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四月的天氣,天空碧藍如洗,一片片白雲點綴其中深深淺淺,陽光自稀薄的雲層中照射而下,溫暖着這個有些詭異的午後。

金光善的葬禮全程都很順利,孟瑤做的規矩妥帖,不管是送靈還是招呼各宗門的賓客,一切都做的張弛有度井然有序,就好像這些本來都是由讓應該做的!

一時間,衆宗門的掌門和弟子們,無不稱贊孟瑤的穩重機敏。

其實孟瑤長着一張很占便宜的臉。

膚色白皙,一雙眼珠黑白分明,靈活而不輕浮。面相很是幹淨伶俐,七分俊秀,三分機敏,嘴角眉梢總是着帶微微的笑意,一看就是個靈巧乖覺的人物。

這樣一張臉,讨女人歡心絕對足夠,卻又不會讓男人産生反感和警惕;年長者覺得他可愛,年幼者又會覺得他可親——就算不喜歡,也不會讨厭!

孟瑤站在宴客廳裏,有序的安排着這些來參加金光善葬禮的賓客們。

孟瑤今天很滿意這些人對他的評價,也很滿意,所有的一切都在照着他的計劃順利進行着。

魏嬰安靜的坐在宴席上,冷眼看着正殷勤穿梭在各位宗門掌權人之中的孟瑤。

別人或許不了解孟瑤是個怎樣可怕的人,但他魏嬰可是最清楚的。

當年就是孟瑤将各大宗門耍的團團轉,也是孟瑤利用身邊所有人來陷害他,害死了金子軒,還害死了師姐。

就算重來一世,他又怎麽會忘記孟瑤那張溫和僞善的面孔下,是怎樣一副醜陋的讓人惡心的面容!

藍湛自從進了宴會廳,目光便一直沒離開過魏嬰,明明他就坐在魏嬰的身側,可他總覺得,自從來了金鱗臺之後,魏嬰有什麽不一樣了!

昨夜,魏嬰第一次嚴肅認真的拒絕了他。

自從他和魏嬰真正的水乳交融以後,不管他怎樣索求,魏嬰從來都是逆來順受,可是,昨夜,他感覺的到,魏嬰卻是那樣的排斥于他!

藍湛不解,魏嬰到底是怎麽了?他和魏嬰之間,又到底是怎麽了?

Advertisement

魏嬰其實早就感覺到了,藍湛自從進來就一直在看他,但是魏嬰卻一直都沒有轉頭看過藍湛一眼。

他借着看向孟瑤在逃避,逃避心裏對藍湛感情的懷疑。

有時候,人的心中,一但種下了懷疑的種子,那麽,只需要一點點的契機,便會瞬間長成參天大樹!

席間,宴會廳裏,觥籌交錯,氣氛一片和諧。

孟瑤是以蘭陵金氏家臣的名義,游走于各宗門弟子之間的。

金子軒的情況很不好,此刻仍舊在房間裏昏迷不醒,而金夫人憂心于金子軒,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在宴席上出現過!

現在整個蘭陵金氏,都是孟瑤在安排布置,就像是,孟瑤才是這金鱗臺的主人一般!

赤峰尊聶明玦趕到金鱗臺時,宴席已然過半了,他因為先行去了雲深不知處看望聶懷桑,所以耽誤了一日。

聶明玦本來是想與藍曦臣一道來金鱗臺的,結果沒想到,藍曦臣已經先行了一步了。

聶明玦進來時,孟瑤正機敏圓滑的與各大宗門弟子們侃侃而談,聶明玦怎麽看,都看不出,那孟瑤臉上有絲毫的喪父時該有的哀痛。

那麽,孟瑤這次來金鱗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此時的聶明玦還并未曾聽說今日金鱗臺發生的異狀,他只是隐隐感覺到了什麽地方不對勁!

為何場中不見金夫人和金公子?而又為何是孟瑤在主持宴會?

