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夜
第五十三夜
祁景和江隐沖出去的那一瞬間,腦袋裏其實什麽都沒想。他只是覺得到了危機時刻,人的本能就是追尋希望。
也許在他眼裏,江隐就是希望。
姑獲鳥沒了兩個頭,攻擊力卻不減,看到他們出來,立刻把圓滾滾的大眼睛對準了他們。那剩餘的幾張臉上的表情全都變了,是如出一轍的恨意。
江隐已經受了太多傷,祁景不明白以他腿和身體的狀況是如何做到這麽迅猛的動作的。他從地上胡亂撿起什麽扔了過去:“傻鳥,看這邊!”
姑獲鳥被他轉移了注意力,卻分出兩個頭去盯江隐,這就是麻煩之處。江隐手上只有一只巴掌大小的刀,仰仗動作靈活才多次險險避開,祁景有樣學樣,他從小就喜歡運動,身手敏捷,膽大心細,也能勉強周旋。
雒骥仍舊用火力掩護,瞿清白和陳厝蛇皮走位,不一會,姑獲鳥的另一個頭也軟軟的垂下來了,那是被雨點般的子彈轟炸的結果。
江隐一段助跑跳上了棺蓋,在姑獲鳥的脖子轉過來的時候往前一撲,蕩秋千一樣抱住了那長長的脖子。
陳厝吓了一跳:“他在幹什麽!”
江隐被晃得眼前天旋地轉,七葷八素,他全心放在波浪一樣擺動的大脖子上,找準了時機,一用力,終于翻身騎了上去。
他半點工夫也沒耽誤,手起刀落就照着頸動脈給了一刀,可這姑獲鳥連頸動脈這玩意有沒有都不知道,除了噴血就晃的更厲害了。
....難道真要把半個腦袋都轟掉,這怪鳥才能死透?
雒骥拿槍對準了幾次,都沒能扣下扳機,這個距離和目标的移動速度,稍有不慎就要傷到江隐。
祁景手無寸鐵,那把鈍銅劍早就不知丢哪去了,他滿心焦急,卻什麽忙都幫不上,連在姑獲鳥其他幾個頭的攻擊下保全自己都困難。
江隐又被晃了下來,他兩只手臂青筋暴露,緊緊抓着目标不放,姑獲鳥忽然高高擡起了脖子,幾乎直指塔頂,瞿清白反應過來:“不好!他是要玉石俱焚,把江隐連同這個腦袋一起砸死!”
祁景忽然跑向姑獲鳥地上的那個頭,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半個身子大的腦袋被他一把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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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雙目發紅,他感覺四肢都充滿了因危險與怒火燃燒起的力量,他把手裏血淋淋,熱騰騰的腦袋沖姑獲鳥扔了過去:“都說了看這邊!”
那大腦袋流星一般飛了出去,正正砸在那張詭異的人臉上。姑獲鳥被砸懵了的同時也被激怒了。
它像蛇一樣縮後了脖子,這是要攻擊的前兆。
雒骥忽然大喊了一聲:“接着!”
祁景下意識一擡手,接住了空中飛過來的一個東西,他一入手就覺得這劍奇沉無比,他想都沒想,反手一劍斬下,正好迎上了姑獲鳥沖下來的大頭。
只聽“噗呲”一聲,祁景被血濺了滿頭滿臉,刺鼻的血腥味差點沒讓他吐出來,有什麽重物咣當落地的聲音,祁景的睫毛被血弄的黏糊糊的,他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就見一張驚駭莫名的大臉正對着他。
他斬下了姑獲鳥的一個頭。
那張臉的表情永遠凝固住了,姑獲鳥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哀鳴。
祁景的手臂都在顫抖,他這才發現自己手裏拿的是一把劍,估計還是木質的,卻削鐵如泥,沒入皮肉沒有任何阻力,血彷如無物一樣從木劍上滑下來,很快就在地上積了一小灘,劍光亮如新。
他好像進入了一個奇妙的狀态,周圍一切都放慢了,放空了,他耳邊聽不到任何聲音,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他順着聲音瞧去,就見棺椁旁站着一個男人。
一個奇怪的,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男人。他的面容是那樣俊美,長眉入鬓,目如朗星,可他的神色又那樣邪意輕慢,讓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他穿着不知哪個朝代的服飾,身形淡淡,明顯是個鬼魂。
祁景好像一直在重複這一句話:“你是誰?”
