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萬秋山

興許是餓的狠了,郎郁塵連那細渣都舔幹淨了,仍是意猶未盡,恨不能把那油紙也啃吃下肚。

“那個……妖……兄……還有多久到吶?”郎郁塵舔了舔唇,迅速切換到市儈讨好模式,伸出一只爪,十分熟稔自然地搭在那金面公子的肩頭。

于是這兩人的姿勢有點那個……暧昧。

那金面公子不知什麽神色,只是那雙清澈透亮的眸子裏藏着點別的什麽難以言喻的東西,他凝眸看着郎郁塵那只搭在自己肩頭的手,還沾着桂花糕碎屑。

這畫面感很強,金面公子握着郎郁塵的左手,郎郁塵右手搭着金面公子的肩,兩人就這麽杵着,朗郁塵後知後覺地發覺兩人似乎過于親密了些,他觸電似的抽出左手,又收回右手搔了搔後腦勺,一時間竟然無語。

金面公子面無表情,咳咳,那面具一罩也确實看不出什麽表情。

涼風撩面,郎郁塵一個顫栗,金面公子不知怎地收了屏障,郎郁塵大驚失色,大眼瞳孔驟縮,身形搖晃,差點沒掉下去,聲音也變了幾個調調:“你……你……想幹什麽……老子就一條腿,站不穩……我……”

不等郎郁塵說完,一個溫暖的懷抱将他緊緊擁住,郎郁塵心頭一窒,雖然有些不大自在,不過這懷抱好像有些溫暖,又好像有些熟悉。

怪舒服的。

郎郁塵厚顏無恥地蹭了蹭,心裏不服氣地想着:就你會占便宜?好像誰不會似的。

“你很在乎小寶嗎?”聲音依舊溫柔。

“那是當然,小寶又好看又善良。”郎郁塵答的十分認真。

不知為何那雙擁着自己的手突然緊了許多,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似的!這下郎郁塵可不幹了,正欲爆粗口,誰知那金面公子忽地擡起手朝他後頸就是一掌,于是郎郁塵又又又一次悲催地暈了。

再再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日暮,天邊霞光萬丈,郎郁塵靠在一塊巨石旁,擡頭一看,上邊赫然寫着三個金色大字:逍遙派。

這三個字寫的可真是逍遙,歪歪扭扭似狗爬,郎郁塵差點沒認出來,還別說這字跟自己有的一比,不分伯仲——都是沒眼看的。

咳咳,這真是逍遙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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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郁塵真是長見識了,簡直不敢相信,郎郁塵心裏一陣哀嚎,現在撒開腳丫子撤退還來得及嗎?

但是一想起那五百歲還青春永駐的白衣公子,郎郁塵硬是咽了一口唾沫,忍了!

郎郁塵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環視一圈,發現自己在一座山頂空地上,看起來應該是有人居住的,因為這滿地瓜皮紙屑,這都誰啊,這麽沒有公德心,竟然在山上亂扔垃圾!

郎郁塵摸摸自己還有些脹痛的後頸,這才覺得自己還活着,那妖怪又不吃了自己,把自己打暈幾個意思!郎郁塵想起這事心裏就不由地一陣暗罵,正欲站起身來,卻發現腳下躺着一個人,确切來說是個小孩,再确認一下。

他是小寶!

郎郁塵倏地鼻頭一酸,眼眶一熱,大有他鄉遇故知的即視感。

郎郁塵摟住小寶,激動地捏着他的小臉蛋狠狠啜了幾口,卻發現不太對勁。

只見小寶面色晦暗,唇色蒼白,腹部血跡斑斑。

郎郁塵心下漏了一拍,這是……一陣寒意順着脊梁骨往下,難道這妖怪吃了小寶的心?

不不不會吧!

郎郁塵的眼淚登時就如那卸了閘的洪水洶湧而出。

這該死的妖怪,莫讓老子捉到你,看老子不打死你!

哇嗚……

嗚嗚咽咽哭的跟個小狼狗似的,瞧着十分滑稽,還一臉不大聰明的樣子。

這人死沒死你不會探探鼻息再嚎嗎。

郎郁塵那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顆都砸到小寶臉上,場面頗為震撼。

這也太感人了。

遠處走來一大爺拎着個大竹筐,一個簸箕,正準備收拾這一地狼藉,聞着這悲天動地的聲音瞅過來。

大爺表示一臉懵。

這是沒了孩子的爹還是沒了妻的夫哇?

