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有漣漪
郎郁塵所住的茅屋原本只是用來存放藥草和雜物,距離藥廬也不過一兩百米,這裏在幾百年前是一排排弟子房,只是如今修真界人才凋敝,幾百年也未見一位資質尚佳者。
各大修真門派紛紛進入青黃不接的尴尬局面,據說五百年來無一人得道飛升,這就更加加劇了修真界的落魄潦倒。
藥廬就在瞭望崖邊不遠處,郎郁塵本是住在擎天樓,可那日冷滄瀾當衆宣布他從此不再是逍遙派弟子,這讓郎郁塵如今的位置甚是尴尬,無奈,衆人只得将他安排在茅屋內暫時安身。
所幸郎郁塵倒是個豁達之人,他對此安排毫無意見。
甚至覺得,這裏位置絕佳,風景宜人,靈氣充沛。
美得很!
短短一小段路,寇蘭卻走的心急如焚,氣喘連連,郎郁塵眯起眼看了一眼這個羸弱不堪的人,心裏倒是有些憐惜。
“師叔!”站在藥廬前的黃連速最先發現郎郁塵的身影,興奮地揮着他的胖手,唯恐郎郁塵看不見自己,又蹦噠了幾步。
郎郁塵忽覺心肝疼,因為他看見了他的死對頭——馬丁淩。
悲催的黃連速卻被完美忽略了。
有那麽一瞬,郎郁塵是想拔腿就跑的,他實在想不出這等問題為何寇蘭要請他來,況且自己身上的傷依舊未複原,身體也是搖搖欲墜之态。
可寇蘭那張慘敗的小臉,瘦骨嶙峋的身軀,郎郁塵心生不忍,誰讓自己天生古道熱腸。
若非如此,天皇老子他也不想見!
美味的豬蹄,誘人的俊顏,□□迷人,啧啧……誰願意被打擾?
“嘿!師叔,我在這!”黃連速一把将人抱起,原地狂轉好幾個三百六十度。
郎郁塵吓到臉色蒼白,雙眸閉的死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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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不要如此熱情,眼下這具病體殘軀實在是無福消受吶!
郎郁塵表示頭昏目眩很想吐。
“大師兄……正事……何況……師叔還有傷,悠着點。”莫西林可算是良心未泯,适時地說了句人話。
黃連速撇了撇嘴,這才念念不舍地将人小心放下,這黏糊的勁,宛若一個智障纏着他的老父親。
“咳咳……”一旁的馬丁淩十分不自在地挪了挪腳,一副低眉順首的乖巧模樣,就是不敢正視郎郁塵。
嗬,此人坑害自己至此,此刻還敢站在自己面前,咳什麽咳,找存在感?那我就……
郎郁塵本想好好教育這個徘徊在挨打邊緣還不知死活的人,可轉念一想自己來這裏的目的,硬是把這口王八之氣給憋了回去。
“稍息立正站好,态度端正一點,別緊張,老子不是什麽好人!”郎郁塵歪起頭,雙手抱胸,眸光冷冽,像一把把冰刀子咻咻地射向馬丁淩,這眼風與郎郁塵的形态完全相悖,令人一時之間分不清他到底是何态度。
想道歉就得态度好點,不想道歉就閃一邊去,妨礙老子辦正事,郎郁塵霸氣側漏。
出乎預料的是,馬丁淩只是遲疑片刻,像是在琢磨郎郁塵所說的稍息立正是個什麽功法?旋即明白過來,立馬站若一棵松,神色肅穆,雙眸緊盯着郎郁塵。
這來自鋼鐵直男的凝視盯的郎郁塵心底直炸毛。
“乖……”郎郁塵見馬丁淩這副任人搓圓捏扁的乖順模樣,甚是欣慰,甫地一擡手拍了拍馬丁淩的肩,徑直從他身旁走過,在木門前伫立片刻,衆人凝神屏息,誰也不敢說話,唯恐擾了郎郁塵似的。
郎郁塵的聽力驚人,他只需稍稍傾聽,便聽見裏邊傳來微弱的嘶啞的呢喃聲:“我是庸醫,我是廢物……”
什麽個情況?這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刺激,如此自暴自棄豈不哀哉?
郎郁塵擡手輕扣木門,玉旻不為所動,嘴裏依舊念念有詞,似有癫狂之态。
“過來。”郎郁塵蹙着眉頭,微微側身,朝着寇蘭招了招手,寇蘭不疑有他,毫不猶豫地近了身。
郎郁塵伸手就着寇蘭的脖頸就是一掌,罡勁十足,毫不留情,寇蘭甚至未來得及哼一聲便暈了過去。
腦殘三人組見狀一個個呆若木雞,這是個什麽神仙操作?
