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娶妻(一)

就這樣過了幾日,她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娶藍懿雙。

今日剛下朝,便覺得府裏的氛圍有些不對,下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帶着一種喜慶,更甚者,還有人上前恭喜。

她正想問個清楚,到底恭喜什麽!

便瞧見裴老夫人穿着一身暗紅色的細紋羅紗裙進來,身後跟着幾個拿着紅綢扁擔的下人。

一瞬她愣在門口,不知作何反應。

裴老夫人這是下聘去了!!!

她只覺得胸口堵的慌!

大聲的說了一句:“娘!”

裴老夫人被她這麽一叫,臉色就立刻拉下來了,上前把她拉到房裏。

“清越,為娘知道,你心軟,不想娶藍懿雙,不想負她,可為娘都是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裴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說到:“若要等你點頭娶藍懿雙,恐怕都已經做了禦史中丞,成了全京都的笑柄,你讓侯爺的顏面往哪放,裴府的顏面往哪放!”

被拉到房裏的那瞬間,突然有一種無力感,無論她是趙陰曼,還是裴清越,娶妻是娶定了。

不是藍懿雙,還會有下一個藍懿雙。

被裴老夫人叨叨了好久,她只愣怔的坐着,這世上的事,根本沒有幾件是她奈何得了的。

前世做公主嫁給阮暮言如是,今世娶藍懿雙亦是。

天氣涼的快,眼看着是快要入秋了。

早起和夜裏已經要披着一件了,空氣也變得幹了不少,到處都是燥燥的感覺。

南苑的蔣爾岚知道裴老夫人給藍府的嫡女下聘,心裏還暗暗鄙棄了一番,門不當戶不對,也不知道裴老夫人怎麽想的。

不過正中她的下懷,娶個小門小戶的也好,再怎麽樣,對裴清越的官場也無甚助益。

“公子,您常用的面脂和唇脂,已經給您放在梳妝臺上了。”承歡道。

“嗯。”她整理着衣服慢慢的應了。

“李嬷嬷可有過來?”

“還未。”

“不過今日晨起,聽說藍夫人倒是過來見了老夫人一面。”

她的動作頓了頓,接着問道:“可知道她們說了什麽?”

“不知道,約莫是商議婚儀。”承歡說着,一邊偷偷觀察裴清越的臉色。

自從西宅知道裴老夫人去下聘之後,就對這件事議論紛紛,藍府只是商賈,即便是嫡女做正妻,也是委屈公子了。

況且聽聞裴老夫人去下聘那日,公子恰好回來,為着此事好像還同裴老夫人急了,她倒是未曾見過,不過聽着那些下人說的繪聲繪色的,今日看公子的臉色,倒像是真的。

禦史臺衆人都知道了,裴府已經給藍府下聘之事,之後的幾日裏,恭賀之人絡繹不絕。

連上回在甬道上碰着盛王,盛王也提了這件事。

婚儀定在十月初十,是裴老夫人和藍夫人去廟裏求大師算得,取十全十美之意。

“清越,你可真是快,我還未娶妻,便讓你先了一步。”魏容拿着茶壺往自己的杯子裏頭倒了小半杯道。

“你若是想,我可以把藍懿雙讓給你。”裴清越透過螢樓的窗子往下看。

許久不來螢樓,覺着螢樓的茶的味道都變好了。

魏容連忙擺手道:“別!我可受不起。”

“說實話,你當真喜歡那藍懿雙?你娘也真是奇怪,我可聽好些人在背地裏嚼舌根說藍懿雙根本配不上你。”

她用筷子戳着碗裏的雞肉:“哪有什麽配不配得上,到底是……”說到這沒再說下去。

到底是我對不住她,此話也只能在心裏說說了。

丞相署這幾日也很是熱鬧,衆人都在議論禦史臺裴清越娶妻之事,蘇祁原先還以為是自己誤會了。

後來江平同他說起這件事,他還有些不信,這事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十月初六。

許睿知道她要成婚,特地給她批了五日假,還同她講該如何準備不那麽累人。

晨起看着書桌上兩疊紅紅的空白請帖,頭便有些大。

寫完請帖,已經是傍晚了,手酸得緊,讓雲兒拿了熱水過來,敷一敷,才稍稍緩和些。

這幾日她倒是想通了,若她在府裏表現得極不喜藍懿雙,日後她嫁進來,必會受府裏下人欺負,不如表現的淡然些。

“公子何苦自己寫那些請帖,請兩個執筆先生一會就寫完了,白白費了公子的筆墨。”雲兒有些憤憤的說道

自她知道公子要娶藍府的小姐,便覺得不平,憑什麽一個商賈的嫡女都能做正妻,她連做一個通房都不行。

她看着雲兒,把手放在盆裏,定定的道:“藍家小姐進門之後,便是我的妻子,我為她寫些字難道不該嗎?”

