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哭笑不得

冰棺中的葉少漓看似熟睡,實則假寐,忽地一聲巨響,石門被破開,有一個狼狽的人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

葉少漓掀開眼簾,緩緩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只是這一眼,便擊潰了他所有的神經。

“阿郎……你是如何尋到這裏的?”葉少漓難以置信,這個地方如此隐秘,況且還有冷滄瀾設的機關結界。

郎郁塵走近,垂眸看了一眼冰棺中的葉少漓,太陽穴處狠狠跳動了幾下,鼻頭莫名酸楚,竟是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好好的一條霸氣金龍,怎麽成了這個樣子?一身麟甲七零八落,血肉模糊,還有許多地方被什麽剜去了血肉。

驚天巨龍變成了一條半死不活的軟體蟲。

郎郁塵愣了半晌,最後艱難地憋出了一句話:“少漓,你這個樣子好醜哦。”

葉少漓忽然覺得,其實自己沒那麽想見此人了。

“所以,你快點好起來。”郎郁塵補充道。

你說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這大起大落的心情落差讓人很難好起來好嗎!葉少漓差點涕淚泗流。

“我現在就救你出去,再也不用被囚禁了,你等着,我去找家夥。”郎郁塵瞅着這冰棺晶瑩透亮,于是嘗試着打開,卻是紋絲不動,他的眼風開始在這冰室裏掃視。

葉少漓哭笑不得道:“這棺蓋上下移動便能打開,你左右推扯自然是開不了。”

郎郁塵一拍腦門:“你怎麽不早說,害我白費那功夫。”

是你自己沒腦子。心底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郎郁塵直接無視,道:“那我現在就抱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別,這地挺好的。”葉少漓蜷曲着身子,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好什麽好,這暗無天日的日子我可是過了半年,是不是冷滄瀾威脅你,你讓他出來,我操/他八輩祖宗。”郎郁塵一想起自己被囚禁的日子,又看看葉少漓這副悲慘模樣,氣不打一處來,說話也硬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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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罵的解恨,只是你操的八輩祖宗也有自己的份吶!葉少漓郁結。

“不用了,阿郎,要不你坐下來我們聊聊天可好?”葉少漓覺得此人需要冷靜,如若不然他還會繼續操/他八輩祖宗。

郎郁塵一聽葉少漓要同自己聊天,眸間明月似的亮堂,渾身像是打了雞血,一個箭步沖到石桌前将那石頭墩抱過來放在冰棺邊上,乖巧地坐下。

“說吧,我聽着。”郎郁塵将頭靠在冰棺之上,露出他精致的側臉與那白皙光滑的脖頸。

葉少漓自覺地垂下眸子,不敢多看,因為容易走火,并且一發不可收拾。

郎郁塵等了半晌也未見葉少漓言語,慌忙站起身來瞧了一眼,道:“睡着了?”

“沒。”葉少漓措辭一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續道:“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郎郁塵自覺自己坦蕩蕩,竟無一絲遲疑,雙手一攤,痛快道:“來呀。”

葉少漓心頭一窒,這話聽着怎麽像是勾引,差點沒忍住流鼻血。

葉少漓斂去這該死的欲念,盡量使自己的氣息平穩,問:“一輛馬車失靈,左邊是一個你認識的……親人,右邊是三個陌路人,只能救一方,你會選擇?”

郎郁塵總覺得這題好生眼熟,不過他也不想深究,更不會去想葉少漓問這題的初衷是什麽,他便是想也不想就答道:“救自己親人。”

“為何?”葉少漓眸子黯了下去。

“很簡單,人之常情嘛,你救親人,你可能會內疚一陣子,但不是一輩子,且你不會傷心。你若救了陌路人,世人可能會贊美你,但你卻永遠地失去了親人,那種傷心痛苦是一輩子的,是一時的贊美填補不了的。”

“喂,我跟你說,我可不是什麽白蓮花白月光,那種人設不可能出現在我身上。所以,我的謬論你聽聽就好。”

郎郁塵看似說的無謂,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這題跟你媽與我一起掉進水裏你先救誰有着異曲同工之處,說到底都是送命題。

到底是哪個家夥出的馊題目,你給老子滾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不怕被打死的葉少漓思忖片刻繼續追問:“倘若對方是千千萬萬個陌路人呢?”

郎郁塵聽了這補充題之後,表示他很想打人。

“那……那……自然是選擇千千萬萬個人了。”郎郁塵心頭已是暗流湧動了,你再給我出附加題,我就扭斷你脖子。

“不對,你為什麽把千千萬萬條人命與那一個親人作選擇?這對那個親人公平嗎?”郎郁塵表示由衷地譴責與抗議。

“因為他的存在便是千千萬萬個人的劫難。”葉少漓神色恹恹,心痛難擋。

“好好地一個人,為何要作踐天下蒼生?”郎郁塵覺得這純屬是為出題而故意刁難。

“因為我。”葉少漓聲音暗啞疲憊,心中在無聲地淌着血。

驀然間整個冰室更冷,更令人窒息。

郎郁塵搓了搓手,又朝手心裏哈了一口氣,弱弱地問了一句:“你說的可是那落塵?”

