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蕭陌:“知交?良宵花解語從此不早朝那種知交?”

佘政認真道:“‘君心似我心’那種知交。”

眼見當年以文采聞名的探花郎被他這句話成功地堵得閉了嘴,佘政作為半個文盲心頭湧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這使他難得的沒再執着于找茬,反而收斂了銳氣,徑直又背着手踱到門口,看着外頭相映紅的桃花,心平氣和道:“蕭相今天早些歇息,本王的承諾一直有效,不妨再考慮考慮?”

然後不等回答,拔腿就走。

話聽起來足夠的蠻不講理,也很有點亂臣賊子式的不要臉,唯一不同尋常的是作為一個應該擺出“三顧茅廬”姿态的人,他始終沒有回頭。

——怕回了頭,就忍不住要留下來,到那時就是覆水難收。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次暗下來,蕭陌卻沒有點燈。窗外樹影影影幢幢,傍晚時分淅淅瀝瀝起的一場飄雨潤濕了庭院,庭中積水空明,印照着月華如練。

三杯茶早已涼透,水面上浮起一層灰暗而喪氣的黃,總叫人覺出死色。他神色平靜的挽了兩下袖子,把茶水細細澆進牆角的盆景裏。

兵臨城下,及至江山易主……也不過是一場似夢非夢的朝生暮死。

你看,再怎麽覺得難熬、覺得生不如死,這一天不還是過去了麽?

次日,佘政就親身體會到了“你最好殺了他”的明智之處。

得益于他不遺餘力且收效頗佳的造謠,已然淪為喪家犬的廢帝還沒有理論上的“幫兇”蕭相受到的口誅筆伐多。前者遵循了“亡國之君”的一貫路數,正老老實實待在專門為他安排的冷宮裏複蹈“故國不堪回首”的追悔路,該罵的早在從前炒夠了冷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在此人失去了無不可為的權力之後,他這個靶子似乎也山窮水盡,再提供不出什麽長篇累牍的良好素材。

而蕭相蕭如歸,就大不一樣了。

哪怕抛開朝廷一篇比一篇長的讨伐公文的主筆之仇,抛開他三道急令任命的幾個将軍屢屢力挽狂瀾的攔路之仇,甚至還對他手段盡出招安無數的釜底抽薪之法既往不咎……單憑如今的掌權者,曾經的清王佘政對他幾乎滿溢而不加掩飾的敵意,就足以讓無數筆杆子們前仆後繼,準備用唾沫把此等佞臣淹死。

即便他在民間聲譽甚好、朝中擁趸甚多——有犯衆怒之險不假,可古往今來,富貴不也都在險中求嗎?

佘政坐在禦書房內,沉着臉看着桌上兩摞高度不相上下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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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謀士猜度着他的臉色,小心翼翼道:“左邊那摞,是為蕭相求情,主張網開一面的,至于右邊,右邊……”

佘政面無表情道:“自然是想把這個大罪人千刀萬剮的。”

從他打定主意以“誅蕭陌”為號的這一刻起,就料到會有今天。起兵之初他曾不斷地想着“有朝一日”,奈何道阻且長,他漸漸開始接受改朝換代的遙遙無期,漸漸習慣于仿佛永無盡頭的試探與交鋒,以至于到了如今塵埃落定,他思及千萬種眼前心裏的處置手法,居然都找不到那人應處的位置。

他突然心裏一動,愣愣地想:若換做敗的是我……蕭如歸會怎麽處置?

像他每一篇大作裏滔滔不絕主張的那樣,非碎屍萬段不足以平民憤麽?

最後佘政只是在一天前還屬于小皇帝的寬敞書房裏,把桌上一對玉石鎮紙狠狠砸在那一大沓文書上,盯着上面各種龍飛鳳舞形态不一的字跡看了良久,吩咐道:“先都壓下去,當沒看見,等兩天再說。”

謀士唯唯諾諾捧起書冊,準備以最快的速度告退,避開這個黴頭。

“等等,東西留下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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