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進宮(一)

自從上回升福寺祭祀祈福遇刺之後,回府已經有些時日了。

菊宴胡明月的事,沈描渲其實隔日便遞了奏疏過來,聽說胡明月身邊的那個丫鬟連着被審了一夜,廷尉獄的手段用了還未一半便招了幹淨。

胡明月欺君罔上,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倒是沒想到,丫鬟還吐出了上次肖寂兒子滿月時,下藥的事,也是她做的。

這下倒好,解了她一樁心事,省的她整天疑神疑鬼的,總覺得有人圖謀不軌。

“公子,您這回帶出去的披風怎麽不見了,倒是多了一件繡着金蓮的,莫不會同哪位大人拿錯了?”雲兒在旁邊理着她的衣服道。

“那件披風在升福寺丢了,便又買了一件。”

“曉得了。”雲兒應聲把包裹裏的其他衣服拿出來疊,放進衣櫃裏。

雲兒見公子的心情尚好:“公子,前兒聽阿辭說,見妙竹偷偷摸摸的到南苑兩回了。”

說完這話,雲兒偷偷打量了一眼裴清越,見她沒有生氣才繼續說。

“也不知道夫人要同小夫人要說些什麽,且上回公子在桌上也同夫人說了咱們西宅同南苑是有罅隙的。”

雲兒說完,她倒是思量了一會,雲兒說的确實沒錯,她上回在用晚膳的時候,确實同藍懿雙說過,讓她莫同南苑有牽扯。

依着阿辭的性子,應當也不會造謠。不過這話是從雲兒嘴裏說出來的,還是得找個機會問一下阿辭。

她剛想着讓雲兒出去叫阿辭進來,便聽到門口的動靜,擡頭看去,藍懿雙站在門口向她行了個禮。

雲兒倒是有些慌了,方才的話也不知藍懿雙聽着了沒,若是聽着了,以後可沒她好果子吃。

她慌忙道:“公子,夫人來了,奴婢就先退下了。”

說完連忙退下了。

“妾身方才去了北苑看母親。”

她一聽裴老夫人,心一下被吊起來了:“如何?”

“未進房裏,不過聽李嬷嬷說咳嗽倒是跟之前一樣,未曾見好。”藍懿雙在她旁邊坐下。

她嘆了一口氣。

藍懿雙看着她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妾身有一事,想要夫君幫忙,不知夫君可否應允。”

“何事?”她問道。

“妾身父親聽聞朝廷在招供糧草的商賈。”

“且……”藍懿雙停頓了一會,像是不好開口。

“你說。”她接過話頭。

“且父親同我說,太倉丞梁大人之前還欠你一個人情,若是能由夫君引薦,便再好不過了。”

“你父親還同你說了什麽?”她手裏拿着杯盞看着漫不經心地問道。

藍懿雙驚慌的看向她:“是妾身唐突,貿然相問,若此事難辦,夫君……夫君就當妾身未曾提過。”

“你父親還同你說了什麽?”她又再重複了一遍。

藍懿雙沉默了一會道:“就這些,旁的沒了。”

她把杯盞的蓋子蓋上:“招供糧草的商賈這事,早在幾日前便發了公文,你父親讓你現在同我說,怕不是已經借着我的名義同梁大人說好了,而今只是告訴我一聲。”

藍懿雙顯然也沒想到,被她這麽一說驚訝的瞪着眼睛,看來她也是被騙了。

“此事若成了,會如何?”藍懿雙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這就得看藍老爺了,若是本本分分,自然沒得說,可若是從中牟利,被發現了,自然得查到我頭上。”

接着聽到裴清越說:“回去同藍老爺說,朝廷的事,可不如做生意這麽簡單。”

“是,妾身明白了。”

藍懿雙看着裴清越有些發愣。

她心裏總覺得,裴清越對她,似乎真的是未曾放在心上,像是個丫鬟一樣,或許連丫鬟都不如。

陽滋公主及笈,裴清越還特意讓她以她裴夫人的身份送了一份及笈禮去,進宮前,她在馬車裏偷偷打開盒子看了,是一支特別精巧的簪子。

小小的勻稱的珍珠穿成的,制成一朵百合花,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原以為因為陽滋公主身份尊貴,裴清越才會如此上心。

後來,她瞧見陽滋公主在衆人送的華貴的及笈禮中,一眼相中了那支相比之下如此不起眼的百合簪子。

她便覺得心裏插了一根刺,陽滋公主欣喜的樣子她還記得,天真爛漫的問:“這禮物是誰送的?倒是很合本殿的心意。”

陽滋公主的話,更是讓那根刺更深了幾分。

裴清越沒有通房妾室,縱使他們成親了,也未曾動她分毫。

可她此前問過裴清越,到底有無心儀之人,他的回答是未曾。

“想什麽如此出神?”裴清越見她想的出神,開口問道。

藍懿雙回過神來,有些惘然的回道:“沒什麽。”

