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暖風熏得人醉,一夜風雨之後,即有花重錦官城。
有人說,你若是實在尋不到一個老少鹹宜的話題,又不想任由沉默繼續蔓延,不妨與他談一談無關痛癢或者無足輕重的東西,比如天氣,比如琴棋書畫詩酒茶。
蕭陌還記得頭一回聽到這無稽之談時自己的嗤之以鼻,他曾經以為這樣純屬沒事找事的對話在他們之間不可能發生,一是佘政一向斷定這些吟風弄月的風雅之事都是惺惺作态,雖然礙着他這個正兒八經十年寒窗的讀書人在,不好表現得太過嫌棄,但打心底裏的瞧不上畢竟不是那麽好遮掩的。
再者,或許就是他曾經一度以為,他們之間永遠不會到“無話可說”,只能靠談論春氣漸近,又或者是春江水暖來搪塞的這一步。
可是此刻他數欲張口,也只得一句:“今天日頭真大。”
佘政看着他。
蕭陌終于新鮮地體會到了“啞口無言”的滋味,才知道原來一切言語的盡頭,兜兜轉轉,殊途同歸,不過都是“卻道天涼好個秋”。
他在這沉默中無端生出了些許的煩躁,總算不耐煩再裝模作樣地虛與委蛇,單刀直入道:“你在逼我。”
佘政這才略微反應了一下——他颔首,回了一個“嗯”。
“我逼你的次數還少麽?”
蕭陌面前擺着三樣東西,三尺白绫,一把匕首,和一件皇袍。白绫在大好的天光下柔柔弱弱的散着悠悠光澤,匕首暗沉沉的,看不出刀鋒的閃光;皇袍卻是極其精致的紋樣,被人拿在手中耀武揚威地一抖,就流光溢彩。
東西自然都不是給他的。佘政把這些交到他的手裏,只為了滿足自己內心深處的某種不能明說的惡意——想讓這一等一的忠臣義士親自決定一個五歲孩子的命運。
蕭陌目光掠過三件物品,原本只是驚鴻一瞥,卻在看到那把匕首時身子微不可查的一震,随後他驟然擡眼,不可置信地看過去,佘政卻早有預料似的轉身面向着窗外,只留給他一個不甚分明的背影。
蕭陌聽見自己艱難道:“這上面有個缺口……這,這不是……”
然後佘政滿不在乎一樣回答他:“對啊,你當時用的那一把。我一直随身帶着呢。”
“至于為什麽……”他自嘲一般笑出聲,“舊情難忘,和卧薪嘗膽,你喜歡聽哪個版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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