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責罰

到了西宅,阿辭和雲兒見到這樣的裴清越有些愣怔,她的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紅。

雲兒顯然有些沒反應過來,阿辭上前問道:“公子可要沐浴?”

“嗯。”她淡淡的應了往房裏走。因着心情有些複雜,所以也不大想說話。

剛到房裏坐下喝了一杯茶,雲兒就到門口道:“公子,李嬷嬷來了。”

“讓她進來吧。”

李嬷嬷來的突然,臉色有些不太好,徑直進來,有些猶豫道:“公子,老夫人讓奴婢請公子過去。”

“可說了何事?”她順口問道,但是看李嬷嬷的表情,覺得沒那麽簡單。

“老夫人沒說什麽,只是讓奴婢過來,請您過去。”再重複了一遍,語氣有些生硬起來。

“那容我換身衣裳再過去。”她這樣說到。

“不必,老夫人現在就讓您過去,您還是随奴婢走一趟吧。”

她嘆了一口氣,唰一下就站起來了。

李嬷嬷被她突然這麽爽快吓了一下:“公子,這邊請。”

“你留下吧。”她對着想要跟着一同去的潮落道。

阿辭剛把沐浴水準備好,剛到廊道口,就瞧見公子跟着李嬷嬷走出房間,李嬷嬷是老夫人的人,她一個下人,自然沒資格問些什麽。

連忙低頭行禮,他們走後,阿辭走到雲兒身後,問了一句:“李嬷嬷怎麽這時候來了?”

“我怎會知道!不過,阿辭,你有沒有覺得公子有些奇怪?”

阿辭猶豫了一會,看了眼周圍:“是有些,公子從前可從來都不會去那些地方的。”

雲兒有些激動道:“對吧,阿辭,連你都看出來了!你說公子會不會被哪個狐貍精勾去了。”

“噓!”阿辭吓的趕緊用手比在嘴上,提醒雲兒慎言。

雲兒被阿辭的動作有些吓到了,連忙四下看了看。

夜深了,有些涼,走在花花草草的旁邊,都能看見上頭的露水,空氣裏有些濕濕的感覺。

她跟在李嬷嬷後頭,突然生出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那樣吧,她反正都是死過一次的人,再重活一世,最後的結局,大不了還是死。

走到廳堂裏時候,裴老夫人坐在上座,旁邊放着一杯涼茶,杯蓋子斜放在盞托上。

旁邊放着一條孤零零的已經有些黃的竹鞭。

裴老夫人的臉色不太好,她走進去,看到暗紅色的下擺大腿的地方已經被抓的有些皺了。

李嬷嬷帶着她進去,整個廳堂裏除了她們三個,就沒有別人了,顯得廳堂格外空曠,又有些陰冷。

李嬷嬷走到裴老夫人旁邊,微微福了福身子:“夫人。”

裴老夫人伸手往後擺了擺,示意她下去,李嬷嬷這時候有些擔憂的看了眼她。

等到李嬷嬷出去,裴老夫人沉着聲音:“跪下!”

她依言跪下。

“你可知道錯哪了?”

“不知。”她真不知道自己哪做錯了。

裴老夫人有些激動的拍了一下桌子,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你跟魏家小公子走的近,我也就不多說了,可花樓是你能去的地方嗎!”

“我為何不能去?”不知道是替裴清越委屈還是替自己,原本心裏就有些煩悶,如今又被裴老夫人無緣無故責問,倔脾氣上來,有些不服氣道。

裴老夫人一時氣結,伸手就拿起桌子上的竹鞭,朝着她背上狠狠打了過去。

她覺得五髒六腑仿佛都震了一下,背後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咬着牙,生生的受着。

頭上的玉簪可能是不小心被竹鞭打到了,順着頭發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碎成兩段,玉冠也掉在跪着的後腿的衣物上,發出一聲悶響,混雜着裴老夫人的喘息聲,在這靜谧的夜裏,格外清晰。

整個将軍府的人都知道,老夫人深夜讓李嬷嬷把公子叫到廳堂裏了,還備着竹鞭。

所以,蘇祁的馬車停在門口的時候,看門的人有些緊張,現下,府裏兩位能主事的,都在廳堂裏,而且好像不太方便見人。

可,若是不通報的話,到時候怪罪下來,誰都擔待不起。

江平看那人猶豫了一會兒,道:“大人稍候,小人去通報。”

蘇祁等了一會,手裏拿着一封信,用手摩挲着信封,等着。

裴老夫人像是真的有些氣惱,拿着竹鞭的手都有些顫抖:“還說沒錯,穿成這樣去花樓,你不怕,娘怕,娘知道,你剛撿回一條命,娘知道欠你太多,所以很多東西,娘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去花樓,萬一……”

