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龐雄聽了這話, 深深吸住一口氣。

不吭聲了。

他盤起胳膊躺在那裏,枯槁地沉着臉。殺氣鼓了一腔子:不管出于哪方面考慮, 必須捅掉游戲方的老窩。這樣被人窺視、操控的日子實在太夭壽了。

這香噴噴的美人難不成只能拿來看?不能忍。

他閉上了眼, 思前想後琢磨戰略。

從小是地獄裏煉到大的,困境非但不讓他恐懼, 反而更讓他奮起。事情到了這地步,他已準備好接敵人的各種殺招了。雷都劈不死他, 什麽能整死他?

有朝一日逮住了時機, 他一定要狠狠反殺回去。

梅梅睡在他兩肘之外。腦袋歪在枕上,呆滞地望着旁邊人。微光裏, 他的輪廓英挺桀骜, 睡相還蠻兇的, 一臉深仇大恨。站着、躺着都是個絕世的霸王。

梅梅望着他, 不能自控地想起了家中的親人,心裏就疼出了個洞。淚就自動漲到眼裏了。她既不吸鼻子也不哽咽,不動聲色把一滴滴淚珠眨在了枕頭上。

這時的梅梅慶幸自己覺醒了戀愛腦。這種苦逼的日子, 戀愛真的給了她不可思議的支撐。

要是沒這點好東西滋養着,她不知會活成個什麽呢。

她偷偷蹭掉眼淚,輕聲地問:“.......你說,他們會咋報複呢?”

剛才反殺系統的爽感已經淡了, 她現在有點慫。畢竟己方是蝼蟻;敵方可是天神般的存在啊。

将軍聞言, 扭過了頭。見她蜷在被窩裏,臉朝他的方向側着,一只細手擺在臉旁。他心裏一陣發軟。實在不敢相信, 竟有人忍心一次次把她往火坑裏推。

這麽個吹口氣就能化的小阿嬌,哎……

他看見那臉上有淚跡,明顯剛才偷偷哭了,心裏也為她疼出個洞。他忍不住擡起胳膊,撸貓似的摸了摸那腦袋。極小聲地說:“你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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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他們會先修補劇情的漏洞。以後我們再拿山海靈珠搞事可能會自讨苦吃的。輕易不能這麽幹了。”梅梅沉思一會說,“而且,他們應該還會另外找人攜帶山海靈珠。”

“嗯。”他小聲說,“應該早有候補人選了。但是,這珠子是日後的制勝法寶,任何情況我們不能把它弄丢了。”最好是趕緊把它的秘密弄清了,局勢會明朗很多。

梅梅應了一聲,望他片刻,輕柔笑道:“他們當時送我進來,肯定沒想到咱們會這樣要好。就像幹柴遇到烈火,幾天就如膠似漆了。”

人家大概以為她會像唐純那樣,死在鳳銘的手裏呢。

幹柴遇到烈火......

将軍聽得一笑,故意板住臉訓诂道:“姑娘家的,不可孟浪。”他自己卻用一種孟浪的目光瞧她,平生風情都堆在了眼角。

梅梅一手托起頭,又甜又辣對他笑。針鋒相對地說,“......我呀,就是這麽個孟浪人兒,将軍大人才知道啊。”她挑起秀眉,兩眼如夢似水地瞟着他。那眼裏多少好東西啊,最美的詩和最烈的酒都在裏頭了。一個男人畢生能指望女人給予的最好風光也不過如此。

将軍眼神很緊地注視着她。心裏又開始為自己難過了:老子的一條命算是被她攥手裏了。這皮癢的家夥,安分一會兒都不行,害得他受夠了活罪。

他嘆了口濁氣,把被子抖開往身上一蓋。拒人于千裏之外地說:“姑娘就一人獨自孟浪去吧。本将軍乏得很,要先睡了。”

梅梅眼角一抽......

她并不跟他多耍嘴皮子。他肯定比她還累,勞心勞力,長路奔襲,确實該趕緊睡覺。

她重新伏回了枕頭上,獨自想心事。之前已睡得差不多了。渾身細胞都活躍着,這會兒也沒啥困意。她就在被窩裏趴成了兔子模樣,默默梳理着整件事的脈絡。

帳子裏突兀地靜了下去。

準确來說,現在或許不叫夜間模式。該叫睡眠模式。能見度要更低些。梅梅眼前只有一汪極薄的光暈,如紗似水,朦朦胧胧,籠罩着一個小“結界”。

對于将軍而言,這小結界幾乎是有毒的,叫他越睡越窒息。

他擺的是一種躺棺材的睡姿,無比僵挺。

不敢呼吸稍重,重了好像有邪念;也不敢大幅翻身,翻來覆去會顯得內心不靜。他“心如止水”地躺着,一聲不響地挺屍;心裏燒着一把猛火。

梅梅感應得到,他一點沒睡着。精神還在幹耗着,小宇宙燒得旺極了。她幾乎能聽到妖血汩汩奔騰,心內枝蔓雜生。一個躁動無比的靈魂在凝固的身體裏欲生欲死。

這破男人怕是得了假正經的癌,已入膏肓了。

她的磁場受他幹擾,也感覺像在煉爐裏。悶得吸不動氣。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感覺嘴幹舌燥的。他閉着眼問:“你睡不着了?”

