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夜

第二十一夜

祁景有些尴尬,尴尬到他幾乎忘記問那只鬼去哪了,也許只有他一個人這麽覺得,畢竟江隐可能永遠都不會存在這種感覺。

沉默了一會,他終于想起來:“剛才的鬼魂....去哪了?”

江隐說:“在我身體裏。”

祁景猛的轉過頭去:“什麽?”他一把抓住江隐的肩膀,上上下下的看,“怎麽回事,他上你身了?不對.....到底怎麽回事?”

他的手勁很大,江隐臉色慘白,卻不是被他捏的:“這叫分魂術,是一種可以讓鬼魂和本我在體內共存,而本我卻不會被鬼魂控制的法術。”

祁景這才放松了些:“就是說,你可以讓鬼上身,卻不會被他控制?”

“嗯。”

江隐說:“這是一種禁術。不要告訴瞿清白。”

祁景看了他一會,嘴角出現了些笑意:“好。”

他們一起去拿了香爐,江隐把手覆在上面,只見爐身不停震動着,嗡嗡出聲,不一會又不動了。

江隐把手拿開,裏面又是一片空空如也了。

祁景忽然道:“分魂術....是不是很傷身?”

江隐點了點頭。

他看着手中巴掌大的香爐,忽然說:“瞿清白和天師協會那麽畏懼萬鬼爐,其實并沒有什麽必要。有陰必有陽,有壞的一面的東西,未必沒有好的一面。”

他伸手在香爐裏掏了掏,手掌中已經出現了一捧灰:“這種爐灰,可以讓鬼魂的蹤跡現形,可笑天師協會,到現在都費勁巴拉的畫着尋蹤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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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好奇的拈了一點在指尖,和普通的爐灰并無區別。

他笑了笑:“那朱砂呢?也可以吃?”

“可以。”江隐肯定的說。

“.....但也不要多吃。”他又加了一句。

祁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他覺得江隐這個人真的越來越有意思了。

過了一會,瞿清白和陳厝回來了。兩個人霜打的茄子似的,一言不發的在地上坐下,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祁景問:“怎麽了?你爸和你說什麽了?”

陳厝蔫巴巴的回答:“他說我長大了,本來不該過多幹涉我的事情,但交友一定要謹慎,還有,注意身體....”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掐痕。

祁景憋着笑:“你爸懂得還挺多的。”

陳厝指着他:“你還笑!”

祁景也憋不住,他沒法不笑,陳厝的遭遇比他還尴尬,實在是讓他有點幸災樂禍。

瞿清白沉默了一會,忽然站起身:“江隐,那些邪門歪道,我勸你還是少用。與鬼為伍,長此以往,邪氣入體,傷身損氣,于身于心都沒益處。我話已至此,你看着辦吧。”

他硬邦邦的撂下這句話,轉身走了。

祁景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發覺,雖然瞿清白此人平時又慫又傻,腦袋缺根弦,但到關鍵時刻,很有一套自己的原則。

回去的路上,江隐要去別的地方,半路就下車了,祁景留意了下,特意記住了他下車的街道。

他一下車,陳厝就問祁景:“快跟我說說,你們發生什麽事了,你那臉色一看就不對。”

祁景用臺灣腔罵了他一句:“死八婆。”

瞎扯了幾句,下車的時候,祁景終于把事情和他說了一遍,去掉了江隐會分魂術的那段。

陳厝笑的同樣幸災樂禍:“祁大帥哥又感覺被人占便宜了?”

祁景沒說話。這件事歸根結底其實不關江隐什麽事,反而要感謝他....是他自己心裏別扭,才繞不過彎來。

陳厝笑了一會,臉色稍微嚴肅了一些:“其實經過這麽多事,你應該也感覺出來了....江隐這人還挺好的。”

祁景嗯了聲,看着自己交握的雙手。

陳厝又說:“以後,你對他的态度也別太....過了。我看江隐也是個明白人,不會在這些事上犯糊塗的。”

祁景給了他一肘:“行了,你還是想想怎麽面對你爸吧。”

晚上,江隐回來,神色如常,和以往并無兩樣。他從包裏掏出來兩個羊角似的東西,通體朱紅,一端有紅繩纏繞,祁景接過來,就見上面還刻着奇怪的圖案,連成一線,似乎是北鬥七星。

“這個叫‘龍角吹’,有召集神靈,祛除妖氛的作用。你一把,陳厝一把。這種號角吹不出聲音,但我能聽到。”

祁景并沒有問為什麽,只是把那東西放在手裏把玩了會,問:“怎麽不自己給他?”

