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仿佛沒有聽到一樣,藍淨鈴對沈香晴的話置若罔聞,只是默默的繼續着手上的動作。
将外衣脫下,拆開繃帶又是一件浩大的工程。紗布和傷患處中間雖然隔着一層厚厚的藥粉,依然有不少燒傷的皮膚黏在了紗布上,疼得沈香晴大氣都不敢出,只是淚眼汪汪的咬着牙。
用稀釋過的藥水淋了一層在黏住的紗布上,藍淨鈴從來沒發現自己是個做事如此細膩的人,一邊還要防止溶液過多沿着身體流下去讓沈香晴感覺不舒服。
回憶起為沈香晴擦拭身體那血脈偾張的畫面,藍淨鈴表示這事就像吃了麥炫一樣根本停不下來,可惜這種讓人意猶未盡的事只有那麽一次乘人之危的機會,幸好被自己牢牢把握住。
而且藍淨鈴堅信,這個心高氣傲臉皮比紙薄的女人在清醒情況下,一定會選擇用體溫烘幹流出去的藥水。比如現在明明疼得要死,卻還是倔強的抿着嘴不肯發出半點聲音,真是一點都不坦率。
默默在心裏嘆了口氣,将紗布丢在一邊,看着看起來血肉模糊得很吓人,其實愈合程度很好的傷口,藍淨鈴不禁想起之前在火車上被沈香晴惡搞的場景。
連看到自己的血都會犯暈的藍淨鈴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對沈香晴的傷口一點反應都沒有,全副身心都關注于是否将她弄疼,以及,某人的**只有自己能看,包含背部在內的想法中。
拿起配好的藥水沖洗傷口,感覺到沈香晴的身體微微收緊,大概是含有生理鹽水的溶液對還未痊愈的傷口起到刺激作用,藍淨鈴有些蹑手蹑腳的施展不開,只能憋屈的加快手上的動作。
“再上兩次藥應該就好了,皮外傷不算太嚴重。”藍淨鈴輕聲安慰道。
然而,這樣安慰性質的話,聽到正鑽到牛角尖裏出不來的沈香晴耳朵裏,卻莫名被賦予了煽風點火的意思。
“當然,我們這種庶民肯定比不上天後精貴了。”忍不住冷嘲熱諷,沈香晴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把對柳一蔓的怨氣撒在藍淨鈴身上。
在沈香晴看來,那兩人根本就是一路人。自己對于她們來說,大概只是無趣生活中任何東西都能替代的調味品一樣可有可無的存在。
“不要亂動,會蹭到傷口的。”藍淨鈴對嘲諷免疫。
藥粉重新均勻的鋪在傷口上,裹上一層薄薄的紗布,沈香晴的背再次被包裹上,連帶反着穿的病號服也被收攏。可能是怕紗布被壓迫牽扯到傷口,衣服并沒有系上扣子,只是松垮垮的挂着。
“不去看你的天後大人,一直膩在我這裏幹嘛。”沈香晴刻意無視心底因體貼帶來的溫濕觸動,繼續惡語相向,“如果是怕我好了還賴着不走您大可放心,我不會要求賠償也不想浪費您的錢。”
“劇組會放假半個月,你好好養着不要想太多。”藍淨鈴避重就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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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讓你滾!”沈香晴心裏壓着的火因為藍淨鈴逃避的态度全面爆發。
就算藍淨鈴因為種種原因不能站出來指證柳一蔓的惡行,為什麽當着自己的面都不敢說出實話,這讓沈香晴苦悶得只想找個人大罵一頓,莫名有種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
或者說,在藍淨鈴心裏,自己根本就算不上是所謂親近的人。對待排遣寂寞的玩物,大概是不需要多費口舌在解釋上的。
這麽想着,沈香晴的心塞漸漸轉化成凄涼,沒由來的想嘲笑自己真是很傻很天真。人家暧昧着找樂子,自己居然當了真,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怎麽可能會有妄想中更一步關系的發展。
怪不得每次提到柳一蔓,藍淨鈴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其實那種雲淡風輕,只是因為她們已經熟到不需要言語就能理解對方。外人講得再多,大概都只會被當做笑話,指不定其實自己早就變成兩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既然藍淨鈴看得那麽透徹,為什麽還要假惺惺的在這邊做好人,沈香晴很不理解,也不想深究。光看着藍淨鈴惺惺作态的樣子,就覺得可憐可笑,也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因為眼前的人。
“我去找醫生給你拔針管,你剛醒不久,再休息一下吧。”藍淨鈴的态度依然是無視。
“滾去柳一蔓那裏,不要讓我看着礙眼。”沈香晴徹底被激怒。
“我說。”突然側過頭,藍淨鈴用手掐住沈香晴的下巴,強迫其與自己對視,似笑非笑的語氣其實不帶任何情感色彩,“你發這麽大脾氣,就因為覺得柳一蔓想弄死你,而我,包庇了她?”
