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顏月容順利離開這裏的時候,她心中甚至有一絲尚未緩過神來的恍惚。

她心想,自己就這麽順利地離開了嗎?

在她替自己的姐姐,替自己報了仇之後,竟然安然無恙地離開了。

顏月容在動手的時候,本就已經做好了與沈天辰那厮同歸于盡的打算,她不怕死,而她也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死對于她來說,不過是另外一種解脫。

可是她活下來了。

她臨走前,耳邊還餘留着雲熙和溫柔的嗓音:“離開這裏,顏姑娘。”

顏月容想,雲熙和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顏月容離開的時候,正逢喬深等人下山。

紫霄宗的人來了不少,都是地位極高的弟子,他們專門來此,送他們下山。

于是,出口處的陣法便寬松了不少,她得以離開這裏。

顏月容手握笛子,溫涼的觸感襲來,就像昨夜柔和的月色。

面紗之下的人嘴唇微勾,對着遠方的白衣青年鞠了一躬,藍衣身影漸漸遠去。

另一邊的雲熙和,若有所覺地擡眸,入目處雖是一片黑暗,但他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一般,微微地笑了。

離開了就好。

風雨閣對于她來說,将會是另外一番風景。

“怎麽了?”燕紅君留意到了他的異樣,也順着雲熙和的目光看去,不過毫無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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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熙和卻笑着搖了搖頭,輕點了下燕紅君的額頭,“這一次,我要保密。”

燕紅君吐了吐舌頭。

喬深聽到他們兩個聚在一處低語,搖頭無奈地笑了。

縮在雲翳懷裏的雪狐沒有出聲,先前為了趕路,他耗盡了太多的妖力,如今只能勉強維持原形了。

不過熙和這家夥看上去這麽高興,八成是又做了什麽好事,白辰早就看透他的性子了。

這個人,永遠只會在幫到了別人的時候,臉上才會露出這麽開心的淺笑。

“回去了。”與送行的衆人寒暄完了之後,喬深走回到他們身邊,笑了笑,“托你們的福,我可是廢了好大的勁,才從掌門身上,得來了這飛行舟。”

飛行舟顧名思義,便是用來飛行的船,這船則是由上等的靈玉打造而成,富有十足的靈性靈氣,只要在出發前催動它,便可以一路前行去了。

“掌門竟把它賜給師兄了?”雲翳倒有些意外,要知道這東西雖好,但是因為不需要靈力催動,而掌門又一向不太贊同他們依賴外物,所以他基本上不會将這東西賜給弟子使用,也只有在情況緊急的時候,才會動用上此物。

因為,飛行舟行駛的速度極快,一天可行的路程相當于常人禦劍飛行的七日。

“所以說是托你們的福,要不我是如何趕來這裏的?”他動作親昵地将雲熙和攬過去,嘆氣道,“你是不知道,這小狐貍催得極緊,我算是怕了這山間的生靈了,竟是一個比一個難纏。”

聊天的半會兒功夫,他們已經來到了飛行舟之上,喬深催動玉船,它便緩緩上升,往天際飛去。

“一個比一個?”雲熙和注意到了他話語裏的其他意思,好奇地問道,“還有哪一個?”

喬深再度嘆氣:“還能有哪一個,小師弟,你竟是忘了那藍花不成?”

“藍花?”雲熙和微怔,神色溫柔地笑了,“那小東西養好了嗎,竟如此有興致。”

“何止是養好了,簡直是精神十足,整天追着我問‘雲熙和去哪裏了?’‘怎麽他都不來瞧我?’‘難不成是嫌棄我沒有花了不成?’”

“最近事情甚多,我倒是也沒想起來去看看它。”

燕紅君正靠在玉船邊上,欣賞着這天上地下的風景,以前因為要集中靈力飛行,都未能好好看看這大好河山。

“對了,師兄。”雲翳突然問道。

喬深看着他,溫柔地笑:“怎麽了?”

“其實先前在紫霄宗,我便想問了,亦一直未能夠找到時間。”雲熙和擡眸,黑曜石一般純粹的眸子看着他。

“為何,你會稱呼我為‘小師弟’?”

喬深臉色一僵,迅速回想到先前的情景,他一時情急,竟是脫口而出前世的稱呼。

上一世,因為沒有雲景的存在,熙和一直都是天靈峰的小徒弟,身份最為尊貴的小師弟。

而這一世,雲景出現了,熙和的輩分也從小師弟,變成了熙和師弟。

喬深張了張嘴,竟是找不到其他話來解釋。

雲翳忽而一笑,調侃道:“我不過是開了個玩笑,師兄你也不必如此緊張。”

雲熙和輕笑道:“不知道回去的時候,藍花會不會生氣呢,我将它帶出來,竟是一直沒能去探望它。”

喬深心下一松,知道這事算是過去了,熙和一向善解人意,想是察覺到他話語裏的猶豫與遲疑,才會故意扯開話題。

只是,即便是這樣,喬深還是說道:“現下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因為師兄其實也有着許多的疑惑,師弟,等到師兄解開了自己的疑惑,我再将事情一一告訴你,好嗎?”