孟瑤見赤峰尊聶明玦姍姍來遲,便立刻恭敬有禮的為聶明玦安排了坐席,剛好是挨着藍曦臣而坐。

散席後,聶明玦和江楓眠等人,一道去了藍曦臣的客院中,其中也當然還有藍忘機。

而魏嬰,則是借口酒飲多了,要出去透透氣,便沒有參加這次會議,其實,他是在逃避藍湛!

皎潔的月光下,園子裏樹影摩挲,魏嬰一個人走在有些漆黑的園子裏,心中思緒萬千。

魏嬰這兩日,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就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一樣。

明日他們就要離開金鱗臺趕去不夜天了,這一世,沒有了陰虎符,也不知明日這一戰,是吉是兇。

本來這次趕來金鱗臺,一是為了金光善的葬禮,二便是告知金子軒,金光善的死或許是溫逐流所為。

結果,他們還未來得及告知,金子軒便出了那樣的大事,直到現在都還是昏迷不醒!

這金鱗臺上,最近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魏嬰正獨自站在樹下思索着,身後,卻有一道黑影,正在慢慢靠近魏嬰!

就在黑影已經出現在魏嬰身後,馬上就要動手之時,魏嬰卻是猛地一個轉身,一張描繪着複雜咒文的明黃色符咒,瞬間便向着黑影身上拍去!

黑影身法利落,一個閃身,險險躲過了魏嬰的這張定身符。

其實,在黑影出現在他身後不遠處的那一刻,魏嬰就有所察覺了。

只是,這黑影的氣息,魏嬰覺得有些熟悉,恐怕是他所認識的熟人。

所以,魏嬰等着黑影慢慢靠近的時候,才沒有下死手,而是只甩出了一張定身符。

黑影自知自己失手了,今夜便再無機會可以活捉魏嬰了,便也不再出手,而是一臉淡然的站在了魏嬰的不遠處!

借着明亮的月光,魏嬰看清楚了來人的樣貌。

來人是個讓魏嬰感到有些吃驚,卻并不意外的人!

這黑影,便正是薛洋!

魏嬰一臉戲谑的看着薛洋,冷冷的嗤笑了一聲,說道:“怎麽?薛洋,你終于舍得露出真面目了!呵呵,說吧,為什麽要攻擊我!”

“你早就懷疑我了!”

薛洋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

魏嬰心道,若不是這個身體裏有着上一世的一縷神識,知道上一世發生的事,也清楚這些人的本性,恐怕說不定,還真要被薛洋和孟瑤制造的假象所迷惑了呢!

魏嬰當然不能跟薛洋說,他們上一世就認識的事,只能含糊其辭的說道:“那是自然,你從溫逐流手裏逃出來的太順利了!薛洋,你為什麽要背叛江澄!”

薛洋滿臉陰鸷,聲音有些陰恻恻的說道:“呵呵,我被關了那麽久,誰讓你們都不來救我的!就因為我是薛重亥的後人,我就活該被放棄掉麽!沒辦法,我要活下去,就只能投靠溫逐流!”

其實,魏嬰心裏清楚,以薛洋的性格,這樣的選擇也是無可厚非的。

魏嬰放松了下來,在樹蔭下的座椅上坐了下來,輕輕的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對薛洋說道:“薛洋,其實你誤會了!在亂葬崗你被溫逐流抓走後,我被亂葬崗的孤魂野鬼們帶上了屍山,而江澄,也受了重傷,他為了盡快救出你我,不顧自己的重傷,連續禦劍趕去雲深不知處求救……”

魏嬰将薛洋被溫逐流抓走後,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薛洋,只是故意抹去了,他在伏魔洞中恢複上一世記憶的那一段!

薛洋聽完後,有些不敢置信,他不知道魏嬰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最起碼,他現在心裏好受了許多!

原來,一切都是陰差陽錯!原來,他并沒有被放棄!

魏嬰見薛洋的神色漸漸緩和了下來,于是,再次開口問道:“薛洋,溫逐流到底想要讓你做什麽?”

