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難得一次不曾雨紛紛的清明,相府大門又一次不情不願地敞開,迎進不請自來的客人。

春和景明,日光毫不費力地穿透萬裏無雲的天幕,給天氣和暖之後越發蠢蠢欲動的萬物鍍上一層暗金。

佘政也跟着減了衣服。他像是那種天生不懂得沉穩的人,一身黑都壓不住骨子裏的反叛,眼角眉梢要笑不笑的那麽一彎,就在臉上明明白白擺出了磊落的“陰謀詭計”,看着就不是好相與的主。

蕭陌的座師說他“天生反骨”,實在是很有先見之明,可惜先前無論是佘政還是蕭陌自己,都沒有相信。

蕭陌好像心有靈犀地要與他作對似的,穿了一身白,正坐在樹下的石凳上出神,旁邊的石桌上兩杯飄着粉紅花瓣的透明液體遙遙相對,硬是給他擺出了一點“正襟危坐”的意味。

“桃花酒?”佘政不見外的坐下了,相當意外地一挑眉,言語中的驚詫幾乎要飛濺而出,直射進面前那個其貌不揚的瓷杯裏,他立刻向前傾了身子,想要一看究竟:“連你們文人推崇備至的什麽西湖龍井,那類正兒八經的路子,你都能泡出泔水味兒,現在你還準備拿桃花泡酒?”

“你喝過泔水?”蕭陌先是壓了他一句,随後又慢悠悠道:“這你就想多了,我哪裏會泡酒,不過是請你的侍衛們上街買了壇不拘什麽酒,至于我本人,盡的最大一份力,恐怕就是洗幹淨了這些杯子,把酒倒進去——啊,對了,”他用下巴點了點兩個天青色的瓷杯,“還有,把花瓣從樹下撿起來,弄到杯子裏。攝政王見多識廣,兼之百毒不侵,不妨來嘗嘗看,同泔水孰優孰劣?”

佘政毫不猶豫的伸手拿酒,袖口繡了金線的暗紋波浪似的在光下一閃而過。

他也真是個奇人,先時所有人都斷定他不過秋後的螞蚱,蹦跶不到最後,他偏偏就靠一支五湖四海湊起來的雜牌軍一路打上了京城,把手腕強硬的皇帝挑下了馬;等到所有人都以為改朝換代勢在必行,歸順的降臣們祝賀新帝登基的文書已然三易其稿,他居然又安生了,假惺惺地表示自己氣勢洶洶勞心費力的跑到京城來演兵,目的忠厚且純粹,就是為了兵谏勤王——現下民不聊生的罪魁禍首已經被他本人鎖在了相府裏喝茶,再沒法出來禍害,“義軍”也就鳥槍換炮,更名“官軍”,可以名留青史地功成身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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