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廣袤無垠的夜空下,一陣比暮色更為濃重的黑雲翻卷而來。

細看來,不是層雲,片片是烏黑墨羽。

待黑雲臨近,異鳥霎時聚攏,俱是朝他俯沖而來。

溫頌先是往飛舟中填入數百塊靈石,操縱着飛舟向反方向行去,緊接着指尖掐訣,将空中的水靈化成千百支鋒利的寒冰利箭,在異鳥近的那一刻,轉瞬催發,穿透異鳥的身體。

血液灑落在空氣中,反而叫這些東西更加躁動,它們不畏懼疼痛,在溫頌的攻擊過後,依舊前赴後繼的撲上來,喙口大張,想要分食他的血肉。

溫頌将纏繞在手臂上的紅绫射出,在飛舟外面圍剿一周,而後倏然抽緊,縛住靠近飛舟的異鳥,将其絞殺。

一時間,紅绫幛為血浸染,滑下長片血色。

之後,溫頌用這個辦法不斷解決飛過來的異鳥,在這個過程中,偶爾有漏網之魚兇猛撞擊飛舟結界,在淺白色的結界上漾出一圈波紋,他直接以掌作刃,劃開了異鳥的脖頸。

一夜之間,未曾間歇。

直至曙光初至,代替了漫漫長夜。

溫頌攤軟在飛舟上,染血的紅绫幛并未處理,就這麽散亂的置于一邊。

他看着烏青天色後面的萬縷金輝,愣愣想着:這才是第一天。

往後還有三個月,他能堅持的下去嗎?

溫頌疲憊的阖上雙眸,在心中告訴自己:你不能怕,也不能退。

他往嘴裏塞入一顆丹藥,開始抓緊時間恢複靈力。

在夜晚到來之前,他必須要找到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

“來東面的無骨城。”

溫頌聽到印宿的聲音,漆黑的眸子亮了亮,那顆懸而未落的心驀然安定許多,“印道友在那裏嗎?”

“嗯。”

溫頌想想一到夜晚就出現的異鳥,又想想他和印宿之間堅定的友誼,咬咬牙應了,“好,我現在去。”

在斷了聯系之後,溫頌調轉了方向,朝着東面飛去,為了防止晚上辨別不出方向,他把生出了器靈的明心鏡召了出來,“你可識得方向?”

明心鏡自從被收入識海之後,再也沒有被放出來過,此刻有了放風的機會,歡快的在飛舟上旋轉了幾圈。

溫頌見這鏡子不回他,伸手将它扣在了掌心,兇巴巴的問:“到底認不認識?”

明心鏡看着溫頌一臉“你不知道就趕緊滾回識海”的表情,連忙控制着本體點了點鏡子,“認識認識,你別把我收回去。”

“那好,”溫頌握着鏡把道:“等到了晚上,你幫我指明方向。”

明心鏡迫于形勢,乖乖應了。

等到夜幕降臨,溫頌複被那群異鳥攻擊。

明心鏡看着他的狼狽模樣,懷着隐秘的開心抖了抖本體,擱在以前,哪個修士得到它這等寶器不是好生供着,偏偏到了溫頌這裏,摔它、打它、還一直把它關在識海不讓出來。

明心鏡覺得,這個主/人,真是自己跟過最差的一屆。

是最差,沒有之一。

法器跟主/人之間是有一定通感的,溫頌目光掃向明心鏡,低聲道:“你很開心?”

“我沒有,”明心鏡立刻把本體豎了起來,否認道:“是這上面的風太大,把我吹的晃悠。”

溫頌看在它給自己指路的份上,沒有深究下去。

在一刻不停的飛了五天之後,一人一鏡終于到了印宿所說的無骨城。

他在跳下飛舟之後,本欲将明心鏡收回去,但這鏡子扒拉着他的手心,死活不願意。

溫頌也沒強求,他将飛舟收入儲物袋後,掰着指頭算了算這些天花了多少靈石。

恢複靈力差不多用了三千下品靈石,操縱飛舟用了兩千三百下品靈石,加起來一共五千多。

溫頌摸了摸自己的儲物袋,覺得自己需要開源了。

他擡目望向不遠處的白色城池,城樓上銘刻着狂放的無骨二字,那字跡由墨色蘸成,好似雪堆上憑白被戳出來了兩個窟窿,瞧着格外滲人。

溫頌擡步往前走,在他正要推開城門的那一剎那,明心鏡在他手心動了動,“你要進去嗎?”

“怎麽了?”

明心鏡小聲道:“這個地方給我的感覺不太好。”

溫頌頓住腳步,回道:“其實它給我的感覺也不太好。”

無骨城,光聽這個名字,他都想敬而遠之,還有這個城門,看起來也很詭異,別的地方都是朱紅色,這裏居然是灰白色,簡直太不詳了啊!

但他都答應印宿了,哪能臨陣反悔?

溫頌兩手稍稍用力,城門與轉軸之間摩擦,發出一聲粗笨的聲響,等他踏入之後,身後的門複又關上。

溫頌轉身拉了拉,發現怎麽也拉不開,他只能轉身向後走去。

與城外的荒涼并不相同的是城中熙熙攘攘的熱鬧,街邊有賣丹藥的、符箓的、以及各式各樣的法寶,瞧着完全就是一副盛景。

唯一古怪的是:這裏的所有人面上都有一張面具。

面具上色彩斑斓,圖畫着溫頌看不懂的圖案,他心中警覺,運起靈力走入長街,試圖在其中尋找印宿的蹤跡,然而逛完之後一無所得。

在經過最後一個攤位時,溫頌被叫住了,“這位道友,請等一下。”

喊住他的人是一個僵硬的聲音,分別不出年齡。

溫頌轉過頭,與一雙冰冷而空洞的褐色眸子相對。

身後的人手上憑空出現一個面具,他直視着溫頌,把東西遞了過去,“這個是你的。”

溫頌看着眼前深紅與灰白相互交雜的面具,不知該不該接過。

送他面具,是因為城中所有人都戴了而他沒有嗎?

若是接下,他會不會被同化,再也走不出這座城池?

溫頌遲疑了。

他由近及遠,縱目望向長街,猜測着印宿會不會是這裏面的一個人,他心中思慮再三,最後還是接下了面具。

在這之後,遞給他面具的人轉身走入了長街,再不見身影。

溫頌盯着手上醜醜的面具,拿出明心鏡照了照,“你看看,這東西有沒有問題?”

“我看不出來,”明心鏡建議道:“要不你戴上試試?”

溫頌眉毛往中間團了團,“我不敢。”

“要不我按你本體上試試?”

“我不要,”明心鏡掙紮着要從他手上逃開,“我也不敢。”

它只是個鏡子啊!

溫頌鄙夷的看着他,“你好膽小。”

明心鏡驚了,“你還說我?”

“你自己不也不敢戴嗎?”

溫頌摸了摸鼻子,不說話了。

一人一鏡都很慫,這張面具就……誰都沒戴。

溫頌把面具挂在手腕上,準備先在城中轉一圈,他心裏還是記挂着印宿的,不先把人找到,心中總覺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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