沒開口問,有些猶豫的下筆。

現下最高才兩千兩,一下寫五千兩,确實有些太高了,況且,之前清樓競價最高的也才六千兩。

這謝雨,怕是要名動京都了。

寫完之後吹了吹,呈到魏容面前,一手端整的簪花小楷。

魏容點了點頭。

她有些疑惑的看向魏容,憑她對魏容的了解,魏容雖然喜歡,但不至于這麽不理智為了見一個女人一面散盡家財吧。

那個女子把牌子挂上去。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秦媽媽看到數字,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臺子下的人看到數字也都有些驚了。

“紅樓,汀蘭閣,五千兩。”

臺子下的人立刻議論起來。

“光是紅樓就到了五千兩了!!”

“對啊,之前幾次清樓競價如果沒記錯的話最高才六千兩,如今清樓房間還沒有動靜,紅樓就已經五千兩了!”

熱鬧了好一會,秦媽媽才出聲道:“還有要競價的客官嗎?”

場子裏陷入了沉默,她笑着側頭同魏容說:“萬一無人同你競價,可白白費了五千兩,只為了一副皮囊。”

五千兩只為了買清樓姑娘一面加一舞,确實有些高了,更何況,對面坐着的也都不是些草包。

“會有人坐不住的。”

旁邊的那個女子聽到魏容的話一下就明白了,魏容根本不是想競價,而是想擡價。

臺下議論的嗡嗡聲音,從剛才把牌子挂出去之後就沒停過。

“還有客官要競價嗎,若是沒有,那謝雨姑娘的第一面,便是紅樓汀蘭閣的客官的了。”秦媽媽又再問了一遍。

她剛擡眼,恰巧就瞧見了對面清樓還挂着輕紗的那間房裏,有個女子撥開輕紗和珠簾,慢慢的把牌子挂上去。

場子裏一下變得很安靜,就連秦媽媽,也有些愣怔了。

牌子的邊上是鑲金的,上頭清清楚楚寫着壹仟。

秦媽媽隔了好一會,才激動說到:“清樓,觀瀾閣,一千兩黃金。”

人群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魏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虛塵,走到裏頭桌子上,撿了一顆葡萄,放到嘴裏,含混的說到:“越公子,走了。”

她起身,看了眼那個女子,那個女子連忙向他們行了個禮:“二位公子慢走。”

還未走到門口,魏容一撩衣袍:“時辰還早,去聽雲鴛彈一曲?”

“行啊。”

跟在魏容後面往前走,樓道上人也多了,來來往往的,競價已經結束了,大家都從房裏出來了。

正準備往樓梯下走,聽到樓上秦媽媽有些谄媚的聲音,她順着往上瞥了一眼,往下走路的腳步都頓住了。

魏容走在前頭,周圍吵吵鬧鬧,也沒注意到她停住了,往下走了好幾階樓梯才發現她愣在原地。

她只覺得背後的冷汗一陣,剛剛走在秦媽媽前頭的人,雖用扇子掩着面,別人或許不知道他是誰,但是她絕不會認不出那個人。

所以,剛剛用一千兩黃金買下謝雨一面一舞的人,竟然是阮暮言,從前和她相敬如賓的驸馬爺!!

倒也說不上什麽悲憤滿腔,只覺得原來人前人後,阮暮言是這樣的。之前覺得他在她面前不一樣,沒想到竟然這麽不一樣。

“越公子!”魏容看到她愣在原地,站在下頭喊了一句。

樓梯上有好幾個人,紛紛看向在樓梯半道上站着的紅衣貴公子。

她冷着臉,轉頭一步一步往樓下走去。原本那些人的目光就在她身上,看着她走下去,又覺得舉手投足之間透出貴氣。

倒也不是她故意這樣,因着在宮裏那麽多年,小心翼翼慣了,雖然已經很克制了,但是走路有時候還是會習慣性的端着。

魏容看到她愣在那的那瞬間,其實擡頭環顧了一下四周,并沒有發現有什麽不一樣的。

“怎麽了?”他細細的問了一句。

她搖了搖頭:“沒什麽。”

既然她不想說,魏容覺得再問也沒什麽意思,于是便接了一句:“那琵琶還聽嗎?”

“聽,幹嘛不聽。”

魏容帶着她走到右邊清樓的一個小房間,門口有個小丫鬟站着,看到魏容有些高興的道:“魏公子來了!”

“雲鴛在裏頭?”魏容指了指門問道。

“姑娘這時候應是在擦琵琶。”

“公子現在可要聽?”小丫鬟接着問了一句。

魏容點點頭,算是應了。

小丫鬟往裏頭喊了一聲:“姑娘,魏公子來了。”

“讓他進來吧。”隔着一扇門,聲音有些悶悶的,但是讓人感覺很舒服,很溫柔。

魏容推開門,她跟在後頭,迎面便是一股淡淡的香,說不上來什麽味道,像是很多種花香混雜在一起。

那個叫雲鴛的女子坐在裏頭,低着頭抱着琵琶輕輕的擦着。穿着一身琥珀色的對襟齊腰襦裙,襦裙上繡着一群翩翩飛舞的蝴蝶,栩栩如生。

魏容走到廳子裏的桌子前坐下。

雲鴛:“魏公子今日還帶了人來?”雲鴛問了一句。

她覺得奇怪,她這麽大的人,走進來還看不見嗎?看向雲鴛,雲鴛正好擡頭。

她的眼睛!!

那個雲鴛竟然是個瞎子!

她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魏容,魏容拍了拍旁邊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是啊,不能讓姑娘的一手絕技無人賞。”

雲鴛嗤笑了一聲,接着問道:“公子今日想聽什麽曲子?”

“你彈什麽,我便聽什麽。”

随即,中間空了一段時間。

琵琶聲像珠玉走盤,清脆飽滿,慢慢傳過來,很舒服。

中間的樂曲有些傷感,她突然想到父皇和皇兄他們,眼睛裏的淚蓄在眼眶裏頭,快忍不住的時候,悄悄側頭偷偷抹去眼角流出來的眼淚。

一曲罷了,意猶未盡,雲鴛看來應是有個有故事的人,曲子是從未聽過的,但聽着總有一種遺憾之意。

“這曲子,從未聽你彈過,是新曲子?”魏容問道。

“是,前兒秦媽媽從書肆先生那裏新得的,我覺得好聽便彈給公子聽。”

從覓歡閣裏出來,已經有些遲了,她跟魏容借着樓上挂着的燈籠光,一同走到馬車旁邊。

“雲鴛既看不見,如何學新曲子?”她把方才心裏的疑惑同魏容說。

“覓歡閣裏有個懂樂理的姑娘,專門教她。”

說到這,她還想問,但是看到魏容好像不太想說的樣子,便也作罷,知道了雲鴛的事情又能如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方才覓歡閣裏人多,有些熱,雖然沒有喝酒,臉也有些紅彤彤的,現下在街上吹吹風,舒服多了。

阮暮言走過去的那一幕,一直在印在她腦海裏,想起跟他從前同她相處的樣子,心裏有些堵得慌。

覓歡閣跟将軍府離得近,所以沒一會就到了,從馬車上下來。

走到門口,看門的人有些驚豔的看着自家公子,從未見過公子穿紅,如今看着,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她一走過去,任誰都知道是去了花樓,身上掩不住的脂粉味。

下人都有些奇怪,公子別說去花樓了,酒樓都很少去,如今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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