“我…”被盯得閃了神,沈香晴有些心煩意亂的撇開眼,想說出肯定答案,卻發現心底有個細小卻難以無視的聲音在告訴自己,并不只是這樣。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松開手上的鉗制,藍淨鈴的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眯着眼睛好像看熱鬧一樣,“也許是因為…”
“不可能!”不管對方接下來的話是什麽,沈香晴想也沒想直接打斷,“你這種莫名其妙爆棚的自信用在別人身上比較合适,我早就說過了,全世界都要讓着你,除了我,藍大小姐!”
“當然當然。”雙手舉過頭頂做投降狀,藍淨鈴滿臉無奈的點頭,“說得好像你什麽時候讓過我一樣。”
“放屁,老娘明明每天都…”語音戛然而止,沈香晴發現自己突然被輕易帶歪了樓。
現在好像并不是讨論這種無聊事情的時候。
沈香晴原本的目的是想譴責柳一蔓附帶嫌棄藍淨鈴,為什麽話題突然就跑偏了。
而且,沈香晴用餘光偷瞟着藍淨鈴,心裏升起濃烈的違和感,總覺得哪裏有說不上來的怪異。
“每天都想着我?”藍淨鈴繼續自我感覺良好。
“滾!”這次沈香晴是真的惱羞成怒。
病房裏壓抑的氣氛好像因為沈香晴的怒吼得到轉變,雖然還是生氣,但是卻和之前完全不同。藍淨鈴心滿意足的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出門找醫生,轉身的一瞬間,挂着笑意的臉上一絲陰霾的情緒稍縱即逝。
獨自在病床上趴着,沈香晴總算得出空間慢慢整理內心的兵荒馬亂。
那句被自己強行打斷的話,現在回想起來,沈香晴後怕的用力甩頭,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是因為吃醋而生氣。
雖然企圖說服自己并不是這樣,沈香晴卻驚愕的發現,似乎全身的細胞都在不要命的點頭如蒜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不是藍淨鈴自信爆棚,而是自己沒能把控好,人家給點顏色,自己就開起了染坊,以至于把她為自己遮風擋雨當做理所當然。現在稍微遇到挫折便接受不了,其實都是自己作的,沈香晴如是得出結論。
藍淨鈴有藍淨鈴的自由,自己也有自己的空間,毋庸置疑的是,只有在同個層面上的兩個人,才有可能制造發展機會。
而現在的自己,沈香晴擡頭看着窗外明媚得浮誇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的太陽,只是個自卑得控制不住心的人,連卑微的暗戀都算不上。
如果自己和外面那些妖豔賤貨一樣只會倒貼,大概藍淨鈴的目光即刻就會轉向別處,某些更能為大小姐帶來挑戰和刺激的人那裏。
陽光有些刺眼,沈香晴微阖起發酸的眼睛。如果談感情甚至發展到愛,那自己必須是一棵木棉,而不是只會攀高枝跟風贊美的鳥兒。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兩位護士走了進來,将已經見底的吊瓶針管拔掉,又用溫度計放在沈香晴耳後晃了一下,聽診器也不知道象征性的聽了哪裏,幾分鐘的常規檢查完畢,一切正常。
“有沒有頭暈惡心幹嘔頭疼或者其他的不适症狀?”護士問道。
“沒有。”沈香晴搖頭,眼睛暗搓搓的瞟着虛掩的門外。
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估計藍淨鈴真的聽了自己的話跑去看柳一蔓了。別的時候怎麽沒見她這麽聽話,沈香晴忍不住皺眉,心裏一陣空蕩蕩的發虛。
“剛換過藥,有哪裏不舒服嘛?”護士将地上的舊紗布扔進廢物筐,細心觀察沈香晴的臉上。
“沒有。請問,換藥的工作是由家…呃…”沈香晴被自己的用詞驚起一陣心悸,而後釋然,反正人又不在,“是由家屬完成嘛?”
“一般由護士完成,不過您情況特殊,藍小姐指明不然其他人插手,所以您的換藥工作都是由藍小姐親自完成。”護士似乎對沈香晴自作主張的稱呼沒有察覺出異樣,只是耐心的解釋道。
“明白了,我沒什麽不舒服,有事情我會按鈴的,謝謝。”沈香晴客套道。
兩位護士在床頭的記錄卡上寫下常規查房記錄便出了門。
她是出于什麽目的不讓護士為自己換藥卻要親自上陣,沈香晴仔細琢磨着藍淨鈴的意圖。是為了進一步包庇柳一蔓,或者只是單純的想增加游戲難度挑戰自我…
等等,一個畫面在腦海中電光石火一般劃過,沈香晴好像知道方才那股強烈的違和感出自哪裏了。
情況特殊,哪裏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