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四夜詭談(四)【微博版】

“嘛邁批不是叫你趕緊逃了嗎?!”周悠氣得大叫,手裏的劍先她一步,呼嘯着從張燈面前飛過,直接釘進了面前的水泥牆壁裏。

這只是一柄一人胳膊長的小劍,被她直接打進了水泥牆裏。

張燈吓得倒退了三步,飛頭蠻被她吓得直接飛遠了三米。

三兩秒間,周悠已經奔過來拿起了劍,擺出架勢等待飛頭蠻。

可那精怪見天色泛白,卻是急于回到屋內,并不想多理睬周悠,飛到三樓窗外開始用頭奮力撞擊玻璃窗。咣咣咣聲音響徹小半片區域,硬是沒人被吵醒。

周悠冷笑了一聲:“想跑?晚了。”

說着就掏出一捆紅色的繩索,對着繩念了兩句,接着就把繩子往上抛去。只見那繩像是長了眼一般,嗖嗖嗖直往半空飛去,立刻套住了飛頭蠻。飛頭蠻氣急,甚至用牙齒咬起了繩子。

“媽的我這是煉了八十一天的捆仙繩!你他媽敢咬斷小心我把你打得魂飛魄散!”周悠立刻掏出符咒,讓我用力拉繩子把飛頭蠻扯下來,自己則瞄準了她,将符咒甩了上去。

符咒碰到飛頭蠻,就立刻讓她大叫了一聲。大概那黃紙是鎮邪的,飛頭蠻身上套着繩索,頭上頂着符咒,竟然就軟乎乎地落到了地上。

周悠走過去用腳踢了踢飛頭蠻,那精怪已經癟了,裏面像是沒喲骨頭一樣,踢起來像個洩了氣的皮球。

“有什麽袋子嗎?拿過來裝了走。這玩意兒太吓人,放着不管得好幾天才能消失。”周悠吧自己的寶貝們擦了擦,收到書包裏。張燈這時候才發現之前感覺到的不對勁是哪兒來的——這包才丁點大,怎麽裝進去這麽長一把劍的?

周悠見他滿臉問號和媽耶,忍不住謙虛地說:“沒啥,沒啥,就普通的障眼法。”

……媽耶。張燈還是不由得張開了嘴。

對于他這個從小浸溺在社會主義光環中的三無游民來說,從之前直播到現在捉鬼,遇到的事情都是超出他想象的。

他覺得自己似乎是沒有回到原來的世界,而是穿越進了個充滿神魔鬼怪的平行宇宙。

……卧槽這個宇宙太可怕了麻麻我要回家!qwq

張燈抖了抖。

※※※

兩人上樓找到了飛頭蠻想進入的那間公寓。門是關着的,張燈原本以為周悠會捏個訣進門,沒想到她卻是掏出了一把掏耳勺之類的細長鐵簽。

她白了張燈一眼:“拜托,法術又不是萬能的,要對症下藥嘛。”

周悠三兩下就打開了門鎖。她輕輕地推開了門,往裏面看了看。

張燈聞到了從裏面傳出來的一股陰沉空洞,長久不流通的氣味,夾雜着食物腐敗的氣息。

周悠打頭陣,開了手機閃光手電,摸索着往裏面走。張燈只能拿好了有飛頭蠻的袋子,跟在她後面。

這間出租屋很亂,垃圾東一包西一包,到處彌漫着酸臭味。桌上,椅子上堆着亂七八糟的速食盒子,碗筷也随處可見。燈光照過去,隐隐能看到爬入黑暗的蟑螂。

兩人小心地踢開地上的垃圾,往卧室走去。張燈手中的袋子開始蠢蠢欲動,飛頭蠻應該還沒死,感覺到了肉體就在附近,想再掙紮一番。

此時天色剛亮,兩人勉強能借助外界的光線看清床上的情況。

床上此刻正躺着一具無頭女屍,如果不看那整齊的斷層。還以為她只是在睡覺。周悠走過去摸了摸人體,說道:“果然是這樣。張燈,你找找看有沒有證件,看下她的身份。然後我們就報警吧。頭得拿走,這玩意兒需要用別的辦法處理,光放在這她還會死而複生。”

