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春節七天假，藺宣其家中沒少來客人，上至六七十歲的老人，下到三四歲的孩童，天天三班倒，把他母親忙得不亦樂乎。家裏陽臺的地板上禮物都快堆不下了，有親戚往來相送的慰問品，也有求着辦事送來的伴手禮，吃喝用度一應俱全。藺宣其對這種人際關系從來都是避之不及，不過偶爾也會跑到陽臺上仔細打量這些禮物，如果是吃的就把成分表啊，保質期啊看個仔細；如果是用的就把使用說明研究個透徹，以此打發時間。等他漫無目的的研究完，客廳裏的客人也走了一波又一波。

他也會跑出門去溜達，就在離他家小區不遠的地方有個公園，去年夏天種上了一大片細竹，将公園隔成了幾個小塊，層次感增強了，不會一眼望穿。他在不想走太多路又想活動活動筋骨的情況下，就會繞着公園的小路走幾圈，直到身體發熱。

這如同老年人一般的度日方式，藺宣其倒是過得自在坦然，耗不了太大的能量，也不累，不就是休息之道嗎？不過他這種“歪理”在藺爸爸眼中怎麽都不上道。

“最近有沒有和人家心蕊聊天啊？”

收假前一天，藺宣其正在收拾房間，藺媽媽把他卧室的門拉開了一條大縫，探了個頭詢問，藺宣其知道自己的母親不是愛八卦的人，一定是被老爸指示過來的。

“媽，你別鬼鬼祟祟的，進來坐呗。”藺宣其把房門徹底拉開，請媽媽光明正大的進來，“我這兒又不是什麽秘密地帶。”

“以前媽媽還不是想進來就進來了，你現在大了，有自己的私密空間，就算是我和你爸也不能擅自闖入的，對吧？”

“怎麽說得那麽見外。”

“好好好，媽不跟你見外，就直接跟你說了，這次如果和心蕊談得來，就順勢發展發展，等她研究生畢業了，沒準就要為你操辦婚禮了。”

藺媽媽說着說着就笑出聲了，她幻想的特別美好，讓藺宣其都不忍打斷了。

“結婚什麽的還太早了，媽，你就別操心了。”

“媽媽只要有你這句話就行了，兒子，好好經營你的生活，生活也是不會虧待你的。明天還要上班，你收拾完就早點睡吧。”

藺媽媽摸了摸兒子的頭，帶上門離開了。

藺宣其低頭看了看手機，心蕊剛發來一條微信：“休息了嗎？我今天去書店買了很多書。”還發來一張書的圖片，還是挺符合這個女孩的學生氣質的。他動了動手指，簡單回複了一句：“我已經睡下了，可是被你吵醒了，晚安。”

床腳堆着一些被換下來的舊衣服還沒來得及扔進洗衣機裏，藺宣其挨個翻衣服口袋，看裏面有沒有遺留什麽衛生紙啊紙幣一類的，他從一件黑色外套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張卡片，上面用黑色簽字筆寫着“新年快樂”，署名是“紀遇西”。

這件外套就是除夕夜那天藺宣其穿在身上的，但這卡片是什麽時候裝進來的，他真的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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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煙花結束後，藺宣其在自己的車內看着紀遇西也鑽進車內，這才安心合眼了。但那一個晚上一點也不踏實，五點開始附近的村子就開始放鞭炮，吵的要命，他翻來覆去就是不想睜眼，直到紀遇西敲打他的車窗。

“藺宣其，醒醒，拖車來了，我們可以回Ａ市了。”

藺宣其皺着眉頭醒來，不情願的打開車門，由于腿蜷縮的時間有點長，血液流通不暢，踩地都不實，差點摔一跤，幸好被紀遇西及時扶住。

“或許這卡片就是在那個時候悄悄塞進我衣兜裏的吧。”

藺宣其猜想着，他還依稀記得紀遇西那時的些許憔悴，附加在本就沒什麽血色的臉上，容易讓人以為他得了重病。

那天拖車将他們二人連同車子都帶走了，兩人一路上也沒什麽話可說。大概是晚上的氣氛比較适合談話吧，特定環境下的特定對話，沒有辦法複制。藺宣其在車上給家人去了信息，他謊稱自己在Ｂ市住了一晚上，如今正在往家趕，肯定可以趕得上中午的正餐。坐在他旁邊的紀遇西也在手機上寫着什麽，寫完還朝藺宣其微微一笑。

車子最終停在了修理所的門口，修理所的工作人員在檢查了兩個人的車輛狀況後，分別給他們開了維修單，上面寫有車組問題以及維修時間和費用，包括最後來提車的時間。

交完費，便要各走各的路，各找各的媽了。紀遇西要往南走，藺宣其要往北走。

“再見。”

紀遇西主動伸出自己的手向藺宣其道別，藺宣其輕輕握了一下便松開了。

“再見。”

茫茫人海之中，真的能再見嗎？

藺宣其轉身掏出一根煙點上了，他們家和對面那戶人家做了十幾年的鄰居，他至今都沒見過幾次，別說這麽大一個Ａ市幾千萬的人口。“再見”這個詞天生就是一句客套話。

思緒抽回，藺宣其的手機再一次有消息進入，來自心蕊：“抱歉，我打擾你了。”藺宣其掃了一眼後就果斷選擇了關機。他将待洗的衣服都放進了洗衣機，将紀遇西留的那張卡片收進了抽屜，畢竟這是他新年得到的第一份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