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對峙

方才在海邊還不覺得,一到船上,一股鹹濕的味道便撲面而來,甲板上放着零散的幾個漁網。

走到船裏,船艙裏其實很寬,但有些暗,讓她感覺有些像話本裏寫的山匪住的地方。

中間擺着幾個大桌,一群男人在喝酒。看到他們,目光都集中的看向他們,不過僅一會,就又各顧各的了。

在上位坐着的是個有些黑壯的男子,胡子有些不修邊幅,她明明看到他看了一眼他們,卻不理他們,繼續喝酒。

蘇祁沉的住氣,站在旁邊一聲不吭,她跟着站在旁邊,時間越久,就連呼吸都覺得有些費力。

小厮跑着繞過人群,附耳跟上位的男子說了幾句話,上位的男子吼了一聲:“兄弟們,張大人來了,快去迎迎。”

一時間場面混亂,人走了大半。

她微微松了一口氣,看來好像也不像玄色金蓮衣裳的那個男子說的那麽恐怖。

他們擁着雲中郡守張盛進來,船艙裏瞬間又熱鬧起來,張盛進到船艙就看到了兩個男子,如竹一般清秀挺拔的站在船艙裏,與整個船艙都格格不入。

“這是?”他指了指他們。旁邊的餘海有些谄媚的說:“來接手的,還沒動手呢。”

張盛立刻就明白了,走到上位坐下,接過餘海遞過來的酒,盯着酒杯裏的酒:“你們也想做雁門的新鹽商?”

“是。”蘇祁不卑不亢的回到。

“想要得到多少,就得拿出多少,你應該明白吧?”

“明白。”

“所以,讓我看看你們的誠意。”

張盛這話說的,把她說的莫名其妙,誠意,什麽誠意?

酒杯砸的猝不及防,在耳後的柱子上碎裂的聲音讓她心驚肉跳。聽得出來,摔杯子的人到底有多用力。

周圍的人也都驚住了,張盛坐着突然把手裏的酒杯往那兩個人站着的地方砸了過去。

張盛拔劍的聲音也格外刺耳,外頭凄風苦雨,但是同船艙裏好像沒多大的關系。

待她回過神來,張盛的劍已經抵在蘇祁的左肩上,力度不輕,血已經透過荼白色的衣裳滲出來了。

觸目驚心!

她伸出有些僵硬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匕首。喉嚨像是被什麽壓住似的,有些難受。

張盛一臉兇狠的看着蘇祁,眼裏不加掩飾的懷疑,而蘇祁像是沒有感覺一般,坦然的看着張盛。

餘海看着,也不敢說話,通常這種事,之前都是他來做的,也只是吓吓他們而已,之前想要新鹽商的人,都被這招吓的屁滾尿流,滿地求饒。

空氣裏,除了鹹濕的味道,還有一絲絲淡淡的血腥味。

“當啷!”劍落地的聲音格外清脆。

張盛笑了笑,随即拍了拍手:“不怕死的,本官倒是第一次見。”

“你們回去吧,具體的事情,明日午時,再來這找餘海。”

“好。”蘇祁輕聲的應了,便準備轉身離開。

見她還愣着,又回頭,看着她。

她有些艱難的走到蘇祁旁邊,看着他的左肩,大部分已經被血浸透了,看着很是瘆人。

她有些顫抖的扶住蘇祁左邊的胳膊,蘇祁的胳膊,有些細微的顫抖,他原來,也是會怕的。

側過頭,昏暗的燭光下,蘇祁的臉色蒼白,眼睛裏映着旁邊的燭火,亮亮的。

餘海的心原本在嗓子眼,如今終于沉了下去,上前同張盛說到:“舍樓那邊昨兒來的消息,說蘇祁他們明日便到雲中了,今晚他們找上門來,真是上天都庇佑我們。”

張盛坐到位子上,伸手示意了一下,餘海立刻明白,又重新給他倒了一杯酒。

張盛喝完道:“他們不來也沒事,到時候在船上找兩個人代替着不就行了。”

餘海心裏一緊,船上的都是他的兄弟,張盛這是不把他的兄弟放在眼裏,但面上什麽也沒表現出來:“是,大人說的是。”

進船艙的時候,從沒覺得,船艙到岸上的路途這麽漫長。

“你沒事吧?”終于有些緩過來了,壓着嗓子問道。

“無事。”

蘇祁的聲音有些輕,若是再輕些,給她一種随時都能随風消散的感覺。

走到船艙口,外頭天已經有些黑了,什麽也瞧不見,她有些費力的用一只手撐開傘。

她跟蘇祁在一把傘裏,如今情況特殊,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有別了。

撐着傘走到碼頭口。

江平和潮落看到他們出來,有些激動的跑過去。

他們看到蘇祁的肩,都被吓一跳,江平連忙從另一邊扶住蘇祁,潮落看到蘇祁如此,便連忙看她,上下看了好幾遍,确認她無事後才松了一口氣。

她看向後面,崔聞撐着傘在後頭,他的身後黑壓壓的一片,全是穿着蓑衣,拿着佩劍的士兵。

“蘇大人,雁門郡尉守軍已經待命,請蘇大人指示。”說着把手中的令牌交到蘇祁手中。

蘇祁接過:“讓他們行動吧。”

崔聞立刻要去傳令。

“等等!”

