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當然,雖然佘将軍本人忠誠可鑒日月,但無奈皇帝錯信奸佞,追悔不已,怎麽也不肯再登大寶,而他在還沒來得及有子嗣的時候就被剝奪了帝王身份,皇室旁系又人丁稀薄,一時間舉目無人……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佘将軍推脫不過,只好勉為其難地領了個攝政王的名號,暫代皇帝一職。

消息傳到滿朝文武耳朵裏,登時一石激起千層浪,元老級別的幕僚在大殿上哭天搶地,将軍們則直接殺往太醫院,準備綁個太醫來看看他們将軍的腦筋出了什麽毛病,其嘩然場面簡直比前朝頭一回聽說“蕭陌奸佞”的時候還要壯觀。先不說這番煞有介事的說辭在這些成了精的知情者眼裏是如何漏洞百出,佘政身為外姓,以攝政王身份行皇帝之實,确實是風光無兩——可百年之後,江山是誰家的?

他是上趕着要做第二個霍光麽?

蕭陌微微眯了眯眼,看着他吹開酒面上散落的花瓣,然後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佘政啧了啧嘴,努力編出了一個不那麽駁面子的評價:“還成,像個酒樣——你今天穿這一身……是為了林閣老嗎?”

林閣老就是蕭陌的老師——評價攝政王閣下“一身反骨”的那位。在另一場以失敗告終的內亂裏老爺子悍然登城督戰,不料死在流矢之下,算是以身殉國。

蕭陌道:“要想俏,一身孝。”

佘政:“你俏來做什麽?”

蕭陌突然對他露出一個毫不遮掩的笑容。他是那種十分正統的長相,五官端正且中規中矩,沒有哪個地方說得上特別出挑,追根究底,還是無法闡明的泰然風骨勾勒出了這個人無雙的輪廓。和佘政眉眼間都帶着不正經的面相不同,他那張臉十分具有兩面性,同樣一個波瀾不驚的表情,無論讀出的的是心懷不軌還是光明磊落,似乎都能随着觀者心理的不同看出一點端倪——約莫和疑鄰盜斧是一個道理。

而此時這個人面朝着他,一雙眼裏浮光躍金,笑意由淺漸深——

然後聽得他道:“怕你不喝我的酒啊。”

佘政忽然覺得一陣恍惚,有些坐不穩,眼前人與物都朦胧起來。

——果然是黃粱一夢吧?

後來他發現這朦胧既不是他色令智昏,被一個笑容迷得暈頭轉向,也不是過于晴好的天光在光影變幻中帶來的幻覺,而是實實在在……像年輕時熬夜喝了三四壇酒那樣宿醉的暈眩。

最後他帶着點鼻音,含含糊糊的笑道:“我就知道,但凡打你手上走了一遭,居然還能入口的,都沒有好東西。”

蕭陌一把接住他失衡前傾的上半身,在石桌上擺好趴睡的姿勢,力道極其溫柔,低聲回了他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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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裏靜谧無聲。如果佘政醒着,就會發現他精心排下的一水侍衛不知何時都不見了蹤跡,蕭陌徑直走到書房,攤開紙執筆,默然良久,終于在墨滴暈在紙上之前寫下兩個字,随後就仔仔細細封成一個紙卷,綁在停在窗外的信鴿腿上,看着它撲棱翅膀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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