她喘了一大口氣:“萬一你的身份……到時候不止是你,整個将軍府都會被你連累!清越,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她紅着眼睛說。

“可我不覺得錯了,讓我變成現在這樣的人,是誰?我又有什麽錯!”她的聲音裏全是不滿還有委屈。

現在真的是為裴清越叫屈,她才當了裴清越短短數十日,便覺得辛苦,裴清越整整十八年,都在經歷這些。

裴老夫人被震住了,一時被噎住,說不話來,眼睛紅紅的,剛剛胸腔上下劇烈的起伏,仿佛一下就平息下去了。

李嬷嬷在門口有些猶豫,方才守門的人特意來通報,說是蘇祁來了,如今是否要通報也成了一道難題。

隔了好一會兒,她覺得裏頭沒聲音了,才鼓起勇氣,敲了敲門:“夫人,蘇大人來了。”

裴老夫人這才稍稍回過神來,轉身到上座,背對着她,忍着哽咽的聲音:“蘇祁來了,你去見他吧。”

因着跪了有些久了,起身的時候,腿麻的不行,有些一瘸一拐,玉冠順着起身的動作,掉在了地上,她順手把玉冠撿了起來,看了一眼邊上碎成兩段的玉簪,慢慢的走到門口,推門出去。

李嬷嬷看到裴清越出來,行禮的話都到嘴邊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她披散着頭發,背後方才被打到的地方,輕輕一牽扯就有些痛。

沒有回西宅,而是直接去了大門口。

蘇祁和江平等了好久,才看到有個人,從廊道邊走出來。

看門人看到是穿着紅衣的,就知道是公子出來了。

于是在旁邊插了一句:“我們公子來了。”

江平還不敢相信,眨巴了好幾下眼睛,直到她走近才看清是她。

蘇祁手上摩挲信封的動作重了幾分。

她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看了一眼穿着霜色春衫站着的蘇祁,蘇祁這人好像真的,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失意或是狼狽的樣子。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蘇大人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蘇祁仔細看她,眼尾還有些紅,周圍的濃霧像是鑽進了眼睛,眼神幽深。頭發有些淩亂的披散着,又穿着一身紅,竟覺得她有幾分媚氣撩人。

“這是裴陌将軍從邊疆寄回來的信,同公文放在一起了,送信的人一塊送到丞相署了。”說着把手裏的信拿出來,遞給她。

她伸手接過:“那就有勞蘇大人了。”

把信封拿起仔細看了看,信封上寫着潔笙親啓,是裴老夫人的名字。

“今日夜已經深了,也不便請蘇大人進去坐坐,若是無事,請回吧。”不想同蘇祁多說什麽。

蘇祁鮮少有些遲疑,沒有立刻轉身離去,而是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才回身到馬車上。

這封信,原本可以讓別人送過來,甚至可以明天上朝的時候給她,可不知為何他就想着今天夜裏自己走一趟。

走到西宅門口,李嬷嬷又在等着,她冷笑道:“李嬷嬷,怎麽,裴老夫人還要讓我過去嗎?”

李嬷嬷聽到她對老夫人的稱呼,眼皮跳了跳,惶恐的說:“夫人讓奴婢過來給公子擦藥。”

“進來吧。”她的脾氣在宮裏,早已經磨的差不多了,但并不代表她沒脾氣。她從前只是很少表露出來而已。

潮落、阿辭、雲兒、還有承歡、喜兒西宅伺候的人都在門口候着,他們看到她的樣子,眼中都透着一股關切。

“公子,沒事吧?”潮落輕聲詢問,她搖了搖頭。

李嬷嬷跟着她進了房裏,她當着她的面把衣服褪下,把圍着的白布拿下來。

背上的傷痕很明顯的一條,已經有些青紫了。她順手把信封放在床邊,安安靜靜的趴着,也沒有說話。

李嬷嬷從青色瓷瓶裏挑了一坨白色的藥膏,輕輕的抹到她的傷口上,冰涼的觸感讓她皮膚戰栗了一下。

“公子,夫人也有夫人的難處……”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也就沉默了,只餘下指尖抹藥的動作還在繼續。

等抹的差不多了,起身準備走了,她才開口:“旁邊的那封信,你也一并帶過去吧,父親從邊疆寄回來的。”

李嬷嬷愣了愣,表情有些緩和道:“是。”

夜裏趴在床上,真的每天都像做夢一樣,她好像已經習慣別人喚她裴大人了,每日站在朝堂上,看着父皇,總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她到底為何要經歷這些,沒人告訴她,其實她仔細想想,裴老夫人做的在理,她只是怕萬一身份敗露,裴府滿門,定是無一幸免,而罪名最大的,便是裴老夫人這個始作俑者。

所以裴老夫人才會一聽到她去花樓情緒就有些失控,擔驚受怕這麽多年,神經定然日日緊繃,不容許出一點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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