薛洋如釋重負的走到了樹蔭下,在魏嬰的身側也坐了下來,雙手閑适的放在了腦袋後面,半躺着靠在身後的樹幹上,有些随意的說道:“溫逐流讓我活捉你,帶回不夜天!”

“你答應他了?”魏嬰問道。

薛洋微微點了點頭,回答道:“嗯!我當時以為,你們都放棄我了,所以就答應了!而且,溫逐流還逼我吃了毒藥,烈焰化骨丸!”

薛洋說完,魏嬰沉默了,腦海裏飛速轉動着,他或許想到了,可以兵不血刃救出虞夫人的辦法了!

上一世,不夜天陰鐵一戰,死了太多無辜的人,也死了太多的宗門子弟,就連魏嬰自己,也因為陰鐵而受到了波及。

這一世,魏嬰再也不想和當年一樣重蹈覆轍,更不想看到當年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場面。

若是這一次,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救出虞夫人,那是再好不過了!

魏嬰微微眯起了鳳眸,看向薛洋,說道:“薛洋,我跟你回不夜天找溫逐流換解藥!”

薛洋被魏嬰的話驚的愣住了,他沒想到魏嬰會這樣說,愣了好半晌,薛洋才一臉不解的問道:“為什麽?魏嬰,你……”

對于薛洋的反應,魏嬰只是笑了笑,随後伸手攬過了薛洋的肩膀,神神秘秘說道:“薛洋,我有個計劃……”

赤峰尊和江楓眠藍湛等人此刻正在藍曦臣的客院裏議事,藍曦臣已經将今日金鱗臺發生的異變悉數告知了赤峰尊聶明玦。

衆人的臉色皆是一樣的凝重,都隐隐的察覺出了,今日之事發生的太過詭異!

突然,溫寧的腦海裏靈光一閃,一個念頭快速的閃過,他生怕自己錯過了這個想法,便立刻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是孟瑤!”

衆人視線全都看向了溫寧,江澄不解的問道:“什麽?孟瑤?”

溫寧想了想,仔細的理了理有些淩亂思緒,片刻後,才開口解釋道:“溫寧覺得,一切事情肯定都和孟瑤有關!首先,是聶二公子在不淨世突然發瘋誤殺了溫旭,今日,在金宗主的靈堂裏,金公子也是突然發瘋,誤殺了金子勳,而恰巧的是,這兩件事發生時,孟瑤都在現場!大家想想,若是金子軒瘋了,金子勳死了,那麽最受益的人會是誰?還有,金子軒和聶懷桑他們二人,都是無緣無故的突然發瘋,而且都在發瘋時殺了人,你們不覺得,這兩件事,有些太過巧合了麽?”

江澄聽得有些不明白,又開口問道:“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孟瑤做的,他害金子軒是為了蘭陵金氏的宗主之位還說得過去,那麽,孟瑤又為什麽要害聶懷桑呢?”

這時,坐在一旁一直沒有開過口的藍湛,突然出了聲。

“溫逐流!”

溫寧雙手相擊,拍了一個巴掌,贊同的看了藍忘機一眼,繼續說道:“沒錯!藍二公子說得對!就是因為溫逐流!”

聶明玦不解問道:“此話怎講?”

溫寧答道:“聶宗主,你可還記得,聶二公子撞見孟瑤與神秘人傳訊之事?”

聶明玦點了點頭,溫寧這樣一說,他的心中也突然豁然開朗了。

溫寧繼續解釋道:“就是因為聶二公子無意中撞見了孟瑤和神秘人的偷偷傳訊,所以孟瑤才會拿聶二公子開刀!而溫旭的存在,對于溫逐流來說,始終是個把柄,所以,在溫逐流看來,溫旭必須要死!當時,溫旭一直躲在清河不淨世,溫逐流一時半會還殺不了溫旭,所以這件事便必須要由孟瑤來做了,而聶二公子,不過就只是孟瑤殺溫旭的替罪羊而已!只是有一點,溫寧有些不解,那孟瑤在不淨世好好的,又為何一定要和溫逐流同流合污呢!”