又接着提了一句:“陽滋公主的及笈禮,妾身送去了,公主很是喜歡,還賞賜了妾身。”說完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裴清越的神情。

她眉目舒展開來,陽滋自小喜歡百合,這支簪子,也是她之前原本就想要送給她的及笈禮,喃喃了一句:“喜歡便好。”

藍懿雙眼神黯了黯,扯了扯嘴角沒再應答。

她倒是沒注意到藍懿雙的反應,想着明日同梁大人說清楚,趁早把藍老爺撤下。

誰做供應糧草的商賈不是為了牟利去的,之前那個商賈因着牟利滿門流放邊疆,此後,皇上必定讓人多存一個心眼在這上頭。

藍老爺這時候自己找上門,不是自尋死路嗎,不止藍府,嚴重些,她裴府也得跟着受罰。

剛傳了晚膳,門口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個丫頭,她認得,是裴老夫人苑裏的丫頭。

“公子,不好了,老夫人嘔血暈倒了。”

她手裏的筷子一下掉到地上。

“怎麽回事?”她問道。

那個丫頭開口道:“老夫人咯血其實已經有幾日了,但是吩咐了不許外傳,但近日來,老夫人咯血次數越來越多,每次的咯的血也越來越多。”

“誰知方才傳了晚膳進去,就嘔了許多血,暈了過去,李嬷嬷已經差人去請了胡太醫,讓奴婢過來告知一聲,看公子能否進宮向皇上求個恩典讓齊太醫來府裏幫忙瞧瞧。”

看來應該是很嚴重了。

“父親呢?”

“侯爺午後帶了小夫人去城郊現下還未回。”

“現下什麽時辰了!”她有些急的問道。

“回公子,現下已經酉時了,再過一刻鐘便是戌時了。”

戌時便要宮禁了,一刻鐘趕到宮門口,根本不可能。

宮禁的令牌,除了蘇祁,她記得魏國公也有一塊,魏國公府離得近。

“潮落,備車去魏國公府。”

到了魏國公府,潮落扣了門,看門人探頭看了眼她,問道:“哪位?”

“姓裴,有要事要見魏國公,煩請通報。”她站着說到。

那人又上下打量了兩眼她,說了一句:“等等。”

還未等來看門人通報,倒是看見一個陌生的身影,披着黑色帶着帽子的鬥篷,遮的嚴嚴實實的匆匆從府裏出來。

那人察覺到門口有人站着,悄悄瞥了一眼,看到是她,像是不想碰着她似的,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從旁邊快步走了過去。

她心下正疑惑,看門人回來了:“跟我進去吧。”

她也顧不得這麽多,眼下裴老夫人的身體要緊。

匆匆穿過回廊,到了魏國公的書房。

看門人扣了扣門:“國公爺,人來了。”

魏國公坐在書桌旁,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向門口,裴清越穿着一身紫色白鶴暗紋緞面寒衣站在門口。

“清越!”魏國公笑着叫了一聲。

“整日裏聽魏容提起你,聽到下人來報,還以為你是來找魏容的。”

“魏國公。”她叫了一聲。

直接拱着手,往下深深鞠了一躬道:“下官此次深夜造訪其實是有一事想要請魏國公幫個忙。”

她低着頭,未注意到魏端的神情微妙的變化。

“你說。”

她的手被魏端扶起來。

“我能幫的,定當竭力相助。”

“能否借用一下國公爺的宮禁令牌。家母病了數日,方才嘔血昏迷,下官想進宮求皇上讓齊太醫幫着看看。”

“好說。”魏端說着便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令牌塞到她手上:“裴老夫人身體重要!”

“謝國公。”說着便轉身退出了書房。

她剛走出去,看到魏容站在廊道的盡頭,燈籠一晃一晃的,他看上去有些焦急。

見她出來,魏容小跑兩步,跑到她面前問道:“清越你怎麽來了?找的還是我爹!”

“此事說來話長,我回頭再同你說。”她說着快步往前走。

魏容只看到她的袍子,銀線繡的白鶴暗紋在燈籠下閃了閃。

他回身看去,魏國公的書房門還開着,裏面透出昏黃的燭光。

一陣風吹過,甚是蕭瑟,魏容扯了扯身上的披風,朝外頭呼了一口氣,冬天就要來了,天越來越冷了。

她坐着馬車,已經讓潮落盡快了。

到了宮門,給禁軍看了令牌。

這個時候,她記得,父皇應該會在宣明殿批閱奏疏。

路上想到裴老夫人,腳步越來越急,心裏也覺得堵得慌,同裴老夫人生活了這麽久,其實心裏已經幫她當做了親人了。

“裴大人?”旁邊突然有人喚了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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