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龐雄捏住靈珠的瞬間, 立刻就有個男人的聲音降臨了。
十分強勢,硬梆梆地砸進了他的聽覺:“你不要找死。”
将軍心裏一喜, 可算把你逼出來了。
此人吐字平淡, 卻不失強橫。每個字浸滿了殺機。他一聽這語氣,就知是個慣于殺戮的人。只有這類人才耍得出這種腔調。這種腔調他也是精通的, 耍得一點不比他差。
龐雄同樣平淡、強硬地說:“立刻讓她醒,否則龐某就只好找死了。”
總指揮發出一聲冷笑:“閣下怕是不明白, 只要我手指輕輕一彈, 你就萬劫不複了。比彈頭皮屑還輕松。閣下在大荒雖然算個人物,可在鄙人眼裏不過是高級一點的蝼蟻。我希望你能明白, 鄙人的胳膊比你想象得更粗, 更長。”
龐雄盤腿坐了起來, 瞅着自己不細的胳膊笑了。
就這樣扭着嘴角頓了一會, “沒錯,這個龐某當然知道。你可以用這條粗壯的胳膊輕松搶走這粒寶珠。對不對?”
“當然。”指揮盛氣淩人地說。
“龐某一整晚都在想,你們既然厲害到這地步, 為啥不直接搶走它呢?”他捏着那粒神光流溢的珠子,擱在眼前鑒賞着,“龐某把這顆蝼蟻腦瓜子想得快破了,終于想到了一種可能。”
“是嗎?鄙人願聞其詳, 是怎樣的可能。”總指揮語氣不變地說。在将軍瞧不見的地方, 他的面孔上浮現了一絲緊張。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了奇怪的預感,接下來的談判很可能讓他口吐白沫。
龐雄緩緩地說:“我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釋, 就是山海靈珠本來就是游戲方擱我這兒的,對不?”
總指揮臉黑了。好極,娘的,果然要口吐白沫了。
龐雄聽不到他回應,笑了,“我不懂你們游戲怎麽玩的。我想,或許出于某種原因,你們必須把它擱在我身上?所以找來我的妖父,謅了個感人的祖傳寶物的故事,硬是把它塞給了我。”
總指揮吸住一口氣,“我們為何非要将它擱你身上,你有何特別?”
龐雄又是一笑。總指揮簡直怕了他的笑,瘆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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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龐某這只蝼蟻除了有具醜陋的妖身之外,又何特別呢?”他用那沙啞的嗓門兒慢悠悠地說:“我又繼續想,又差點把這顆蝼蟻的腦袋想破,才想到一種可能。”
“哦,是麽?”總指揮忽然厭惡死了“蝼蟻”這兩個字,簡直膈應,“怎樣的可能呢?”
龐雄不太自信似的一笑,“……我想,可能是龐某皮糙肉厚,可以替珠子裏的神識擋一擋雷劫?我發現,珠子裏好像住着個大人物呢。”
總指揮的臉瞬間黑透了。黑得不能再黑。
現在不是口吐白沫了,是嘔血的時刻。怎麽回事,現在蝼蟻的智商已經這麽高了?!
龐雄像打開了話匣子,不用對手搭戲也自動陳述道:“為了不叫我疑心,你們從我十九歲時開始拿雷劈我。每年劈得我渾身焦爛,我以為天道有多恨我呢。後來珠子來了,每年都要耗盡修為去扛雷。我只當是因為自己不人不妖,罪孽太重,自認活該。沒想到全是替別人挨的。對吧?”
總指揮:“......!”
實在想不透他究竟怎麽懷疑到這件事上,娘的這蝼蟻簡直神一樣的思路。
龐某自憐地嘆了一口氣,“龐某唯一想不通的是,既然珠子必須擱我身上,你們為何又組織任務者來搶?我實在是弄不懂這瘋子般的做法。我只能猜,這一定是關乎游戲的終極秘密了。假如龐某能想明白,應該就能捏住閣下的命脈了。是麽?”
他勾唇一笑,“到時,我就怕閣下再粗壯的胳膊也無濟于事。”
總指揮死死沉默着。頭一回被蝼蟻激出了一身的寒意。
“你想怎樣?”
“我想的很簡單,不貪心。”龐某人說,“讓她趕緊醒過來,取消她所有的任務。我可以繼續幫你們戴着這粒珠子,那些比鬼還兇殘的玩家們要是來搶,沖我來就行。否則的話,龐某就得造次了。”
“取消任務不可能。”指揮的聲音比石頭還冷硬,“我可以讓她醒,僅此一次。”
辦公室內,他呼哧呼哧喘了一會,猛地一擡腳把凳子踹翻了。那張鷹派的面孔上橫肉繃得邦邦硬。他乒裏哐當一陣發洩後,大聲咆哮道:“哪個王八羔子決定把珠子放他身上的?”
滿屋的人驚恐地沉默着。
系統管理員都是一臉麻木。心說,不是你這老王八羔子麽,還想怪誰?
當初,他們要選個氣運超強的人滋養靈珠。同時,此人還必須能扛住雷劫。就在楚臨風和龐雄之間來回不定。總指揮數據都不仔細看,就認為姓龐的人壯腦子傻。
——現在好了,人家不聲不響成了游戲的大bug!
這還怎麽玩?他已摳到五成底了。以後只要心上人稍微吃點苦,就會拿靈珠出來搞事,你能不買他的賬?這下好啦,梅娘子不用躺着死了,人家果然還是躺着贏的命!