“因為金光善!”

溫寧疑惑之際,藍忘機又再一次說出了其中關鍵所在!

藍忘機這樣一說,這次,衆人全都明白了,一件一件的事情串聯到了一起,孟瑤的最終目的,一直都是蘭陵金氏!

正在屋內衆人議事之時,客院外面忽然火光搖曳,整個金鱗臺一瞬間就變得燈火通明喧嘩異常,而在那衆多的喧嘩聲中,還混雜着幾聲女人刺耳的尖叫聲!

藍曦臣聶明玦等一行人,連忙打開了房門,也一道朝着發出聲響的院落中走去!

衆人走近一看,才發現,原來是一直昏迷着的金子軒的院子裏發出的聲音。

此刻,各大宗門的掌門弟子們,将金子軒那偌大的院子裏圍了個水洩不通。

藍忘機等人,隔着老遠,就已經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氣。

清河聶氏赤峰尊,姑蘇藍氏澤蕪君,雲夢江氏宗主江楓眠,這三位,在整個修仙界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衆人見着這三位大人物過來了,全都心照不宣的讓開了一條路。

聶明玦一行人踏入了金子軒的卧房,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倒在房間地上的屍體和一大片鮮血,還有站在門邊一臉驚恐,搖搖欲墜的金夫人。

衆人先入為主,這是金子軒的房間,便都以為地上的那個屍體便是金子軒,就連吓懵了的金夫人,恐怕都是這樣認為的!

藍忘機等人卻是看得清楚,那地上躺着的屍體,根本就不可能是金子軒!

金子軒是個成年男子,身材高大,而那具屍體,身形不高,骨骼還未發育完全,很明顯,那是個還未長成的少年!

藍忘機走近了幾步,終于看清了那具屍體的長相,赫然就是那個少年時期的莫玄羽!!!

藍忘機一時間也被驚着了!

莫玄羽怎麽會死在了金子軒的房間裏!

藍忘機驚鄂之時,江澄溫寧等人也走了過來。

江澄看清了屍體面容後,一時沒忍住,驚呼出聲道:“莫玄羽?這…這怎麽會是莫玄羽!”

江澄這一聲驚呼後,在場的衆宗門弟子們,就算是炸了窩!議論聲頓時此起彼伏,說什麽的都有!

衆人不管怎麽議論,終歸都是在說,蘭陵金氏容不下金光善的私生子,這莫玄羽一定是金子軒殺害的等等諸如此類的話。

金夫人一聽說,死的并不是她的兒子金子軒,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驚的愣住了!

既然死的是那個叫莫玄羽的私生子,那麽,她的子軒又到哪裏去了?

這時,孟瑤匆匆忙忙的越過衆人走了進來。

孟瑤一進門,便看見了倒在了血泊裏的莫玄羽。

孟瑤上前幾步,跪倒在了莫玄羽的屍身旁,眼睛裏閃爍着淚光,哽咽的問道:“到底是誰殺害了莫玄羽?難道,這金鱗臺就這麽容不下我們麽?我和玄羽沒有非分之想,只是想來送父親一程而已,為什麽,為什麽就不能放過我們!嗚嗚嗚~”

孟瑤說完,便悲悲戚戚的哭出了聲。

頓時,衆人的目光全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此時還沒緩過來神的金夫人身上。

孟瑤剛剛說的話,有意無意的全都把毛頭指向了蘭陵金氏,指向了金子軒!這話便是在暗示在場的衆人,是蘭陵金氏容不得他和莫玄羽這樣的私生子,是金子軒要除掉他們!

金夫人此刻也明白了過來,可是,她現在真是有口難辨!

莫玄羽死在了金子軒的房間裏,而本應該還在昏迷的金子軒卻失蹤了!這讓他金夫人如何去解釋,在這衆目睽睽之下,如何去替自己的兒子遮掩?

金夫人百口莫辯,今日本就受了不少驚吓的金夫人,此刻終于是急火攻心,一大口鮮血自口中噴了出來,随後便一頭暈倒在了地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