張燈答應了一聲,接過周悠遞過來的一雙塑膠手套,戴上後翻找了起來。這人的東西都放在了桌子上,張燈撥開了兩摞披薩盒子才找到了她的包。

“永業大學對外旅游經貿專業2012級,二班卓雯雯。周悠,你看看認不認識這人。”張燈找到了她的學生證,拿到周悠面前給她看。

“咦?”周悠卻疑惑了,拿起證件看,“我的媽,這人是我學姐啊。”

“诶??”張燈也疑惑了,湊頭過來。

周悠指着證對他說:“我們專業原本是旅游經貿管理一體的,後來分成了旅管和旅游經濟。她算是我的直系學姐了,當時成績也很好,長得也好看,是個非常風光的人物。怎麽會變成了飛頭蠻的宿主?”

張燈自然是回答不了她的,于是只能啞口等着。

周悠又看了一會兒她的行囊,眼見着快六點了,便嘆了口氣,準備先撤退。

兩人離開了租房小區,又走去吃了點豆漿油條,等到了八點,這才撥通了警局電話,告知了無頭女屍的情況。但為了不惹事,周悠并沒有留下自己的信息。

周悠和張燈回到了學校,将瞿聲和裁判員遣散,又送錢佳去了校醫院,這才互相留了聯系方式。

張燈一晚上沒睡,此刻已經困得不行,看了看地鐵,還是決定花一兩百塊在學校旁的招待所睡幾個小時,先緩解一下頭痛。

因為實在太困了,他沒有挑房間,拿到鑰匙後就直接上樓去了。

等到了門口,他才發現店主給自己的房間竟然是走廊的最後一間。打開房門正對着窗戶,浴室和床鋪在進門左拐後的空間內。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房間內似乎彌漫着一股水汽的味道,濕漉漉的。張燈心覺奇怪,懷疑水龍頭沒擰緊,便走進浴室查看。

沒問題啊。

他摸摸後腦勺,又四處看了看,一無所獲,于是開了窗戶,去浴室随便沖了個澡。接着便穿着招待所裏的便宜浴袍,往床上一倒,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大概因為是白天,他原以為自己不會那麽快睡着。但睡意來得洶湧且猛烈,張燈沾上枕頭的下一秒就立馬不省人事。

招待所的床鋪并不是很軟,被褥裏還有異味。張燈卻四仰八叉地躺着,好像這裏是天堂。

他或許是做了個美夢,又或許是沒有做夢。他不記得了,間隙裏他聽到了外頭馬路上招搖而過的跑車聲,以及攤販促銷的循環喇叭音。

很快的,這一切都離他遠去了,他逐漸沉浸入一片虛無中。

這裏什麽都沒有,又像是什麽都有。

空空蕩蕩的,卻有東西,人,事停留過的痕跡和氣味。

他好像做錯了什麽。

他不記得了。

地上好像有一片濕痕,他蹲下身子去看。忽然間,他卻發現自己是蹲在一處斷崖邊,下頭有呼嘯的風聲往他的耳朵裏沖。

張燈吓了一跳,立刻把頭往回縮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幹嘛呢?”忽然有人問他。

眼前黑光掠過,時空鬥轉星移。

他還是那個他,可好像斷崖已經夷為了廣闊平地。似乎曾經落下的東西,也早已找不回來。

“你幹嘛呢?”

那人又問了一遍,張燈把頭擡了起來。

他正坐在一處售票口前,左邊到無窮,右邊到無窮,都是無盡的鐵鏽色欄杆。

四周都是黑暗的,只有這一處,開了一道小小的口。

售票口裏,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袖口是酒紅色的,正微微晃動着,想引起他的注意力。

張燈坐在地上,說不出話。這只手分明是年輕人的,可對方的口音卻是實實在在的中老年。他聽不出對方是男是女。

售票員打了個呵欠,又說了一句:“你幹嘛呢?”