剛撂完狠話的系統覺得臉好疼。
總指揮劈頭蓋臉罵整個團隊:“讓那女人醒吧!劇情崩到老家了,還玩個屁!娘的,把她弄進去簡直成了禍水!你跟姓龐的講,拿山海靈珠搞事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以後必須按我們的來,否則就把那女人送回老家,當場劈死!”
“了解。”管理員說,“但是,憑這個只怕制衡不了他。還得另想法子。”
總指揮大聲下令:“立刻召集全體團隊召開緊急會議!重新審核大荒世界的所有劇情。要不惜代價填補漏洞!要是被他再摳得深一點,就等崩盤吧!崩盤是啥後果知道嗎!”
他吩咐,又極不甘心地怒罵:“誰把那個姓梅的妖精送進去的,捅了這麽大一個禍!”
将軍府。
梅梅雖然昏睡着,卻全程能聽到他們說話。實在是驚呆,又想對大佬先跪為敬了。
人家雖然連偷吻都不會,腦洞卻實在太牛逼。硬是憑蛛絲馬跡串出了一個故事,一舉拿住了人家的七寸!想到他最後說的話,她的心裏不能更感動了。
系統的聲音陰陽怪氣地來了:【恭喜你,梅娘子,你終究還是靠着男人躺贏了。還贏得不小呢。】
梅梅美滋滋地說:“哪裏,哪裏。你們的劇情出大纰漏了吧?咋這麽不小心,埋那麽深的暗線都被蝼蟻摸到了。這樣下去,我不會一直躺贏吧?只要哄好我家聰明又帥氣的男票就行了。”
系統咬牙切齒。娘的。這回可把她得瑟死了!
【本系統告誡你收斂一點,把我們得罪狠了,這男票就不是你的了。你得知道,我們有層出不窮的手段能拆散你們。請你務必轉告将軍,這是最後一次。同樣的手段別一耍再耍。我們的忍耐非常有限。他把我們的總指揮得罪狠了。】
在系統的威脅聲中,梅梅睜開了眼睛。像從噩夢裏鑽了出來,猛抽一口氣往起一坐,大口大口地喘個不停。将軍見她醒了,整個人一松。提在嗓眼的心落了回去。
鬥膽威脅游戲方是危險的運作。他整晚沒睡,一直在心裏演練怎麽談判,分析可能出現的惡果。最終把這事兒辦成了。作為男人,能保護自己女人,這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他盤腿坐在床中央,目光如溫水傾注在她的臉上。
“可算醒了。”他皺着眉一笑,“究竟怎麽回事?”
梅梅并不回答。靜了一秒後,歡快至極地一笑,如愛犬般撲到了他的身上。用力抱住那張臉一頓狂啄。将軍被這只熱情的啄木鳥啄得不能招架,整條虎軀都化了。
他一把将這活寶撕下來,一本正經安置到旁邊:“女人家不可如此孟浪,給我坐好。”
梅梅挨住他,嬌滴滴地怼道:“不可如此你個鬼,假正經也該有個限度吧!剛才我被咒成睡美人了,只要你孟浪地親一下就能醒……你倒厲害,搞了一晚上的腦子!”
她似嗔還喜地一笑,甜甜地瞟着他。嘴上這樣說,心裏別提多為他驕傲了。這操作不比“真愛之吻”牛一百倍?就該狠狠殺一殺他們!
将軍聽傻了。該死的游戲果然太瘋了。真愛之吻?這特娘的誰知道?
他感慨命苦似的嘆了口氣。“真愛之吻”這個詞兒讓本來就滾熱的氣氛變得更燙了。
梅梅問:“現在啥時辰了?”
“醜時方過。”他假自然地清清嗓子,“我把燈滅了,還能再休息會。”這老夫老妻的語氣實在太假,彼此的臉都燒起來了。害羞的将軍咬着牙,把臉繃得緊緊的。
他下床提起燈,背朝她解釋道:“主要是怕玩家使壞,才讓你睡這了。”
聲音低低的。
梅梅笑着,溫柔地說:“哦,那委屈你這個假正經啦。”
他輕聲失笑,誇張道:“龐某當然委屈,擠得要命。手腳都伸不開。”
梅梅含笑打量着眼前的美麗光景。
這是個奢華又溫馨的大卧室。什麽都很大,包括床。家具擺設都是珍品,貴氣而考究。擱在未來時空,可能每樣都是國寶。地上還鋪着手藝精美的織毯,給人以溫暖的感覺。
穿着墨色寝衣的将軍往燈下一站,像油畫裏走出來的。
他安靜地把燈吹滅了。走回來在床頭端坐片刻,才突兀地往外側一躺。用那種訓婆娘的口吻驅逐她:“你這家夥把被窩挪遠點,擠我旁邊做什麽?”
梅梅拖着被子往裏爬,甜滋滋地問:“啧啧,你又害羞啦?”
他輕聲地笑,然後狀似随意地問她:“現在沒了燈光,你能瞧見我麽?”
“嗯,能啊。”
“你能夜裏視物?”
“能。游戲的夜間模式,晚上啥都能瞧見。”她抱住自己的大被子幸福地吸了口氣,“突然問這做啥?”
将軍木着臉想:爺爺的,看樣子就算沒光游戲方也能窺到這裏。
太窒息了!他幾乎要被怄出內傷了。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