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郎心孤獨

此時外邊已是月上中天,冷滄瀾照舊手持食盒,款款而來。

剛至冰室門口,便聽得裏邊有說話之聲,又見石門倒在一旁,便好整以暇地立在門口。

這一等便是很久很久,直到郎郁塵失魂落魄地走出來。

郎郁塵也未曾想到會在門口與冷滄瀾正面相遇,随即慫了起來。

“冷師兄,好巧,你也是來看望少漓?”郎郁塵擠出一抹笑顏,點頭哈腰道。

說好的當面操/他八輩祖宗呢?

冷滄瀾眼風在郎郁塵身上逡巡了一番,只見他衣衫褴褛,渾身髒兮兮的,像個乞丐一般。

不過冷滄瀾倒是一臉淡定,仿佛郎郁塵做任何事都在意料之中。

“怎麽?被趕出來了?”冷滄瀾譏诮道。

“我……說錯了話,還做錯了事。”郎郁塵一臉哀怨。

“哦?願聞其詳。”冷滄瀾平靜道。

“我不小心揪到了他的尾巴根……那個……”郎郁塵搔了搔頭,有些羞赧。

冷滄瀾:“……”

就你手多!

冷滄瀾忽地對葉少漓充滿了同情,很想立刻馬上走進去慰問慰問。

“然後他讓我放手,我就放了……他就臉朝地摔了下去……”郎郁塵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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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該被轟出來。”冷滄瀾十分公正地作出評價。

郎郁塵讨了個沒趣,多說無益,趕緊滾,郎郁塵拔腿欲跑,卻被冷滄瀾叫住。

“你傷了我仆役古池,将他打落下水,現在還在床上躺着,這可如何清算?”冷滄瀾長身而立,威嚴不可犯。

“按門規處置,抄書一百章。”郎郁塵小聲嘟囔着。

說來也是奇了怪了,冷滄瀾早就知道自己來了此處,為何不出來阻止?

冷滄瀾倒是想阻止,可他目前修為殆盡,若想恢複沒個幾百年怕是無望了。

“既知錯,便自行領罰!”冷滄瀾一擲袖道:“把通靈牌交出來。”

郎郁塵心下咯噔一聲,怎麽他什麽都知道。

“冷師兄,這個便給我罷,你再去制一塊如何?”郎郁塵還想着過幾天等葉少漓氣消了再來看看他。

其實,他是想他的,不僅僅只是豬蹄,只是他自己也迷糊。

“這個僅此一塊,作不得第二塊,所有仙家每人皆有一塊,你已經擁有了少漓的通靈牌,又何必再貪圖我這個?”冷滄瀾伸出手,依舊神色淡淡。

可眼底分明有一股複雜之色。

“我何時拿了少漓的通靈牌?”郎郁塵一臉茫然。

冷滄瀾不答,只道:“此物不能随意送人。”

“哦。”郎郁塵掏出通靈牌,不情不願地放進冷滄瀾的手心裏,又小聲問道:“那我可以經常來看少漓嗎?”

冷滄瀾收起通靈牌,答道:“自然是可以,只要他願意見你。”

郎郁塵心情瞬間舒暢。

他敢不見我,我就……我就啥來着?

算了,反正他能見他就成了。可是,郎郁塵猛然想起一件事來。

“那你還趕我下山嗎?”這話問的心裏發虛,畢竟他的傷早就好了。

“你的去留不在我,而在你自己,只不過我還是奉勸你一句,留在山上并無裨益。”冷滄瀾擺擺手,提着食盒進冰室慰問傷員了。

郎郁塵一臉不舍地望着門口。

葉少漓剛剛趕自己出來的時候說過,未來幾個月都不想再看見他……

嘴上再逞強也改變不了他被葉少漓讨厭的事實,心裏這麽想着,愈發悲恸心悸。

郎郁塵雙手捏的死緊,半邊身子靠在門邊,臉貼着石壁悠悠地唱起了歌。

如此死皮賴臉也未得到任何回應,冰室內靜谧的令人生懼。

看來葉少漓是真不想見自己了。

“少漓,我走了……”郎郁塵心中倏地空了一角,他抽了抽鼻子,緩緩離去。

冰室內,冷滄瀾安靜地用餐,葉少漓安靜地裝死。

良久過後,冷滄瀾放下碗筷,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葉少漓。

“你倒是真的狠得下心,瞧他那模樣,你當真不再見他?”冷滄瀾專注地打量着葉少漓,眼底浮上一層冰寒。

“你想說,這一世的落塵又将被我辜負對麽?”葉少漓睜開眼,正對上葉少漓。

“人說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可我覺得這話對你卻不太受用。”冷滄瀾嘲道。

“郎郁塵并未對我清新,是我自作多情罷了,既如此,不如放他自由。”葉少漓将郎郁塵在冰室內所說的話轉述給了冷滄瀾。

“倘若我說,他是心慕你的,你可信?”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這話冷滄瀾一如既往地堅信,只是葉少漓從未認識到。

冷滄瀾的話令葉少漓陷入了深深困擾中,論情感,冷滄瀾比他清醒,比他透徹,比他純粹。

葉少漓并非完全感覺不出郎郁塵對他有些超乎常人的感情與依賴,只是他內心忐忑不安,他怕他這一世再次将他拖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可情難自控,他又忍不住妄想着郎郁塵能像落塵那樣深愛着自己。