“喂,小夥子,你哭啥,怪喪的!”那老頭放下竹筐,朝他大喊着,眼裏滿是同情。

“我的小寶沒了……”郎郁塵頭也未擡,哭的鼻泗橫流,都抹到小寶衣襟上了。

老頭兒摸了摸胡須,眼裏同情又多了幾分,真可憐,年紀輕輕就喪子,太慘了!慘絕人寰。

老頭也不收拾了,忍不住走了過去,蹲在郎郁塵跟前,将這年輕人認認真真打量了一番,倒是個俊俏的小夥子,這淚眼婆娑的模樣真招人疼。

“莫哭,讓老朽瞧瞧你懷裏的孩子。”

郎郁塵微微一愣,半眯着眼看了看老頭,七八十歲的年紀,精神矍铄,慈眉善目,不似壞人。

郎郁塵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趕緊将人抱過去一些。

老頭将手探到小寶脈搏上,少頃又扒開小寶的眼皮瞧了瞧,搖搖頭不語。

郎郁塵急眼了,這是成還是不成,莫不是逗我玩兒!

老頭笑了笑,不理會郎郁塵,又将小寶的衣襟拉開,看了看那血跡斑斑的綁帶,用手輕輕壓了壓,頓時明了。

“怎麽樣?”郎郁塵急的直哆嗦。

“無妨,受了傷,失了不少血。”老頭說完又覺得漏了什麽,遂地又拉開小寶的衣袖,這一拉開,差點沒把郎郁塵吓尿。

小寶兩條手臂的肌肉竟然都缺了一塊,血跡早已幹涸,只用白綢包了一層,那凹下去的部位看起來十分駭人。

這妖怪簡直就是喪盡天良,他竟然吃小寶的肉……

“小寶!”郎郁塵難過的無以複加,哭的跟斷氣似的。

“小寶沒了兩根肋骨,掉了兩塊肉,你這當爹的怎麽回事,把孩子帶成這樣,真是造孽!好在這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無大礙。”老頭兒冷哼一聲,譴責道。

大約是覺着這孩子太可憐了,跟着這麽個無能心大的爹。

郎郁塵很是氣結,這事他也很無奈,況且他也不是小寶的爹啊!他自己還像個孩子。

說來說去還是那個妖怪!看起來道貌岸然翩翩君子,原來是個禽獸!

“那個,爺爺,我不是他爹,他是我在大街上撿的小孩,你瞧我,瞧瞧,我才十七,哪有這麽大的兒哇!”郎郁塵抹了一把鼻涕,傷心道。

老頭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将郎郁塵從頭到腳看了個透穿,神色有些異樣,朝郎郁塵搖搖頭道:“是不像,不過你這一身确實太紮眼了些,恕老朽直言,小夥子你莫不是剛還俗?”

郎郁塵愣了愣神,這老頭什麽眼神,盯着自己看啥玩意?莫不是自己身上開了花不成?

郎郁塵這才低頭瞅了瞅自己,這一瞅差點把郎郁塵驚的飛起來。

我怎麽穿了一身血紅色袍子,跟東方不敗似的!誰幹的?真變态!還用想麽,誰把自己打暈的就是誰吶!郎郁塵忍不住想仰天長嘯:呔,你這妖怪,你給老子滾出來!你給老子穿了啥!

這大紅袍子穿在別人身上那叫霸氣外露,可它穿在自己身上估計也就剩下蓋裏蓋氣了。

郎郁塵又想到自己腦袋上那不到三寸的頭發,這麽一組合,真是詭異的很,難怪這老頭用異樣的眼光瞧着自己。

可這要怎麽解釋呢?

說自己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鬼才信,八成會被當成神經病亂棍趕下山。

郎郁塵腦袋瓜子飛速運轉,突然靈光乍現!

“我是來求學的,穿千山,涉萬水,豈料途中被一妖怪抓走,那妖怪好生奇怪,只啃食毛發,不傷及性命,所以我這三千煩惱絲就成這樣了。”郎郁塵說的煞有介事,滿臉憨厚樸實。

“那這小孩呢?”老頭用懷疑的眼光瞧着他。

“他年紀小……頭發……短,所以那妖怪惱羞成怒就……傷了他。”郎郁塵說完這話,自己都不信了,雖說自己平日裏一副不正經的模樣,可要編這種純騙人的假話還真不成,一開口準露餡。

老頭聽完郎郁塵的陳述哈哈大笑,用手指點了點郎郁塵道:“你這孩子,你當老朽是三歲孩童麽。”

“爺爺,爺爺,你就別逼我了,我也說不清楚……總之我被陷害了。”郎郁塵抽了抽鼻子,滿臉委屈。

“你叫什麽名,上山來所為何事?”老頭溫聲道。

大約是被這兩聲爺爺叫的,老頭語氣緩和了不少,嘴角帶了些笑,山風拂過他花白的須發,倒是帶了些仙風道骨的意味。

“我……晚輩郎郁塵,來修仙。”郎郁塵抱起小寶,朝老頭躬了躬身,十分虔誠道:“求爺爺收了我。”

老頭聞言忙擺手,道:“你來晚了,逍遙派今年只收四名弟子,等下一個百年吧。”

不是吧!再等一百年?