“喂,玉旻,你趕緊滾出來,你的相好寇蘭他昏過去了,我跟你說,我可不會醫術……”郎郁塵一手叉腰,一手用力拍打着木門,震的門框邊上的塵土簌簌而落。
“砰”地一聲悶響,郎郁塵措不及防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沖出數丈,墜地之時一道光影掠過,将他輕輕托起,又溫柔放下,衆人見狀如遭雷擊,一個個愣在當場。
“你大爺的,我操!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狂犬病?好心沒好報!”郎郁塵氣到模糊,先不管自己是如何騰飛又如何落地的,罵幾句緩緩跌宕起伏的心情,不然很有可能會自閉。
如果沒有葉少漓暗中救了自己,這麽一摔,非死即殘!
這胸口處的傷還未好一半,雖說不知自己服了什麽神丹妙藥,傷口恢複神速,可畢竟是肉,體凡胎。
昏倒的寇蘭早已被玉旻掠進房裏,看樣子問題不大了,沒有什麽是最在乎的人解決不了的。
問世間情是何物,一物降一物!
郎郁塵忽感挫敗,好像無形中又吃了一嘴狗糧,吃這玩意可真讓人上頭,郎郁塵滿腔哀怨地抽抽鼻子,我想靜靜了。
“師叔……”黃連速欲跟上。
郎郁塵擺擺手,道:“老子想不開,想單獨待會行不行,你若跟來,小心我揍你!”
最後一句語氣略兇殘,黃連速聽着直發怵,只得往後退了幾步,其他兩人十分識趣,自覺走開了。
如墨的夜空有些壓抑,月色朦胧,郎郁塵瞧不清路,來時有寇蘭領路,可通往瞭望崖邊的路卻是艱難的很,路窄多彎曲,唯一一絲絲月光也被兩側樹木遮了個十之八,九,郎郁塵兩眼一抓瞎,走的那叫一個驚心動魄。
郎郁塵欲畫道禦火符咒,雖然那玩意燃不了幾時,那也比沒有的好,奈何自己重傷未愈,實在是不宜動用靈力,冷風潑面,郎郁塵突然後悔了,要不還是回去吧。
看什麽風景,想什麽靜靜,這頭昏腦熱之下的想法果然很坑爹。
正當郎郁塵暗自思忖之際,一道火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郎郁塵擡眸一望,但見一團熊熊烈火,卻未見其人。
若非郎郁塵知其內情,恐怕會被這詭異的現象吓得個屁滾尿流。
“喂,小寶……不,葉少漓哇,你還是現身吧,這麽瞧着瘆的慌!”郎郁塵朝着那團火光莞爾道。
可對方卻充耳不聞,既不現身也不答話。
郎郁塵暗道:我忍,我忍。誰讓自己有求于人,果然好看的人都這麽拽這麽酷。
自己除外,嘿嘿。
郎郁塵露出一個尴尬又不失禮帽地微笑:“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我怕吓着你。”葉少漓道。
聲音清潤溫柔,簡直不要太好聽。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能聽的耳朵懷孕的天籁?
“有沒有搞錯,你這樣才吓人知道不!”郎郁塵差點笑岔氣,這人是不是對自己的外貌有所誤解?明明長得那麽好看,聲線也是惑人,竟如此妄自菲薄。
可對方卻再也不言語了,若非那團火焰依舊在前行,郎郁塵幾乎以為葉少漓已然離去。
算了,強人所難可不是什麽好習慣,郎郁塵嘆了一口氣,不由地加快了腳步,此時不單單只是想靜靜了,他還想靜靜的姊妹——冷靜。
瞭望崖邊那塊突出的石板成功引起了郎郁塵的注意。
郎郁塵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極目四望,遠山影影綽綽,雖說如同霧裏看花,倒也不失另一番情趣。
站的高果然看得遠,就連心胸頓時都變得開闊起來。
那團火焰在他前方不足三尺的地方停留,可見葉少漓是停在半空的,因為石板前便是深淵,郎郁塵畏高,自然是不敢朝下看的。
山風呼嘯而過,可那火焰卻是紋絲不動,果然是神用的東西,就連一把火都如此非凡。
“葉少漓,我們聊聊天成不?”郎郁塵眸光流轉,火光映在他的瞳孔中,熠熠生輝。
“嗯。”葉少漓回答的極輕,似乎有些疲倦。
“你困了嗎?”郎郁塵眨了眨眼,如扇的眼睫在臉上落下一片暗影。
“嗯。”葉少漓回答的很快。
郎郁塵聞言如同霜打的茄子,蔫掉了。
人在落魄之時果然沒朋友,就連個想說話的人都沒有,即便有,也與自己不在同一個世界。
悲哀如斯。
“你說,我便不困。”葉少漓又道。
郎郁塵耷拉着的腦袋重新擡了起來,帶着不太确信的語氣問道:“不勉強?”