崔聞疑惑的回頭。

便見蘇祁薄唇輕啓:“張盛要活的。”

無端讓裴清越感到一絲冷意。

後頭的士兵立刻動起來,跑向那艘大船,聲勢浩大。

“公子,你沒事吧?”江平關切的問道。

“無事。”回答完,便轉身看向大船的方向。

等到看守的人去報,已經來不及了,郡尉守軍已經沖進去,同船上的人打起來了。

哀嚎聲,尖叫聲,一瞬間沖刺的耳膜,一陣風吹過,血腥味已經掩了鹹濕的味道。

她有些想吐,突然想到練兵場,還有薛歷。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聲音漸漸平靜。

士兵壓着好多人下來,有人從船上提了燈籠下來,周圍亮了不少,他們下來以後,船上一片死寂。

張盛原本不知道怎麽回事,看到是郡尉守軍,大聲說到:“我是雲中郡守張盛,你們要反了嗎!”看到周圍的人被劍刺穿身體,他才噤了聲。

像一只鴨子一樣,被壓了下船。

看到碼頭口子上傘下站着的幾個身影,身子忍不住開始顫抖起來。

被壓到蘇祁面前,他跪着,身體抑制不住的抖動。

蘇祁蹲下,把他的下巴擡起來,逼迫對方看着他。

“本官奉命剿滅私鹽,人贓俱獲,張大人,可還有何要說的?”

“下……下官……”張盛努力吐出這幾個字,已經是費了好大的勁。

接下來的話,再也說不出來,雨打在他的身上,他也像沒有知覺一般。

回到客棧,已經是子時了,顧不得洗漱,把濕衣服換了,便進到被窩裏躺着,方才心一直吊着,現在一下子松了下來,便覺得很是疲累。

一夜無夢。

第二日醒來,太陽已經很刺眼了。

推開門,潮落就在門口候着。

她出來,問了一句:“你怎麽在這?”

“等公子,蘇大人和崔侍郎已經前往郡守府了,說是還有些事情要辦,等公子醒了,讓我駕車帶公子過去。”

到郡守府,已經是正午了,許是因為昨日下了雨的緣故,今日太陽格外大,穿着春衫還有些熱,坐在馬車上,背後的汗細細密密的,透過衣料,濕了一片。

很多人在府前,像是在搬東西,還有許多家仆和奴婢站在門口,

院子裏放着一張桌子,蘇祁烹着茶,背對着她,有一女子,婷婷袅袅的站着。

她正好奇那個女子是誰,從廊道走過去,什麽東西在陽光下閃了一下,瞥見了那個女子頭上簪着的銀色蓮花簪,心裏咯噔一下。

那個女子是謝雨!!

怎麽會,謝雨不是在京都的覓歡閣嗎!

想要确認,所以腳下的步子也邁的快了一些,走到院子裏,素淨的臉上,未施粉黛,看着有些楚楚可憐的樣子。

院子裏的人聽到腳步聲都回頭看着她,崔聞站起來:“裴大人。”

謝雨視線過去,看到一個看着瘦弱,面容異常清秀的男子。聽到坐着的那個,叫他大人,心裏暗暗訝異了一下。

但是他的目光很奇怪,不像是第一次見她的樣子。

蘇祁倒了一杯茶,放在他位置旁邊,意思很明顯了。

她過去,坐在蘇祁旁邊,也顧不得這麽多,拿着茶杯,喝了一口,冷靜了一下。

“這是?”

“郡守府的舞姬。”崔聞回到。

“你叫什麽名字?”她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小女謝雨。”她福了福身子道。

她隐隐覺得,這事,跟阮暮言有關,不然怎會這麽巧。

“公子,讓小女追随公子吧。”此話,謝雨是朝着蘇祁說的,剛才應該也在說這件事,只不過被她突然過來打斷了,

蘇祁嘴角帶着隐隐的笑:“為何要追随我,這裏可是坐着三位公子。”

謝雨顯然沒想到蘇祁會反問這麽一句,一下在衆人面前,有些羞愧,臉一下就紅了。

為何要追随蘇祁,這理由,不用想就知道了,他看着就是他們中官職最高的,而且生的俊俏。

“江平,給她一錠銀子,送她出府吧。”

蘇祁坐正,随即吩咐道。

江平得了令,立刻準備去辦了。

謝雨看上去極其不甘的樣子,嗫嚅道:“因為小女鐘情公子。”

“咳咳咳。”崔聞正喝着茶,顯然是被驚到了。

她倒是一副看戲的樣子,這種情況,蘇祁總沒辦法了吧。

“我府裏不收無用之人。”

“咳咳咳。”這回換成她被嗆到了。

蘇祁這拒絕姑娘示好的理由,真是讓人傷心無比啊。

誰知謝雨像是跟定蘇祁一般,繼續道:“我可以做府上的舞姬,還可以做奴婢。”

“我不召舞姬,更沒有功夫看舞,至于奴婢,我府裏不缺。”

崔聞:……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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