可自己再過兩三年就翹辮子了哇,一百年以後早就成骷髅了,還修個鬼!

不過這地方就是逍遙派?怎麽看都像座荒山,哪有一絲半點仙氣?

郎郁塵心裏一沉,算了,等死吧,遂地抱着小寶一臉生無可戀地朝山下走。

“小夥子,我看你有仙緣,不如随我去試試?”老頭見郎郁塵那消瘦又落寞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一邊喊着,一邊追上去。

郎郁塵心裏憋的慌,有什麽狗屁仙緣,哄小孩呢,我一個瘸子,難不成還是那鐵拐李轉世?

等等,我怎麽不用拐杖也能如履平地了?

郎郁塵大喜,趕緊擡起腿看了又看,順便活動了一下腳寰,順溜的很哇!

這一定是做夢,容我來試試腿,他抱着小寶轉身就往回瘋跑,速度太快,慣性太強,來不及剎車,風風火火地撞在老頭身上,把老頭撞的兩眼冒金花,郎郁塵抱着小寶也打了幾個跌,為了防止再追尾,郎郁塵趕緊退得遠遠地。

“年輕人不要太急躁,哎喲喂,這性子真像咱們掌門。”老頭兒被郎郁塵撞的七葷八素,撫着胸口直頭疼。

這孩子也太實誠了,八字還沒一撇就高興成這樣!

“你們掌門本事咋樣?”郎郁塵抱着小寶又吭哧吭哧地湊到老頭跟前,好奇地問道。

“小老頭也……沒……見過掌門,不過你瞧瞧這字咋樣?”老頭面露難色,沒有回答郎郁塵的問題,只是指了指那塊巨石上三個辣眼睛的字。

“啊?你們掌門不會是個文盲吧。”郎郁塵詫道,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我們逍遙派啊……其實五百年前是個大門派,有三千衆弟子,如今……哎,如今不到十人。”老頭嘆了口氣,頗為無奈。

“不到十人?”郎郁塵差點把下巴驚飛了。

老頭領着郎郁塵往後山走去,一路上也沒再說話。

行過一條長長的青石鋪就的大道,便看見一座鐵索橋橫亘在兩山之間,長約三百米,那老頭健步如飛,一眨眼便到了對岸。

郎郁塵頭皮都麻了,他恐高!恐高!高!!

他抖着腿小心翼翼地踏上搭在鐵鎖上的第一塊木板,橋身立刻晃晃蕩蕩起來,發出叮叮當當地響聲,郎郁塵偏偏又賤兮兮地朝下看了一眼,這一看差點就腿軟掉了下去,鐵橋下邊雲霧缭繞,也看不出下邊是個什麽玩意,只是底下好像有一團團黑氣冒了上來,黑白兩道雲霧纏繞在一塊,瞬間又恢複如常。

這定是自己疑心生暗鬼,郎郁塵默默給自己念着經,可無論他怎麽試圖麻痹自己,卻依舊說服不了他那顆瑟瑟發抖的心。

腦海裏不斷翻騰着那詭異幽森的畫面,郎郁塵汗毛倒豎,抱着小寶怎麽也邁不開腿了,只哆哆嗦嗦道:“爺爺……我……怕。”

該認慫的時候還得認,這方面郎郁塵向來識時務,況且郎郁塵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什麽英雄。

“年輕人,這個坎你都過不去,你就回去種地吧。”老頭兒坐在橋那頭悠哉悠哉地望着郎郁塵,對于郎郁塵的害怕絲毫不為所動。

“不行啊,爺爺,我……會尿褲子的!”郎郁塵心悶,不行,老子還是回去吧!掉下去就嗝屁了,這老頭當真是鐵石心腸。

“你這模樣若是給我們冷公子瞧見了,必定一腳将你踹下山去。”老頭哈哈大笑。

什麽?冷公子?莫不是那個白衣公子?郎郁塵眸光流轉,露出了花癡般的笑容,膽小如鼠瞬間飛升成狗膽包天,腿也不抖了,心也不顫了,黑氣也不想了,竟然如履平地,驚的那老頭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這孩子原來還留了一手,耍我老頭呢!

不過這功夫不錯,假以時日必成大器。老頭十分滿意,看來逍遙派有希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老頭(指着小寶):他是你家娃?

郎郁塵:他是我的童養媳。

老頭大吃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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