江隐回身在床上整理着什麽:“我要走了。”

祁景心裏一緊:“去哪??”

江隐說:“馬上就是十一假期了,我要出去一趟。”

祁景一愣,不禁為自己剛才的緊張感到好笑,江隐不過是要出去一趟,就像普通學生在假期回家或者出去玩一樣,他竟然有一瞬間以為.....

祁景問:“去哪兒?”

江隐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去找第六塊畫像磚。”

祁景低聲道:“開學見。”

江隐并沒有回應他這句話。

江隐的動作很快,簡直不給別人一點反應時間,他當天晚上就收拾好行李,開始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祁景不過去洗了把臉,回來已經人去樓空了。

他看着空蕩蕩的宿舍,笑了一下:“油鹽不進。”

第二天,祁景去了那天江隐下車的路口,他順着記憶,找到沿路的了一個小賣部,問老板有沒有見過一個高高瘦瘦,面色蒼白的男人。

老板想了下:“好像是有這麽一個人....”他說到一半,警惕的問,“你找他幹什麽?”

祁景抖了個機靈:“他女朋友雇我跟蹤他,看他出沒出軌。”

老板将信将疑的“哦”了一聲,指了一個方向給他:“我昨天在進貨嘛,看到他往那邊走了,也不知道要幹什麽去。”他悄悄的和祁景說,“那邊是一條商業街,以前很多招待所的....”話裏的意思不言自喻。

祁景道了謝,沿着街道往裏走,這是一個在北京這種大都市很少見的地方,擁擠逼仄的街道,傾斜着像要塌下來的店鋪招牌,磚縫裏的污水散發着難聞的味道。

各類店鋪有炸油條的,有賣豆漿的,有挂着衣服的,還有賣項鏈手镯一些小玩意兒的。

有一個抽煙的女人倚在門邊看店,祁景掃了她一眼,那雙杏仁狀的眼睛就追了過來,祁景不禁留意了一下,她的姿态很随意,随意中透着一股子風塵味。

他走進了小店,小店櫃臺裏擺着一看價錢就知道是贗品的玉佩玉镯,櫃臺上的白鐵絲小架子上,挂着一堆沾了灰的紅繩穿的木頭小配飾。

其中有一樣東西,讓祁景的目光頓住了。

他拿起那個號角狀的東西,問女人:“這個是什麽?”

女人伸脖子看了一下:“哦,小海角嘛,用牛角做的,要的話便宜給你,有好幾個都吹不響啦。”她彈了彈煙灰,撇嘴道,“說來也怪,昨天來了一個客人,挑了兩個吹不響的拿走了,我好心告訴他嘛,偏要買不響的。你說怪不怪?”

祁景問:“他長什麽樣子?”

“高高瘦瘦,陰沉沉的,一看就不好相與。怎麽,你朋友伐?”

祁景點了點頭,把牛角放回去:“你看到他去哪了嗎?”

“沒去哪呀,買了海角就回去啦。”女人啰啰嗦嗦的說,“你這個朋友,榆木腦袋,我和他講好話,他不聽....”

她蹭過來,趁勢把一個東西塞到祁景的褲兜裏,摸了把他結實的手臂:“你不會也像他那麽哈麻皮吧?”

祁景掏出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薄薄的名片上印着色、情廣告一樣的大胸女圖片,下面還有一排電話。

祁景敷衍的嗯了兩聲,又問了幾句,确定江隐沒再去別的地方了之後就準備離開。

女人見他不買賬,在後面意興闌珊的抽着煙:“現在十一都放假了嘛,你朋友肯定也回家了,我看他皮膚白白的,一定是南方孩子....早就走遠啦!”

南方人?祁景心裏一動。

也許,江隐去南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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