“沒事到這兒來幹嘛?趕緊回去吧。”

張燈不明所以,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了,走近售票口。他彎下腰往裏張望,卻只能看到這一只袖子和一只手。

售票口裏面也是黑的,就像深海中的黑暗一般,吞噬一切又安靜沉默。

“張燈?”對方突然喊他。

張燈回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從窗口裏打量對方的行為有多不禮貌。他趕忙離開了窗口,對售票員道歉。

對方擺擺手,說道:“你好奇我的長相,但我的長相就是這樣。”

張燈不知道對方什麽意思,只能聽售票員說話。

“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我看到的一定比你多,你看到的都是我看到的。”對方突然說道,“你看不到我,我也不一定能看到自己。”

張燈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他只好搖了搖手,表示自己不明白。

售票員笑了,手又舉了起來,指向自己的左邊:“那邊的是等待你的。”接着又把手往右邊指去,“那邊的是你等待的。”

最後售票員把手指向張燈身後:“那邊的是你來的路,走吧。去那邊。”

張燈便朝身後走去,但還回頭看了一眼那只手。

手說:“我沒有眼睛,但我們總有一天會看到對方。你趕緊走吧!時間太快了。”

張燈放下心來,像是明白了什麽,不再回頭,直直地朝黑暗中走去。

雖然他非常想要去左邊和右邊看看,但他突然感覺到還不是時候,不能去。之後,他想到了什麽,回頭望向來路,只見那裏變成一堵白牆。

四周都是往外擴開的黑色道路,只有來路上是一堵散發着白色光芒的牆壁。張燈又往去路上張望,卻見到了萬家燈火,以及重重鬼影。

那是之前走過的鬼市,永業的新校區,還有濱海市的市中心。

眼見着上方的天空中突然倒映下來了一座城市,似乎有人正在城市中的高樓上作業。城市越壓越低,有人倒着沖他揮手,張燈便伸手去夠。

那人笑了,又說了些什麽。張燈聽不清,便向上跳去想聽仔細些。

起跳的一瞬間,他就被上方的城市給吸引了進去。什麽說話的人,什麽高樓大廈,什麽車水馬龍,消失在了一剎那之間。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張燈覺得迷迷糊糊中自己又回到了永業大學的教室裏,裁判員,瞿聲,周悠,錢佳都在。

錢佳的頭掉在了地上,他走過去想拿起來,接到對方的脖子上。這時候,坐在位子上的無頭錢佳突然動了,跑過來搶走了頭顱。

接着無頭錢佳就抱着頭,想往大敞的教室門跑去。那顆頭顱突然睜開了眼睛,凄厲地沖張燈大喊起來:“救我!救救我!”

張燈立刻沖了過去,絲毫沒有記起這裏仍是夢境,只是一心想救下錢佳的頭。

可當他跑出教室的時候,三五只尖聲厲笑的飛頭蠻突然從角落裏飛了出來,往他身上用力撞。張燈趕忙避讓開,卻被逼得連連後退,直往陽臺欄杆外倒去。

“當心!!!”

空中忽然傳來一名男子的叫喊聲,直朝張燈飛來。下一秒,張燈就被牢牢抓住了,往下沉堕,平躺着降落到了一片柔軟的區域上。

可能是觸感太真實,他終于想起來自己此刻應該是躺在招待所的床上,而不是什麽永夜大學的草坪上。

張燈猛然張開了眼。

※※※

在張燈的身上,有一人正趴伏着牢牢護住了他。

那人的頭發垂下,觸到了張燈的面頰。

迷迷糊糊的,張燈看不清他的樣貌,只覺得他很好看,身上有一股溫暖而冷清的氣息。對方一動不動,張燈也一動不動。

他在一剎那想起了一杯酒,卻是新煮出的紅泥小醅,雪夜中暖了身子。

或許這還是夢,他是被鬼壓床了。

可這鬼,也太好看了吧。

張燈腦子混沌了,只覺得他喜歡這個人,這個鬼,于是伸手攬下他的脖頸,親到了他的嘴上。

要這是夢,那他真是做了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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