這個妄念時常令他痛苦不已。

他覺得自己自私,甚至不配擁有任何情感。

上一世的落塵在臨別時說過,他不願下一世與葉少漓再相遇。

可如今的自己,卻在違背落塵當初的遺言。

葉少漓痛苦地将頭埋進身軀裏,他無法回答冷滄瀾的問題。

信與不信很重要嗎,終将是痛苦而已。

“從小你就比我優秀,你天資比我高,身份也比我高貴,你深受所有人的喜愛,除了這副皮囊之外,我大概找不出任何一點與你相似的地方,可自從遇上落塵,我對你再無半點仰慕。”冷滄瀾重新提上食盒,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鄙夷,又道:“與你打鬥了這麽多年,不僅僅只是因為恨和不甘,更多的是,我想打醒你!大哥你清醒點吧。”

“明日玉旻便會來給你修複損耗的靈核,我再跟你說一遍,不要再透支你的修為了,否則就是尋遍天涯海角,也無人能醫你。”

“我知道。”葉少漓悶聲道:“抄書一百遍太多,你少罰點他。”

冷滄瀾回望了一眼葉少漓,并未言語,只是唇角上揚,露出一抹淺笑,臉上沒了孤冷冰寒,倒是令人神往的盛事美顏。

郎郁塵出了冰室,便在絕塵閣的長廊上徘徊不去,心亂如麻,茫然不知所措。

夜色朦胧,圓月皎潔,清風拂來,吹落殘花零零落落,湖面濺起淡淡漣漪。

更深露重,令人漸感寒涼,郎郁塵又累又困又餓,瑩瑩月華朗照在身,更顯寂寥凄涼。

不遠處的古池一手持燈籠,一手端着湯藥徐徐而來,郎郁塵有些別扭,前進不是,退後也不是。

想道個歉,又怕人不接受,倒受屈辱。

濃濃的藥草味湧入郎郁塵的鼻子裏,郎郁塵蹙起眉頭,硬着頭皮怯怯道:“那個……先前是我失禮将你打入湖心,我向你道個歉,你大人不記小人過……”

說到小人二字的時候,郎郁塵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所以特地壓低了聲音,本意是不想傷了古池的尊嚴,可在古池聽來就完全變了味。

古池神色十分難看,鼻孔都氣的微張,他的眼睛由始至終也未瞧郎郁塵一眼,急匆匆地與郎郁塵駁身而過,卻不露神色地從郎郁塵腳上踩過。

“抱歉,長廊太窄夜太黑,沒事別在這裏晃蕩。”語畢,古池便昂首挺胸,揚長而去。

喲呵,這人小脾氣挺大,郎郁塵心頭一噎,這朗朗明月下,夜太黑?這長廊空空蕩蕩,寬綽有餘,竟然太窄?

喂,咱能不能別睜眼說瞎話?

郎郁塵望着古池遠去的背影,深深地呼出這一口憋悶的躁郁之氣,随即俯身摸了摸被踩麻的腳背,這才發現自己這一身狼狽破爛模樣,十足的一犀利哥。

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諸如此類的事件對于郎郁塵來說早已習以為常,甚至比這更屈辱的都經歷過。

說到底還是自己先惹了別人。

人活着不容易,特別像自己這樣的,不過好死不如賴活着,做不了參天大樹,那便做樹蔭底下的一棵野草罷。

只是野草尚且有一方栖息之地,而自己卻是無根浮萍,在俗世中浮浮沉沉,跌跌撞撞。

郎郁塵此刻倒也沒甚心思在此感慨嗟嘆,只是,今晚他夜宿何處?

回南庭軒?不不不,郎郁塵心裏一萬個拒絕,一想起那此起彼伏的噪音,郎郁塵心有餘悸。

總不能夜夜結道屏障睡覺罷?那也太費靈力了,況且自己修為尚淺,哪經得起如此消耗。

“跟我來。”

背後一個清冷熟悉的聲音傳來,郎郁塵暗驚,糟糕,被冷滄瀾發現了,怎就陰魂不散呢。

“幹嘛?”郎郁塵雙手攏在袖子裏,鼻尖凍的通紅,兩行清涕蜿蜒而下。

冷滄瀾走近,擡手提着燈籠在郎郁塵跟前晃了晃,神色淡淡道:“帶你去就寝。”

郎郁塵吓得瑟瑟發抖,忙拒絕道:“我才不去,你不會又把我關起來罷?”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關了半年我是如何過的?每天無聊的時候我就先玩左手,再玩右手,兩手玩完了再玩腳,我已經無聊透頂了!”郎郁塵繼續吐槽道,心中憤懑,難以消解。

“所以,你去是不去?”冷滄瀾眼中一片陰冷,郎郁塵慌忙別過頭,這眼神看的人發怵。

可真的要這麽硬氣嗎?這可是寒冬吶,凍一晚上估計就成冰棍了罷?

“那我睡哪?”郎郁塵小心打探道。

“與我同寝。”冷滄瀾答。

郎郁塵驚懼不已,眼前仿佛有一股陰風吹過墳地之感。

難不成這冷滄瀾也寂寞了?竟然主動要求與自己一起睡?

所以,他也饞老子的身子?

自己果真如此誘人?

去你大爺的。

“逍遙派那麽多房子,我自己去找。”郎郁塵足下生風,見鬼似的跑了。

冷滄瀾似乎想跟郎郁塵說什麽,卻見人已跑遠,無奈微微一嘆:“你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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