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在城中尋過一遍之後,溫頌發現:雖然這裏的每一條街道都同樣喧鬧,但周圍的屋舍中卻俱是空無一人,兩處好似被什麽東西分隔了開來。
他最後是在城主府的啼休苑找到印宿的。
苑中鋪展着大片大片的紅色花朵,一重疊着一重,濃烈而鮮妍,豔麗的花瓣下面,生長着潔白與玄青的葉片,花葉交纏,是一種說不出的妖異。
印宿一襲紅衣墨發立于其間,幾乎要融入在了裏面。
不知是不是溫頌的錯覺,他覺得印宿此時的情緒似乎不太高,“印道友,我到了。”
印宿聽到溫頌的聲音,神思從這片歡情花上收了回去,“過來。”
溫頌擡步走過去的時候,小心控制着腳步以免踩到地上的花,“道友一直盯着這花看,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嗎?”
“并未。”
印宿回他的時候,眉間帶着一抹極深的郁色,深得連溫頌都能看出來,他輕聲道:“那道友怎麽這般郁郁?”
印宿伸出骨節分明的食指,指向腳下的豔紅花色,“識得此花嗎?”
溫頌搖了搖頭。
“既不知,便也罷了。”
印宿說到這裏便停了,他斂了眉目,道:“來時可接了面具?”
溫頌将挂在腕上的面具取下,往前舉了舉,“是這個嗎?”
“嗯。”
溫頌翻着面具看了看,“這個有什麽用?”
印宿看着面具上的花紋,眸光逐漸凝起,他拿出自己紅黑交織的面具,與溫頌的面具并在了一起,“戴上面具之後,神識會附在城中的一個修士身上。”
溫頌想了想,道:“那是不是說,我戴上面具之後,神識也會附在別人身上?”
“嗯。”
溫頌望着并在一起的兩張面具,一黑一白,俱是交纏着冶豔的紅,“道友你看,我們的面具拼在一起,恰好同這些花的顏色十分相似。”
光影游弋在歡情花與面具上,折射出一種奇異的和諧。
這無心的一句話,叫印宿的腦海中倏然浮現了地下石壁上的圖畫,他握着面具的手緊了緊,“像嗎?”
“很像的。”
溫頌看向印宿,“我還沒問道友叫我過來是什麽事?”
印宿回望着他的眸光淺淡,“若我說是來送命的呢?”
溫頌怔了一下,“送命?”
“是,送命,”印宿輕笑,“我被困于此處,找不到出去的辦法,便将你喚了來。”
“我死了,你自然也不能活。”
溫頌聽着他的霸道發言,怔愣過後倒也沒有生出什麽害怕的情緒,不是說不怕死,只是從認識起,便是印宿救他,教導他,他私心裏也想為印宿做些什麽,“道友,來到秘境之前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是過命的朋友。”
“嗯,就算是來送命的我也認了。”
印宿望着溫頌面上的坦然,方才只是流于表面的笑深了深,他擡手撫上他的發,承諾道:“以後,我會對你更好。”
他的小/奴/隸太乖,可以給更多的獎勵。
溫頌聽到“更好”這兩個字,眸子亮了亮,“那個陣盤……”
“不行。”
不等溫頌說完,印宿就拒絕了他。
“我只是想問那個陣盤能不能多借我些時候,”溫頌幽幽的看着他,“這就是道友說的更好嗎?”
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不能信。
印宿目中劃過一抹不自然,“我見你那般喜愛這個陣盤,以為你是想将它要走。”
溫頌僵了一下,他确實這樣想過,但也就是想想。
兩人都有些心虛,是以默契的跳過了這個話題。
————
印宿接下來帶着他到了城主府的寝卧。
屋內的布置極為精致,床頭挂着華麗的九華帳,帷幕下方是泛着瑩瑩微光的寶珠流蘇,妝奁半開,裏面盛着各種巧奪天工的釵環,任誰都能看出這是一位女子的房間。
溫頌看向印宿,“道友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印宿走到梳妝的地方,将鏡面移開,露出了一個約摸七尺高的洞口,他躬身走了進去,“跟上來。”
溫頌連忙上前,扯住他的衣袂。
進去之後是一排陡峭的石階,待沿着石階下去,空間逐漸寬敞。
印宿目光掃向石壁,“這上面刻的每一幀畫,都是以歡情花為背景。”
溫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石壁上刻着上百副圖畫,每一副後面都或多或少的刻着方才外面所見的花朵。
第一幅畫是故事的開端,一位美麗動人的女子不知從何而來,就這麽突兀的出現在了千闕城。
接着畫卷鋪開,城主在偶然外出時得遇女子,心中傾慕不已,滿懷赤忱的去追求她。
後面便開始了一段你追我躲的時光,如此種種之後,兩人的氛圍逐漸暧昧。
郎有情妾也有意,自是一段良緣佳話。
在這之後,男子将她帶到了城主府中,為她親手布置寝卧,并在府上種下女子最喜歡的歡情花,其間描眉舞劍、彈琴弈棋,不知幾多快活。
然而就在兩人将要結為道侶時,變故陡生。
男子在結璃當天,再不複往日柔情,冷冷說要同女子斷絕情緣,女子含淚問他緣由,男子卻是不答,漠然轉身離開了這座城池,任身後女子如何哭泣哀求,也未曾回頭。
百年之後,男子飛升。
女子幾欲瘋魔。
她将城池封住,将城中的所有人抓來祭天,以此來報複那個男人。
自此,千闕池覆滅,取無骨之名。
溫頌看完整個故事,心中既厭又驚,厭那男子的薄情,驚那女子後來的狠毒,“道友,你的神識附在了誰的身上?”
“城主。”
溫頌嘆道:“這個城主實在不是個東西。”
印宿看着他。
溫頌道:“當然我不是在說道友,我是說故事裏的男子。”
“他既然不喜歡了,為何不早些告訴女子,也許這樣就不會對她的傷害那麽深,也不會害的全城的修士被祭天。”
“是功法之故,”印宿的神識曾經附在了男子身上,是以清楚他的想法,“他在感情最為濃烈、最歡喜的時候與那女子斷情,這樣一來,他的情才能斬的徹底,日後修行才能澄明無垢。”
溫頌詫異道:“他在與那女子結為道侶的那一天,是他最愛的時候嗎?”
“嗯。”
得到肯定答案的溫頌指尖顫了顫,這男子委實狠心,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這種斷舍離的氣魄,估計沒幾個人有,“那道友叫我過來有什麽用?”
印宿指着最後幾幅畫,“看到那個祭臺了嗎?”
“嗯。”
“這個祭臺可能是出去的關鍵,我找遍了城中的所有地方,也沒有找到它,可見此物只有女子才知道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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