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自有安排
是夜,郎郁塵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葉少漓與冷滄瀾于禦尊殿前借神龍柱修複受損的神識,以及壓制住葉少漓體內蠢蠢欲動的惡念。
冷月寒風,冰涼刺骨。
一道如閃電般地紫色光芒掠過窗前,郎郁塵莞爾,正了正衣袍,打開房門,只見一身形修長偉岸的男子伫立在瑩瑩月光下。
身着紫色衣袍,頭戴玉冠,神情肅穆。
“承東君?不,馬丁淩……”郎郁塵滿臉訝異之色,随即熱辣辣地淚水奪目而出。
“你還是叫我馬丁淩比較自在。”
郎郁塵微微點點頭,心中滿是感慨卻無從說起。
“你不請我進去坐坐?”馬丁淩擡手撫了撫郎郁塵的眉眼,笑道:“落塵可不如你這般愛哭鼻子。”
郎郁塵皺眉,不禁哀嘆:“如今我也不知我到底是誰了……”
馬丁淩環臂打量着郎郁塵,眼神複雜。
郎郁塵怔了怔,一拍腦門,笑道:“請進。”
馬丁淩于案前坐下,郎郁塵遞過一杯熱茶,道:“你回天界可還習慣?”
馬丁淩接過茶置于案上,沉沉一笑:“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在哪都習慣。”
郎郁塵盤膝坐在榻上,有些說不上話來,畢竟落塵曾與馬丁淩形影不離,終日相伴過。
“我來并非只是與你敘舊,我有重大的事情需告知。”馬丁淩一臉正色道:“這事在三千多年前就該公諸于衆,可我勢單力薄,難以抗衡。”
郎郁塵心下一緊,這事看起來挺嚴重,竟能讓馬丁淩如此鄭重。
Advertisement
“何……何事?”郎郁塵怔怔地看他,眼神裏俱是慌亂。
馬丁淩假裝不察,依舊淡淡道:“三千年前,你被天帝囚于虛空之境,我便心急火燎地去找你,恰逢帝後二人起了争執,動作之大,我在殿外被靈壓震的氣血不暢,于是我便匿了身形潛入寝殿,天後趁天帝不備,将噬魂咒打入天帝的魂識中……”
“以天後的修為不可能不被察覺,我在逃離的過程中還順走了通天靈鏡,不過那些時日心情低落,終日以酒為伴,我自知那日脫身無望,便将那靈鏡交與天帝身邊的侍女,囑咐她務必好好保管。”
郎郁塵驚愕地說不出話了,良久才磕磕巴巴地問道:“你怎知……那……那侍女……”
馬丁淩神色自若道:“她是我姑姑。”
郎郁塵恍然,原來如此,畢竟他不是若塵,此事他還真不知曉。
“然……然後呢?”郎郁塵問。
“自然是落入天後手中,原本私闖內殿便是死罪,但那日我喝了不少酒,衆仙者為我開脫,天後也不能駁了衆人的面子,便将我打入凡塵中,受那輪回之苦。”
馬丁淩說的雲淡風輕,郎郁塵聽的卻是心驚肉跳。
“這事可還有人知曉?”郎郁塵問。
馬丁淩輕輕搖了搖頭,又道:“我懷疑暮漓君并非天後之子。”
什麽?郎郁塵駭的差點從榻上跌落下來,小漓“吱”地一聲躍過,落在郎郁塵懷裏。
“天……天妃娘娘?!”馬丁淩神色驟變。
小漓那金白相間的毛色十分打眼,且極度罕見,任誰見了都能印象深刻。
郎郁塵溫柔地撸着小漓柔軟的皮毛,漠然道:“不可能,少漓擁有着最高貴的血統。”
“可……事實就是如此。”馬丁淩望着小漓,言辭間有些局促。
“可有證據?”郎郁塵停下手中動作,目光如炬。
馬丁淩遲疑片刻,擡手指了指小漓:“她便是最好的證據。”
郎郁塵驚駭不已,忙将小漓置于乾坤袋,搖搖頭道:“不能對她使用那種手段,她受不住,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曉便好,切勿再聲張。”
“可暮漓君遲早會知道。”馬丁淩道。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郎郁塵指尖劃過手臂,留下一道粉色印記。
“不必,我已知曉。”
葉少漓與冷滄瀾衣袂翩翩地走了進來。
郎郁塵眼神亮忽地亮了起來,随即歸于沉寂,他有些不敢看葉少漓的臉,這個消息對于葉少漓來說應該是個晴天霹靂吧。
“暮漓君,滄瀾君。”馬丁淩站起身,微微躬了躬身,算是見禮了。
葉少漓擺擺手,冷滄瀾則是面無表情道:“我早已不是什麽滄瀾君,我不過是游戲人間的游魂罷了。”
馬丁淩道:“不,你還是那個滄瀾君。”
冷滄瀾但笑不語。
葉少漓眸色黯淡些許。
“少漓。”郎郁塵跳下榻,忽地上前一把拉過葉少漓的手,也不避諱其餘二人的目光。
冷滄瀾對此情形早已司空見慣,他面色沉穩自然地坐在案前不言不語。
倒是馬丁淩渾身不自在,他有些窘迫。
葉少漓擡手撫了撫郎郁塵的發頂:“怎麽不多睡會。”
“睡不着,你又不在……”郎郁塵撇了撇嘴。
這二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令冷滄瀾與馬丁淩的心思沉重下來。
冷滄瀾想起了落塵,那個為愛癡狂又心碎的人,倘若他知道有那麽一天,葉少漓會愛上另一個世界的自己,不知會不會後悔當初自己的決絕?