雲兒慌了:“是雲兒多嘴,公子恕罪。”

“以後,讓那些下人,少嚼舌根,特別是主子的事。”

“是。”雲兒低頭應到。心裏還奇怪明明覺得公子不喜那藍懿雙,怎麽如今這麽維護她。

端了水盆下去,路上遇到承歡端着水果往房裏走,不屑的說了一聲:“無事獻殷勤。”

承歡沒當回事,直接往房裏走。

雲兒見她沒反應,回身說了一句:“方才我同公子說起藍家小姐的事,公子極為維護,同我說,以後,讓那些下人,少嚼舌根,特別是主子的事。”

承歡聽到這話,腳步頓了頓。

雲兒接着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公子不喜藍懿雙那事,是你同寧兒講的。”

雲兒倒是不理會承歡是何反應,笑着轉身走了。

十月初八。

這幾日一直在忙婚儀的事,從前從來不知道,原來準備婚儀如此繁瑣,竟比上朝還要累許多。

這幾日夜裏都是沾着枕頭便睡。

十月初九。

夜裏竟然睡不着了,想着,明日就要同另一個女子睡同一張床,想想就覺得心煩。

簡直荒誕,她一個女子,竟然要娶另外一個女子,若是被世人知道,約莫能被說書的世世代代流傳吧。

裴清越的名字,非得流傳千古不可。

十月初十。

寅時便被丫頭叫起來了,迷迷糊糊換上喜服和玉冠,天還未亮,于是披着一件外袍。

裴老夫人早早的就起來了,吩咐廚房開始備菜,家丁奴婢把喜宴的桌子擺起來,一樣一樣滴水不漏。

天剛蒙蒙亮,裴府便開始放鞭炮,噼裏啪啦的吵得緊,她穿着大紅的喜服,穿過滿地都是紅色鞭炮碎屑的裴府門口。

看着備好的馬和轎子,接着望向遠處的青山,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跨身上馬,許久未騎馬,都有些生疏了。

到了藍府,門口恭賀的人熙熙攘攘,這是她第一回見藍懿雙的父親,此前,藍老爺也從未提出要見一面。

她見到便明白了,藍懿雙在家應當是極不受重視,加上藍夫人又是繼母,所以才會想要迫不及待的想要嫁出去吧。

她給藍家長輩行完禮,藍懿雙被媒婆引了出來,蓋着蓋頭,倒是瞧不見她的眼神。

“還請新郎官把新娘抱到轎子上。”媒婆如是說到。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抱起藍懿雙的那瞬間,眼前還是黑了。倒不是藍懿雙重,确實是裴清越這身子骨,連桶水都提得艱難,更別說抱個人了。

前後踉跄了一下,周圍有人輕笑的聲音,媒婆尴尬的笑着解釋到:“新郎官這是抱了滿滿的福氣回去呢!”

她現下倒是沒心思聽媒婆和旁人說什麽做什麽,只想着趕緊把藍懿雙放進轎子裏頭,覺着胸口都被壓的透不過氣來。

于是腳步開始不受控制的變快,小跑着把藍懿雙放進轎子裏,身後的媒婆丫頭連忙跟着。

把藍懿雙放到了轎子裏的時候,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回到候府,賓客已經來了不少了,見她騎着馬過來,連忙在門口候着也不着急進去了。

“新郎官接了新娘子來了!”

裴老夫人已經得了消息,早早就在門口候着了。

蔣爾岚也在門口看熱鬧,裴清安倒是開心的四處跑跳,見着她騎在馬上,連忙想跑過去:“越哥哥。”

跑過去的途中,便被蔣爾岚攔住了,她瞧見裴清安,眸子暗了暗,她已經很久未見過裴清安了,無論蔣爾岚如何,裴清安是無辜的。

但是她已經給自己立了規矩,不進南苑,不碰南苑的人。

她把心思收回來,下了馬,接過媒婆手裏的紅綢,藍懿雙也接了紅綢從轎子裏出來。

魏容他們一行人把前廳擠得滿滿當當的,目所及處,皆是人。

但蘇祁穿着一身白衣在人群中極為顯眼。眼睛盯着他,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兩個人在前廳,對着裴陌和裴老夫人行了禮,敬了茶,一套下來,累得快說不出話來。

“公子!外頭有一個人,沒有請帖,也送來了賀禮,讓我進來通報一聲。”門口的小厮來報。

她正疑心,想着還是出門去看一眼,不過心裏還是打着鼓的,萬一不小心寫請帖漏了誰,可就不好了。

走到門口,看着一個男子,穿着一身銀色的衣衫,衣擺上繡着熟悉的金蓮,腰間挂着一串鈴铛,原本還只是秋日,卻連皮靴也穿上了。

那個男子跨着腰,斜斜的站着,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在來賀的衆人中顯得格外顯眼。

經過他身邊的那些人都在悄悄的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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