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A市與B市之間有一條名為“沉積”的高速公路已經投入使用了幾十年,算是一條有歷史的路段了,但道路兩旁的公用設施也大多陳舊,尤其是路燈特別容易壞,往往修好了這邊就壞了另一邊。之後政府又重新規劃選址修建了一條新高速,沉積路便漸漸被冷落了,車輛少有通過,冷清的不得了。

藺宣其從B市返回的時候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沉積路,他害怕在高速路上堵車,想象一下在車內密閉的小空間裏忍受着不流動的空氣,一股焦躁感油然而生。

此刻他将車開的極慢,一點點的靠近剛才鳴笛的地方,前方的微光若隐若現的,鳴笛聲又一次響了,有人影在晃動着,藺宣其判定那是一個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小小提速至人前。

“出什麽事了嗎?”

藺宣其搖下車窗,看到一個瘦高的男人站在他自己的車頭前,汽車前蓋已經被打開,他正利用手機的照明朝裏面查看着。那人聽到藺宣其開口詢問的聲音,順勢用手機照了過去,閃的藺宣其眼睛疼。

“抱歉。”意識到自己做法不妥,男人趕忙将手機照明移開,“車子壞在半路了。”

“需要幫忙嗎?”

藺宣其從車上下來,走上前去瞧,雖然他也瞧不出什麽一二三來,說這話明顯也就是“客套”一下。

“本來是想可能會需要幫忙來着,不過……”

“嗯?”

藺宣其聽這話怎麽感覺怪怪的,好像自己是被人有意吸引過來的似的。

“因為剛才有聽到車喇叭聲,所以我也就摁了幾聲,想着應該會有人過來的,于是就等到了你。”

男人一邊解釋一邊圍着車子轉圈,思考着該怎麽辦。

“看出車子是什麽毛病了嗎?”

“唔,看樣子應該是怠速馬達的線路問題,恐怕要找專人來修了……”

男人略顯尴尬,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他反倒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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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你要是不介意的話,上我的車呗。”藺宣其倒是沒猶豫,爽快的打開了自己的車門,“我帶你走。”

“啊?”

男人有些詫異,雖然這話聽上去沒毛病,可是他卻不由得想到了晚間泡沫愛情劇。

“額……我貌似有些唐突了啊,也不知道你要去哪兒啊。”

藺宣其對自己有些“自來熟”的舉動感到抱歉。

“我要去A市。”

“那我們順路。”

“那麻煩你了。”

男人簡單的從自己的車上挑了幾件必備品——随身包,水,還有一個筆記本,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系上了安全帶。

“就拿這些東西嗎?其實你可以把其他東西放在我的後備箱裏,裏面是空的。”

藺宣其生怕他因為顧忌而忘拿了什麽,現在的人都容易想多,想的多了失的也多。

“我車上也沒什麽再重要的了,帶這些就足夠了。”

“那你的車子就這樣停在這裏了嗎?”

藺宣其望着男人的車子,在這個本該團圓的夜裏被遺留在孤寂的路邊,有些可憐。

“沒辦法啊,我只有明天打電話叫人把它拖走,今夜只能委屈它了。”

“好吧,那你坐穩了,出發了哦。”

藺宣其也系上了安全帶,重新發動了車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陌生人坐在旁邊,讓接下來的路途變得有些未知,導致他有些小緊張,車子半天沒發動起來……

這次輪到藺宣其尴尬了,上一秒他還想帶着這位不太走運的人遠離這荒涼之地呢,下一秒就把他自己也栽進去了。

“我去……難道我的車子被你的車子傳染了?”