梅梅捂嘴打個假哈欠,呢喃道:“沒有啊,我困死了。你快睡吧,別累壞了。”

這聲口齒含混的呢喃又讓他死了一回。防線全面崩潰。他渾身繃緊地靜了一會,突然把手一伸,力道失控地抓住了她的手。

梅梅吓一跳。睡意都被驚散了,在幽暗中睜圓了眼睛。

做啥子哦?!

她感覺這一抓中,蘊含了一個十分驚人的勢。要麽是想前撲,要麽是想把她狠狠拽過去。能量之大不亞于十個霸總的爆發力。他是準備要動真格的。

她心頭撲撲直跳,天,洪荒之力終于要繃不住了?

然而,這一抓生生定在那兒幾秒,洶湧的來勢就慢慢塌軟了。他呼了口氣,用一種好似發酵千年的聲音說:“睡吧,把被子蓋蓋好。”然後,安慰似的拍了拍她。

梅梅哼了一聲,要訛人似的捉住那手不放,用千斤的蠻力壓着。像制服了一個小偷。

他的聲音虛得像要碎了,“......姑娘,你還讓不讓我活了?放開。”

“不放。你說,剛才抽瘋是想做啥?”她火辣辣地問,牙齒裏咬着笑意,“你再說不可如此,我就立馬跟你如此了。你個沒救的假正經!”

他輕聲笑了。眼睛像一雙星子在幽暗中明滅不定,望她像望着無法企及的美夢。

過了一會,才輕輕一嘆,極小聲地說:“別鬧了,人家拿眼瞅着呢。”

梅梅一愕,懂了。哦,原來是怕游戲方偷窺!在她的觀念裏,就算大街上親親也不算啥的。她壓根沒怎麽介意這個。他這麽一說,倒也膈應了起來。

萬一游戲方搞個直播呢?哎,那得多少雙眼睛瞅着啊。

她耍俏的勁兒立刻就散了,乖寶寶地松了他的手。兩人互相看着。明明近在咫尺,卻像隔着銀河的牛郎與織女,要把秋水望穿了。

金風玉露不相逢,負了人間無數……

将軍換了口氣,溫柔地把她塞回被窩,嚴嚴實實地蓋上了。“安生地睡吧......不急于一時。”

梅梅眼皮一跳。這寒碜話是在安慰他自己的吧?她又沒急。急的到底是誰?

彼此被無形的銀河隔開了,躺在各自的被窩裏睡素淨覺。

帳子裏清靜下來......

直到天光大亮,梅梅才神清氣爽地蘇醒。

她躺在殘留的睡意裏,舒服地等自己醒透,才往旁邊看去。他還閉眼熟睡着。一臉潮紅,腦門兒上的汗像一層晶亮的水痘。

她把眼瞧直了,忽然心裏一顫,猛地坐起來。輕聲喚道:“将軍,将軍?”

喊了好幾聲,他才用氣聲衰弱地應一句,“……梅梅。”

梅梅伸手摸他額頭,燙得吓人。“你怎麽了,生病了嗎?”

她不信這麽強壯的人也會生病。他上次中毒都能硬扛過去,一夜下來就生龍活虎了。現在怎麽忽然半死不活的,好吓人!

“……別怕,我只是累病了。”

他從小到大只流血受傷,沒生過病。人說病來如山倒,果然有道理。像抽走了大半條命,一點力氣都提不上來了。感覺這折磨人的勁兒一點不亞于流血。

“哦,”梅梅強行鎮定下來,安慰道:“......我出去喊人。”

步子還沒邁開,一個風格憂傷的藍氣泡冒出來了,在龐雄的腮邊沖她忽閃忽閃。

【大将軍一路逃亡,長途奔襲,已撐了半個月沒睡。又為女人勞心勞力,疲憊早已深入骨髓。加上徹夜求而不得,邪火燒身,最終導致身體機能紊亂,患上了重病。此病會導致髒器衰竭,藥食無治,需皇帝欽選王妃為他沖喜,方可度此一劫哦。趕緊找人進宮報信吧!】

梅梅臉黑透了,眉頭擰成疙瘩瞪着氣泡。麻的,原來選妃劇情是這麽開始的。

就說呢,有将軍在,誰當妃子不是他說了算?原來是直接把他撂倒,直接讓皇帝決策。

她在腦中沒好氣地質問:“系統,他生病是你們動的手腳吧?”

系統大哥不幹了,陰陽怪氣地說:【不敢。我們都怕死他了,哪敢動什麽手腳?】

“那他怎麽病了?他雷劫都能扛會自己忽然生病?”梅梅死活不信。

系統冷冰冰地怼她:【人誰不生病?天人還衰竭呢,神靈還隕落呢。他殺孽太重,命裏該有此一劫。】怎麽什麽都往反派身上賴,真不像話。

哦,終于又更新啦。謝謝小朋友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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