“我是你呀。”男人說。
祁景內心湧動着不知從何而來的怒火,他在一瞬間被這種情緒支配了,一字一頓道:“你放屁!”
男人沒有回答,反而把手搭在棺上:“吉時已到,該下葬了。”
他忽然消失了。
所有的聲音,感覺,在一瞬間回到了祁景的身上,他被人重重推了一把,雒骥說:“發什麽楞呢!”
祁景如夢初醒,他忽然魔怔似的大叫了一聲:“蓋棺!”
沒等周圍人反應,他就把劍往上一扔,木劍好巧不巧的穿過了姑獲鳥亂晃的脖子,被江隐淩空接住了。
他還堅持騎在姑獲鳥的脖子上,拿到了武器簡直是如虎添翼,祁景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這鬼鳥的頭保不住了。
他頭也不擡的跑向連接到地上的青銅棺旁,用力去推棺蓋:“都來幫我!”
陳厝和瞿清白完全摸不着頭腦,卻也不知道能幹啥,聽到他喊就跑過去幫忙,幾人一起用力,竟把那棺蓋推動了。
姑獲鳥警覺的感覺到了什麽,它不再和江隐争鬥,而是回頭猛沖向棺邊的幾人,它俯沖的勢頭像一只兇猛的金雕,如果被它鈎子般的嘴叨實了,他們幾個絕對得穿肉串。
可祁景毫不動搖,他嘴裏仍舊在數:“一,二,三!”
每數到三,他們就一齊用力,沒人想逃,逃也逃不出去。何況茍活沒有意義,且丢人。
棺蓋和棺壁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在他們終于把棺蓋推到底的時候,姑獲鳥的大頭已經沖到了祁景面前。
他臉上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勁風,尖利的喙只離他的鼻尖不到一厘米,就在這時,一道寒光閃過,姑獲鳥頭在他眼前直直掉了下去,斷頸湧出了噴泉一般的血。
江隐随着斷頭跌落了下來,在棺材角磕了一下,又滾下來的時候被祁景接住了。
瞿清白已經吓的跌坐在地,陳厝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認,才說:“那怪鳥去哪了??”
剛才還被擠的滿滿當當的墓室忽然變得空曠起來,發生過的一切仿佛只是幻象,可那幾個大頭又那麽清清楚楚的擺在地上,提醒着他們發生過一切的真實性。
雒骥忽然說:“你怎麽知道要關棺蓋?”
祁景轉頭和他對視,那雙眼裏仍舊帶着懷疑,祁景忽然明白了什麽,雒骥沒有在說謊。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麽。
陳厝不服:“你怎麽不說你哪來的劍呢?”
雒骥大大方方的承認:“張道陵的天師劍,我從黃布包裏藏起來的。”
陳厝為他的不要臉驚呆了,竟然無法出口反駁。
雒骥一指祁景:“我覺得你們現在真正需要關心的是,你身邊的這個人到底還是不是你的好哥們。”
祁景說:“我要是想害你們,沒必要這麽費勁。”
被他抱在懷裏的江隐忽然說:“不對勁。”
他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先條件反射的打了個寒顫。
江隐用下巴示意了下。其他人并未察覺,祁景卻看到江隐的兩條手臂一直在輕輕的顫抖,幾乎擡不起來。
瞿清白在心裏虔誠的祈禱,千萬不要再有事了,千萬不要再有事了.....
可他一眼看過去,卻并沒覺出有什麽不同,可再細看,越看越不對勁。
他掰着手指頭數:“雒骥用槍打死了兩個頭,可并沒有弄下來;第一個頭,是江隐砍下來的;第二個頭,是祁景弄下來的;第三個頭,是江隐剛才砍下來的....沒有別的了,對吧?”
他征得了大多數人的認可,顫抖着用手指向墓室一角:“一,二,三........四!那個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