“……或許它們兩個想搭個伴吧。”男人啞然失笑。

“你還笑的出來啊?”藺宣其深深嘆了一口氣。

“事已至此,難道我要哭嗎?大不了今天晚上就在車裏蜷縮着眯一會兒,湊合着過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男人說罷便下了車,又把他的東西挪回了自己車裏,然後坐在了路邊。

藺宣其望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也許他的家中還有人在等着他團圓呢,或許是父母,或許是妻兒,又或許是某個對他很特別的人。

一想到這裏,藺宣其的鼻子不由得有些發酸,他将車上的抽紙拿了出來,坐在了男人旁邊。

“這麽半天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我叫藺宣其。”

藺宣其伸出右手自報姓名,男人禮節性的回握,發覺自己的手心多出了一張幹淨的紙巾。

“我叫紀遇西。”

“紀遇西……羽西……真像個女孩子的名字。”藺宣其不緊不慢的吐槽了一句。

“不是羽西,是遇西,遇到的遇。”

“那你媽媽的名字裏是不是帶一個西字?”

“對啊,我的名字好像就是為了紀念我父母的愛情似的,沒有他們的相遇,也就沒有我的存在了。”

“不會的,你一定會在另外一個地方發光發亮啊,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啊。”

藺宣其的正緊話只能說一半,另一半準跑偏,竟惹得紀遇西忍不住笑了。

“你這個人說話真有意思啊。那你的名字有什麽深意嗎?”

“你猜啊。”

藺宣其一副“你問我我就要回答你啊那我多沒面子”的少爺脾氣作祟。

“前兩個字應該是用了你爸爸和你媽媽兩個人的姓氏吧,不知道最後那個其是哪個字。”

“其實的其。”

“哦,那個其常用于指代,如果說你名字中的前兩個字代表你的父母,那麽最後一個字就代表你,想必是希望一家人可以永遠在一起吧。”

“你還解釋的挺美好的。”

“本來就是很美好的名字啊。”

“你的名字豈不是更美好,你父母應該是自由戀愛吧?”

藺宣其屬于很随性的那種,不會固定在一條線上,想到哪裏就聊哪裏,前一秒你和他還在談論天氣,下一秒他就會拐彎和你聊江河。不過總會有一個拐點,讓他能夠順利的轉換話題方向。

“這個我還真沒問過,那個年代,自由戀愛應該也正常化了。”

“所以說現在還相親,是活的倒退了嗎……”

藺宣其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也有為自己哀嘆的意味。

“別嘆氣啊。”紀遇西安慰他說,“你不覺得現在的相親也是自由戀愛發展過來的産物嗎?因為大家都可以自由選擇戀愛的對象,誰也逼不了誰,不論哪種感情與關系,說到最後都是你情我願才作數,但是随着物質條件與人們精神世界的不斷改變,有的人不願意将就,有的人不想考慮,單身的人越來越多了……”

“嗯,有什麽不對,單身妨礙誰了啊?”藺宣其就是氣不過這一點。

“妨礙到你的父母了,他們在逐漸的衰老,知道不能陪你一輩子,所以希望看到你有一個安穩的生活。什麽是安穩?既要衣食無憂,也要有人相扶持,古往今來都一樣,只能說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那你呢?你的父母老婆孩子如今也在家等你呢吧,你不給他們打個電話嗎?”

藺宣其見紀遇西說的頭頭是道,想必他是有過經歷,并且如今和和美美的典範。

“我還沒有女朋友呢……”

“……那你叽裏呱啦說了那麽一堆堆。”

“反正坐着也沒事,權當是聊天,你看遠處閃耀的一片燈海,沒準一會兒還有煙花看呢。”

紀遇西伸出胳膊指給藺宣其看,但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假裝自己打瞌睡。

“我去睡了……”

藺宣其鑽進自己的車裏,他沒有選擇躺在後座,而是蜷縮在自己駕駛的位置上閉目打盹,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只記得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夜空中正盛放着五彩缤紛的煙花,絢麗奪目。

十二點已過,新的一年來臨了,而那個說要看煙花的人依舊坐在馬路邊,藺宣其發現他正用之前自己放在旁邊的抽紙擦臉。

紀遇西,是哭了嗎?

新年忌哭,但是真正的悲傷并不是幾個忌諱就能擋得住的。

“人是自由的,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吧,反正沒人能看見,就算是我,也看不見。”

藺宣其沒有去打攪紀遇西,就在原地“陪伴”着他,此時,在這片區域,有他們兩個人,并不孤單,也是一件小小的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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