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無關風月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的。

一切照常進行,浩氣盟繼續病入膏肓,惡人谷醞釀新的暗潮,新高層不斷組建、重排,氣氛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和諧。

冷無風A後,浩氣盟在君元夜的整頓下并沒有多大起色,只是麥上的指揮和幕後的管理換了一批而已。沉舟也過起半退休的生活,天天跟在王行屁股後面膩歪。

風平浪靜,有條不紊。

大年三十。下午三點半。北京。

陳舟挑了一件黑羊毛大衣,穿在身上。衣長至膝蓋,款式簡單,裁剪合适,正好凸顯出筆挺的身型和一雙長腿。他對着鏡子随意鼓搗了幾下發型,就抓起放在一旁的車鑰匙,直接出了門。

手機亮了,來電顯示:宗疏影。

陳舟走進電梯,按下-1樓,接起電話:“喂?”

“出來沒?”

“剛要去開車。”

“嗯!!來接我一下呗?”

陳舟擡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問:“在哪兒呢你?”

“醫院。”宗疏影笑道,“剛給陳奶奶拿完藥。我爸媽和爺爺奶奶先過去了。”

中藥。安神定心、調養心髒病的輔藥。老人已經吃了很多年,吃習慣了。

“成。現在有點堵了,你得等會兒。”

“好的大哥!”

同時。杭州。樓外樓。

徐皓婉對西湖情有獨鐘,年夜飯就決定選在樓外樓,要正對碧波河影的包間,一到晚上,還能看見半片杭城的燈火明滅。

像個小孩子似的。葉世寧就對她沒辦法。

她今天穿了一身紅,未顯老氣,反倒越見年輕。葉珩首先下車替她打開車門,護着她的頭頂,避免撞到頭。這種事以前發生得挺頻繁的。

葉铮則和葉世寧站在一起。葉铮更像爸爸一些,輪廓也更鋒利,尤其是眼神,都帶着一股不易察覺的、精明的殺氣。

一家人一起走進去。

時間還早,黃昏未至,西邊卻已略見霞色,薄如胭脂,含在山舌間。

下午四點半。北京。四合院。

大年三十,外頭的武警小戰士放了假,陳奶奶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往他的大衣口袋裏塞了一個紅包,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

忽然又下了雪,白塵之中,人陸陸續續地來了。

清淨的四合院變得熱鬧起來。

大多數是軍委的老朋友,每年都來,吃一頓飯,深夜再走。

自從畢業當了刑警後,陳舟已經很多年沒有來了,陳遠也是。總有忙不完的工作。

還好有別人,讓這個院子在今天顯得不那麽冷清。

陳舟把車停在門外,和宗疏影一起下來。看着半掩着的的大門,心忽然一軟、一疼。天色漸暗,燈火闌珊,院內有好多人在笑語,是人間的聲音。

他邁出步子,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繞過影壁竹牆,他看到雪片,看到人影,看到久違了的老時光。

窗戶裏,奶奶正好回頭,隔着霧氣看到了站在外面的陳舟。宗疏影跟在他後頭,蹦蹦跳跳,像小時候一樣。

她忙對身邊的人說:“哎,舟舟和影兒到了。”臉上是合不攏的笑意。

同時。杭州。

菜已上齊,滿滿一大桌。有杭菜,也有特地請人做的湘菜,甜辣相撞,竟也覺得好看。

徐皓婉捏着葉世寧的胳膊,指使他夾這個、夾那個。

葉世寧給她夾完,有些無奈:“不急,先吃完再夾。”

葉铮邊吃邊笑,被徐皓婉扯了耳朵。

葉珩怕爹,在葉世寧面前就退化成了小白兔,又像只小麻雀,噗翎噗翎地抖翅膀。

他性格裏藏得很深的那點自卑和敏感,其實歸根結底要賴親爹。

葉世寧管孩子嚴厲,好就是好,差就是差,黑白分明。于是在有兩個孩子的情況下,差點兒的那個受的委屈就多些。葉珩就是。

他一直比葉铮差那麽一點點。從小到大。

也就一直得不到父親的表揚。

可是他骨子裏又有來自徐皓婉的那份驕傲,不容脆弱外露。于是築起銅牆鐵壁,把柔軟的地方護的嚴嚴實實,誰都夠不着。

除了陳舟能輕而易舉地觸及,別人,哪怕是徐皓婉,也不能。

但還好,他依舊開開心心安安穩穩地長大了,依舊保持着一顆幹淨的心。

吃了幾口,葉珩就忍不住拿出手機,給陳舟發了一個想你的表情。

陳舟回了,只有一個字:乖。

葉珩卻并沒有覺得他敷衍,反從這一個字裏讀出許多甜味來。

葉铮看到他那一臉春光燦爛的表情,湊到徐皓婉耳邊,悄悄問:“媽,小珩情況怎麽樣?”

“羨慕啊?”徐皓婉問,“羨慕去談個啊,你都一把年紀了。”

葉铮:“……”

下午五點半。北京。

陳奶奶和幾個老閨蜜把剛出鍋的菜一盤盤擺上桌來,又擺好碗筷,招呼客廳裏正談笑着的一群人圍着大圓桌坐下。

“餃子哎。”陳奶奶說着端上一個大砂鍋,陳舟忙起身去接,穩穩地放在桌上。

放下後,手直打哆嗦,胳膊微顫。他還是不能拿太重的東西。

大家都找了位置坐下,陳奶奶卻接過圍裙,又要轉身。

“奶奶快點坐呀!”宗疏影喊道,“別燒啦,吃不完啦!”

陳奶奶笑着擺擺手,道:“我再炒個青菜,很快,你們吃啊。”說着,又走進了廚房。

“真是……”陳舟心裏又是暖又是無奈。

廚房的門是玻璃的,能清楚地看見裏面那個忙碌的身影。

又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歲月溫柔,親朋滿座。如今也算是吧。

今年陳遠沒有來。

缺了他,奶奶的三十夜終究少了點什麽。

估計又奮鬥在保安的前線。陳舟想。

他吃了一個餃子,擡頭,望向窗外,燈光下,風雪也變暖了。

“哥,我今天出來的時候,摔碎了一面鏡子。”宗疏影湊過來,笑道,“你說,這算不算是碎碎平安?”

陳舟也笑:“這話,最開始是用來安慰人的。”

宗疏影翻了個白眼,不理他了。

一片雪花闖入視線,粘在窗上,化了。

陳舟咽了一口唾沫,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心慌。

撲通撲通。心跳聲變得很大,在腦內震蕩。

撲通。

通。

當——

他聽見刺耳的聲音,是瓷器被摔碎了。許是隔了一道屏障,那聲兒悶悶的。

撲通。

他猛地擡頭,看不見廚房裏的人了。

視線下移,他看到了。

滿室寂靜。

陳奶奶頭朝地,趴在瓷磚上,一盤剛炒好的青菜連同盤子,摔碎在地上。

青的綠的白的紅的。

牆上的挂鐘,時針與分針連成一條直線,正好六點。還有六個小時,就是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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