葉少漓微微點了點頭,一雙幽深的眸子卻看向郎郁塵,那目光似乎蘊着難以言喻的苦與痛,始終無法釋懷。

“既然你是他的業障,為何你不引頸自裁?如此既救了天下蒼生,也救了他,你自己更是解脫。”郎郁塵睨了一眼葉少漓,這話回的冷酷無情,猶如萬刃穿心。

一刀一刀捅在葉少漓千瘡百孔的心上。

言畢,郎郁塵自己也是驚愕不已,剛剛這麽毒蛇的話是竟是從自己嘴裏吐嚕出來的?他可從未如此想過!

見了鬼了?饒是郎郁塵自己也匪夷所思,料想葉少漓心中該是難受透了罷?

“不過我不怎麽想你去死。”郎郁塵趕緊補救道。

可似乎晚了點,葉少漓黯然傷神,與此人聊天,自己的傷愈發加重了。

“為何不想我去死?”葉少漓強壓着快要噴薄而出的鮮血,咬牙道。

“你死了就沒人給我做豬蹄吃了。”郎郁塵吸了吸鼻子,忽地一本正經道:“人死如燈滅,活着的人不應沉溺其中。”

“倘若你是落塵,你會恨嗎?”

葉少漓不禁哀嘆郎郁塵沒心沒肺,自己的命等同于一碗豬蹄,這事何其悲哀?

“不恨,因為恨意積壓太多容易成變/态。”言罷,郎郁塵又坐了下去,一顆腦袋軟塌塌地靠在冰棺之上,不知為何,莫名地犯困:“少漓,我乏了……”

葉少漓心下漏了一拍,倒不是因為郎郁塵對恨的解讀,而是他最後那一句話。

心亂如麻的葉少漓打開了冰棺,探出顆腦袋在郎郁塵臉上蹭了蹭,郎郁塵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騙我?”葉少漓驚覺被耍了,迅速縮回冰棺。

“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郎郁塵摸了摸被葉少漓蹭過的臉,又瞧着面沉似鐵的葉少漓,小聲道:“我昨晚沒睡好,是真困,并非诓你。”

葉少漓并未接他的話茬,只是吸了吸鼻子,一臉愠色:“你身上有妖氣!”

郎郁塵聞言一怔,随即若無其事道:“你可別诓我,我又不傻。”

葉少漓嘴角憋出一絲血線,所以,剛剛被诓了是自己傻。

“咱們別說這些有的沒的好不好,開心活着不好嗎?你們這些人就是想太多,疑心生暗鬼。”郎郁塵似乎又打開了話匣子,一句一句地往嘴邊蹦。

每一句話都在戳葉少漓的心窩子。

葉少漓氣的直磨牙,這怕是上一世的落塵讨債來了,聊個天也能把自己氣死。

忍無可忍,重新再忍。

葉少漓穩了穩心緒,道:“阿郎,等我傷好,我想……”

“不!你不想。”郎郁塵忙打斷。

你就想把我帶離逍遙派呗。

郎郁塵心知肚明,可他不願。

“為何不願意?”葉少漓不解道。

“因為我不想死。”郎郁塵誠實道。

葉少漓不曾想郎郁塵的理由竟是這個,不由地好笑:“離開這裏,你才活的更好。”

“可待在這裏可以活很久哇!”郎郁塵趕緊補充道。

“你如此懼死?”葉少漓詫道。

“那可不,活着才是我最終目标。”郎郁塵毫不掩飾。

前世落塵求死,這一世竟是個貪生怕死之人,這簡直就是莫大地諷刺。

葉少漓默了默,問道:“人說不想死是因為這世間還有所牽挂,你可有?”

郎郁塵很認真地想了想,除了他老娘,還真沒有,不過他老娘也不在這個世界,那就是沒有了。

“沒有。”郎郁塵搖搖頭。

葉少漓心頭一涼,頓覺龍生晦暗。

郎郁塵笑嘻嘻地湊近,看着葉少漓一副死人臉,心道,我又說錯話了?把這條色龍氣成這副模樣,還別說,怪可憐的。

良心發現的郎郁塵将冰棺打開,伸出手想摸摸葉少漓的腦袋,以示自己的誠心。

葉少漓卻迅速縮到角落裏,一副我與你不熟,請自重的姿态。

郎郁塵微微驚訝,葉少漓怎麽忽然跟個小姑娘似的,這般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是何緣由?

明明是條色龍,郎郁塵滿臉狐疑。

不管了,先抓走,然後好生□□。

郎郁塵伸出他的無敵金剛爪,不由分說就朝葉少漓尾巴根抄去,将他抓了個嚴實。

葉少漓一臉憋尿的神情,實在是蛋疼!不由地倒吸一口涼氣,大喝道:“你撒手!”

郎郁塵看葉少漓臉都要綠了,十分乖順地松開了手。

啪叽一聲,葉少漓摔了個大馬趴,還是臉朝地的那一種。

“郎郁塵!”葉少漓覺得自己經此一劫,身心受創,從此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再也無法自拔了。

郎郁塵吓得眼皮一跳,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葉少漓連名帶姓地叫自己,心裏忽然覺得難過。

只是三個字就能讓自己變得難過,那剛剛自己廢話了那麽多,葉少漓豈不是?

郎郁塵深知自己的毛病,嘴欠,傷人還不自知。

“少漓,剛剛我……”郎郁塵想說一聲抱歉,可話到嘴邊又覺得燙心窩,便生生咽了下去。

“出去。”葉少漓爬回冰棺,将棺蓋重新合上,一臉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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