“嗯。”
明明答的幹脆,可這也太敷衍了。
“我覺得,你應該改名叫葉多嗯。嗯什麽嗯……”郎郁塵郁結,轉身欲離開,不曾想腳下踏空,身體不由自主地朝後仰。
視力不好果真是扯淡。
郎郁塵心下一凜,人生自古誰無死,愛誰死就誰死,反正我不起,可這能選擇嗎?
一曲涼涼……
不過郎郁塵畢竟是有主角光環的人,豈能這麽容易就挂了?
果然在關鍵時刻一雙有力又好看的手摟住了郎郁塵的腰,兩人于空中旋轉了好幾個圈圈,并且還有深情對視,雖然對方是一道空氣,不過郎郁塵卻能準确地腦補出那人的模樣,只是落地之時少了點東西。
少了點什麽呢?
郎郁塵腦補了一幕狗血劇情,一男一女在空中旋轉跳躍閉着眼,然後打了個啵兒。
嘿……這一幕好熟悉,怎地到了自己這便成了一對狗男男旋轉跳躍閉着眼卻什麽也沒發生,并且對方還是團空氣。
對不起,是我太浪了。
“回去吧,哎。”郎郁塵略感失望。
“你沒事吧?”葉少漓輕聲問道,好似聲音大點會吓壞郎郁塵。
“我能有什麽鳥事?”郎郁塵哀怨一笑,欲縱身躍下石板,卻被那雙鐵鉗子一般地大手用力箍緊。
“喂,你這是要掐死老子?”郎郁塵一個激靈,這是要被腰斬的節奏?
“我以為你要……你先前說你想不開……”葉少漓猛然一松手,郎郁塵猝不及防地從石板上跌落在地。
“你……你……怕是個傻子?”郎郁塵痛苦地哀嚎,之前他那句想不開只是唬黃連速那個憨憨的渾話,怎麽這葉少漓也是一副不大聰明的樣子?
哎,真是流年不利哇,做啥啥不順!郎郁塵本想着浪漫溫情的畫面,經此之後瞬間消亡。
這個愚蠢的葉少漓,生生将這份美好扼殺了。
“對不起。”葉少漓有些慌,聲線不穩。
“對不起有個什麽卵用,屁股都摔碎了,操蛋!”郎郁塵揉了揉屁股蛋,罵罵咧咧地站起身,孰料竟然有一只鹹豬手伸向他的尊臀,還輕輕揉了揉。
“還好,沒碎。”葉少漓松了口氣,卻不知自己這行為有多唐突孟浪。
我操!這實誠的回答,這實誠的操作,郎郁塵登時哭笑不得,脊背上好似爬過一條毒蛇,雖說他對葉少漓有那麽點兒奇怪的想法,可這也太露骨了,這葉少漓要麽是個腦殘,要麽就是故作愚鈍,可不管哪一種,之前所有的好感頓時吓得魂飛魄散,都統統見鬼去了。
郎郁塵心頭一個想法乍現,不如試試葉少漓,遂地擡起手掌,靈力彙聚至指尖,掌風罡勁襲向身後,對方卻未躲閃,生生吃了這一掌。
葉少漓竟是現了身形直挺挺地立于郎郁塵的身後。
一掌過後,郎郁塵終于嘗到了沖動的懲罰,一口熱血噴薄而出,胸口的疼痛似鈍刀剜肉一般。
“阿郎!”葉少漓顧不上郎郁塵那剛勁十足的一掌,迅疾如風雷雨電一般地将人帶入懷中,一股精純的靈力渡入郎郁塵體內。
“你怎麽又戴上了?”郎郁塵甫一擡頭便看見那張覆着金色面具的臉,于是伸出手來欲扯掉他的面具,卻被葉少漓躲過。
“等傷好了,便離開此處,可好?”葉少漓眸色深深,像是藏了千言萬語一般,深不可探。
“好什麽好,十分不好,我說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麽希望我滾出逍遙派?”郎郁塵抽出手,掩住唇劇烈咳了幾聲,源源不斷的靈流渡入體內,倒消減了幾分痛楚。
可是卻無法消弭自己心中的彷徨與迷茫。
離開逍遙派,自己欲往何處?
“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郎郁塵喃喃道,像是在問葉少漓,又像是在問自己。
可郎郁塵的答案早就了然于心:不知道。
“你跟我走,我家即是你家。”葉少漓撫了撫郎郁塵的面頰,輕聲道。
面頰上那溫潤的觸感使得郎郁塵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不等他回答,只見葉少漓俯下身來,将人負于背上,一步一步地走向茅屋,每一步走的都令人心安無比。
葉少漓未束發,長長的墨發随風微揚,輕輕拂在郎郁塵的臉上,郎郁塵心頭一燙。
不似風動,是……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