那麽殘忍地對待自己,換來的又是什麽?
冷滄瀾默默地招來一壺好酒,自酌自飲。
馬丁淩心裏更是五味雜陳,他既想着前世的落塵,又惦念着如今的郎郁塵,不過他視為知己,并于男女般的愛情。
只是不論前世還是今生,葉少漓似乎都不待見自己。
馬丁淩知道,所以他也沒有越矩。
從來沒有。
葉少漓道:“天妃産子那日,身旁只有一婢女若桃,其餘人等皆被天後所遣離,我與滄瀾少時常常在仙池旁遇見一灑掃婦人,目不能視,耳不能聞,那便是若桃,她被天後奪了魂識,我曾偷拿過通天靈鏡,才知此事,天後為何對一婢女如此,雖有蹊跷也從未過多猜想。”
馬丁淩愕然,道:“我姑姑早已将靈鏡還與天帝?”
葉少漓颔首。
馬丁淩不由打了個寒噤,原來天帝早已得知真相,可為何還是饒過自己?莫非當真是為天後所挾,身不由己?
冷滄瀾嘲道:“所以,我母妃便成了帝後之争的犧牲物?”
郎郁塵道:“都過去了,現在還是想想如何度過眼下難關。”
郎郁塵小聲嗫嚅道:“只餘六七日了。”
葉少漓蹙眉,将郎郁塵的手攥緊,像是一松手他便會再次離開。
夜色尤為濃烈,晚風吹着窗棂,嘩啦啦作響。
馬丁淩的雙眼盯着窗外,嘆息道:“如今的天後怕是我等應付不來的,不過萬象鼎在何處我倒是知曉,只可惜沒了落塵,終究是功虧一篑,天後若想一網打盡,簡直易如反掌。”
郎郁塵深邃的眸子在燭光中燭光中閃爍,他笑道:“落塵還在,我也在,有何不可?”
馬丁淩專注地盯着窗外,喃喃道:“終究不是同一人,奈何不得……這千百年來應是天帝在護佑我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此言差矣,只要我願意,沒有什麽不可能。況且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麽後悔之事。”
夜空下,落塵身着黑袍,目光沉郁,周身散發着幽幽之光,半張好看的側臉如同魔魅,帶着點孤冷的笑意。
屋內四人驚愕不已,原本以為落塵會不顧大局,依舊我行我素,不曾想他毫無預兆地清醒過來。
郎郁塵又悲又喜,帶着謹慎的态度問:“我們如何共存?”
落塵冰冷的視線掃過來,有種迫人之感,郎郁塵有些駭然,往葉少漓身後靠了靠。
“我如此可怕?”落塵的話裏依舊帶着透骨的寒意,只是面色柔和下來。
郎郁塵搖搖頭,低低地說了一句:“你饞我身子由來已久,我都有心理陰影了。”
衆人聞言,忍俊不禁。
落塵也笑出了聲,嘆道:“你比我有趣,難怪少漓會愛上你。”
郎郁塵歪着腦袋看看落塵,又看了看葉少漓,葉少漓滿臉溫柔地朝郎郁塵笑了笑,簡直如沐春風,令人心動。
早在郎郁塵昏迷之時,葉少漓便已想好對策,只要找到萬象鼎,洗去落塵一身惡念,便可除去這一隐患,至于落塵的肉身問題,冷滄瀾成竹在胸,葉少漓倒也無甚擔心。
當然這些郎郁塵并不知情,他還沉溺在落塵要将他神識毀去的陰影中。
馬丁淩則不敢茍同,他甚至認為萬象鼎所在之地他們即便是去了,也未必能成功,何況時間如此倉促。
易靈洗髓術在千萬年來從未有人真正使用過,其過程複雜多變,且痛苦難耐,猶如人間煉獄。
這是創造萬象鼎的祖師爺留下來的告誡之詞。
而這一些,郎郁塵與葉少漓皆不知,冷滄瀾自然也不敢随意相告。
落塵是知道這些的,他在清醒之時曾說過,三千多年前,他能親手撕了自己的魂識,如今也能做到,這世間沒有什麽令他畏懼。
只是,他怕萬一失敗了,他又要負冷滄瀾一世。
冷滄瀾道,倘若如此,便一同灰飛煙滅罷。
落塵不依,他認為自己不值得冷滄瀾如此傾心地付出。
冷滄瀾心中悄無聲息地湧過一陣暖流,就沖着落塵這話,這萬年的等待和苦難,生死皆不悔。
四人在這靜谧的夜晚商讨着對策,馬丁淩拿出那張早已備好的地形圖,四人決定即刻前往目的地尋找萬象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