雲熙和笑着應道:“好。”

衆人解決了紫霄宗的事情,便也就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

喬深看向倚靠在邊緣,靜靜地欣賞這大好美景的燕紅君,再看向笑得溫柔放松的師弟,便也一起笑了。

熙和的妹妹還活着,熙和一定很開心。

惟願喜樂平安常伴熙和左右。

歲歲年年,皆似今朝。

葉白打開門,讓外面的空氣驅散屋裏的濃郁血腥以及腥臭味。

他走出門外的時候,沈林彥亦跟在後面,忙問道:“葉師侄,犬子的傷勢怎麽樣?”

“不太樂觀,我只能勉力一試。”葉白來到這裏的時候,那位少宗主已經全身動彈不得,不僅經脈俱廢,如今四肢的筋骨,也被毀得差不多,更別提他下體的傷。

他進來的時候,這位紫霄宗的宗主面色難看,竟像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怒火一般,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爆發出來,但是一看見他,便熄了怒火,還要裝作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與自己交談。

葉白給他下了一個定義。

——虛僞。

他心中嘆息,若不是聽聞熙和也來了這裏,他又如何會辛辛苦苦趕來這裏,與這虛僞的老家夥虛以委蛇。

也不知道這少宗主到底做了什麽禍害人的事情,身上的陰邪之氣竟這麽重。

葉白出神的片刻,沈林彥聽見他的話,更是難掩激動地握住了葉白的手,哀求道:“葉師侄,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兒的性命,沈某就這麽一個兒子,若是他不在了,那我也……”

葉白神色不動地将手抽回,禮貌地笑道:“您不必如此,我自是會努力醫治他的,只是到底行不行,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需要什麽靈藥靈草,盡管吩咐了人去取,我還有事情,先行離開了。”紫霄宗宗主交代了一旁的弟子好生接待葉家的人,便匆匆離開了。

葉白不屑地笑笑。

什麽父子情深,你兒子都傷成這樣了,你連他傷勢如何都不清楚。

他看向屋內,再看了看外面,緊緊握住手中的藥方,葉白決定去紫霄宗打聽一番,看看熙和是什麽時候離開這裏的。

誰知葉白還沒打聽到什麽,便聽見附近有其他弟子交談的聲音:“宗主最近情緒有些不對勁哎,是不是少宗主又出了什麽事情?”

葉白原本對于他們談論到的宗主少宗主并不感興趣,卻在聽到“雲熙和”名字的時候停了下來,掩飾行蹤,悄悄地潛了過去。

“聽說雲熙和弄碎少宗主金丹的時候,宗主就已經很不高興了,如果不是靈劍門的人來了,怕是會出大事。”

出什麽事?沈林彥那老家夥,難道還敢傷熙和不成?

“少宗主平日裏為非作歹,先前還想調戲天靈峰的雲熙和,其實說來,都是我們宗門理虧啊,如果不是少宗主他們想要暗算別人,也不至于被弄碎了金丹。”在紫霄宗的弟子們眼裏,沈天辰這樣,實在是罪有應得。

“昨晚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聽說少宗主身子又不大好了,宗主回來的時候,臉都是黑的。這……”

在聽見“調戲”二字的時候,葉白就已經忍不下去了,忙現了身形,冷冷問道:“調戲什麽?”

其餘弟子大驚,見此,忙吓得臉色發白。

他們在背後讨論師門,已經是大不敬,如今還被客人聽見了,若是被宗主知道,還不活扒了他們。

葉白面色冷淡,輕輕道:“兩個選擇,說出來,或者我去問你們宗主。”

其中一人連忙道:“別別別,我們說就是了。”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他們将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葉白越聽,臉色就越冷。

最終聽見他們竟商量好用毒蜂暗算雲熙和的時候,表情更是吓人極了。

直到他們将事情說完,葉白一言不發地站在這裏,冷冷地盯着他們。

最後,他竟是露出一個笑容,道了句:“我知道了,你們滾吧。”

其他人被他突然露出來的笑容驚吓到,差點腿軟,聽到此話,連忙狼狽地離開。

葉白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冷哼了一句。

他慢悠悠地将手上的藥方拿起來,盯着裏面的字跡,冷笑了一句:“傷害了熙和,還敢讓我來醫治你的兒子,倒真是打了個好算盤。”

微一用力,葉白手上的紙張便被火焰燃盡,化作了一團灰燼。

葉白看着天際的白雲,喃喃自語道:“還好小爺聰明,特意去打聽了一番,熙和毀了他的修為,我再将這厮治好,這叫什麽事情。”

“救救你兒性命”?

呵,他定會好好地,醫治沈天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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